【复婚】一，Loser

腿腿

　　闹钟响了起来，我叹息着拿出手机看了看，有心想再睡一会儿，但一想到今
天要去接女儿，只能无奈的起床开始洗澡刷牙起来。
　　我叫方平，三十六岁了，无业两年多了，离异。前妻和我一起恋爱六年结婚
四年，后来她出轨了她们单位的局长。哦，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秘书长了，手握实
权响当当的那种。我们离了婚，女儿继续跟着我前妻，我则有一天没一天的继续
混着。
　　离婚的时候前妻和我一起买的房子她没要，我也没脸没皮的没分给她钱。她
几乎删除了我们所有共同的记忆，微博，ｑｑ空间，人人网，结婚照……我有几
年都沉溺于她的背叛和想见她而不可得的情绪之中。毕竟，我们深深的爱过，在
一起过，有了共同的爱情结晶。
　　洗了个澡出来，照了照镜子，憔悴，痴肥，肚子大大的，双眼无神……我开
始第一万次和自己说今天要好好努力，要认真开始工作。
　　房子里脏乱差，我对着这个环境皱了皱眉，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昨天有时间
去看老头子下棋而不在家里好好打扫一下卫生迎接女儿。
　　看了看手机，我叹了一口气，来不及了，还要快点出门才不会迟到。
　　挑了一件还算过得去的衬衣穿着，走到小区门口拦了一辆的士。结婚时的飞
度车被我卖了，我和老婆在飞度车上有许多美好的记忆，老婆出轨被我堵着也是
在那辆飞度车里。我最开始虚张声势，其实我根本没打算离婚。但老婆只是轻轻
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说要离婚了。
　　的士上，我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把脑袋里的老婆二字叉掉，强行改为
「前妻」。
　　到了和前妻约好的她家小区附近的麦当劳，女儿一个人坐在里面玩ｉｐａｄ
ｐｒｏ。自从她长大了以后，前妻都会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我，我基本上一年难
得看见她一次。
　　女儿看见我后勉强笑了笑，我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吃了早餐没。女儿略有些不
耐烦，但还是说吃了。说完带着ｂｅａｔｓ的耳机开始刷弹幕起来。
　　我帮她拎起行李箱，她无可无不可的站起来跟上我。到了外面等了一会儿的
士，女儿有些不耐烦：「热死了，等这么久都没车，我都晒黑了。」
　　我赔着小心：「小兮，快了快了，我刚刚已经叫了滴滴，地图上说还有１。
７公里。」
　　小兮翻了翻白眼，没搭理我。
　　好容易上了车，司机是个逗比，认真的和我讨论人类末世，生化危机和瘟疫
之间的关系。偶尔几个句子里，还有枪炮，细菌与钢铁里的金句。看来，是读过
几本书的文化人。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我认真的和他讨论着戴蒙德观点的集大成
之处，也讨论万历十五年，法国年鉴学派！好久没人和我沟通过这些东西了，我
真的非常的痛快！
　　下车了，我竟然还有些怅然若失，好难得遇到一个读过几本书的出租车司机
啊。
　　女儿依旧一言不发，到了家后扫视了一圈房子里的环境，叹了一口气后卷起
袖子帮我打扫起来。我感觉她卷袖子的样子，叹气的样子，与前妻和我还在一起
时那种无奈的表情一模一样。」小兮，你坐，你坐，我来吧。」
　　小兮不理我，收拾东西麻利的很，干脆利落，这点也和前妻一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天我至少应该做一个大扫除的。但，昨天我在干什
么来着？哦，对了，昨天我在楼下看那两老头下象棋，总想着是不是等下再回去
做家务，等下再回去……回来后煮了一碗泡面，然后开始看网络小说，Ｈ小说，
绿帽小说……看得我又痛苦又难过。
　　我想抢过女儿手里的抹布，结果一不小心把女儿刚接的水打翻了！女儿不说
话，冷冷的看着我。我讪讪的看着她，嘴里嘟噜了两句，她像前妻那样对我大吼：
出去！
　　我勉强想到了一个话题：「你不是最喜欢吃菜场那家卤牛肉吗，爸爸去买点。」
　　我疾步拉开门跑了出去，才出门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以为我的心早就死
了，这些年来前妻难得见一次，女儿对我越来越冷漠，事业归零……
　　有几次我喝多了，站在十八楼的窗户那里就想着是不是跳下去算了。但后来
还是痛哭流涕的蜷缩在墙角，一个人默默的舔抵着伤口。
　　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我梦见前妻和我在大学散步，一转眼我们就结婚了。
我努力去掀起她的盖头，但盖头一掀开我发现我却成了看客，她现任秘书长老公
得意洋洋的紧紧搂着她，亲着她。她们看也不看我，周围的同学亲人朋友也都不
看我。
　　每每醒来，眼泪把枕头打湿得通透，我又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到了菜场，好久不来，卤牛肉又涨价了。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支付宝里面还剩五百多块钱，狠狠心买了一百块钱女
儿爱吃的菜。卤牛肉，卤藕，椒盐花生米……
　　我心里惶惶的，这是我最后四百多块钱了，我该怎么办呢？
　　到了家里楼下，我狠狠抽了两支烟，把剩下的大半包红梅和打火机塞给清洁
工大叔。我要戒烟，我要赚钱，我要去锻炼身体……
　　恶狠狠的走到家里，房子已经被女儿收拾得焕然一新了。地面有点湿，她把
门开着通风在。
　　刚进门，就听到女儿在讲电话：「嗯，妈我已经到了。我爸给我去买菜去了。
嗯嗯嗯，放心吧，我这边好着呢！没有没有，我带了平板，手机，还带了书，知
道会好好学习的。哈哈，你放心吧，我知道的知道的。」
　　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或许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女儿走出来看了看我，和她
妈妈低声说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我中午煮了绿豆稀饭，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吃我煮的绿豆稀饭。她小时候有些
挑食，她妈妈忙着上班没时间照顾她，我那时候虽然上班但时间宽松，所以基本
上都是我照顾她。
　　我有意在厨房里磨蹭，女儿也不进来和我说话。
　　到了饭点，我把稀饭和菜端出去的时候，女儿和我两人安静地吃着东西。我
们一人说了一句话：多吃点牛肉！
　　嗯！
　　吃完了我去洗碗，女儿继续坐在沙发上看平板。
　　我把电脑打开，登上几个求职招聘网站，准备填一份简历找工作。
　　好久没写简历了，我抓耳挠腮，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写完第一份。
　　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女儿站在我旁边。
　　「找工作？」
　　「嗯。」
　　「加油吧。」
　　「谢谢小兮。」
　　小兮看了看我，转身过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填好了好几个网站的简历，我开始刷简历找公司起来。晚饭是小兮主动做的，
番茄蛋汤，清炒小白菜，香干回锅肉。
　　我大口的吃着，已经有公司给我打电话了。基本上都是销售，基本上都是一
千五的底薪，基本上都会问为什么我几年没有出来上班了。
　　感谢党感谢政府，经济形势还算不错，早上填简历下午就已经拿到了好几个
ｏｆｆｅｒ了。
　　第二天早上我穿得人模狗样的去面试，一天下来跑了五六家公司，只能打电
话叫女儿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女儿电话里声音冷冷的，只说了放心二字。
　　女儿回来的第四天，我找到工作了，下周一去上岗。工作是一家培训机构的
英语代课老师，一小时六十元起，多劳多得，没有底薪。
　　能应聘上这个工作主要是当年读外语系的前妻在我读大学时认真给我做过纠
音训练，我虽然几年没练习了，但依然还算不错。
　　听到我说了工作的事情，女儿开心了一点，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我上床很早，想着明天精神抖擞的去上班。半夜我又梦到了前妻，她和我在
图书馆里坐着看书，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夏日的朝阳透过梧桐树撒在她的头发上，
书桌上，映出美丽色彩斑斓的样子。前妻温柔的笑着，她说着话，但我努力了很
久都没听到她说的什么。
　　我又醒了，枕头上满满的都是眼泪。
　　这次前妻在梦里没结婚，只有我和她。
　　我起身打开电脑，电脑里还有几百张我和前妻的照片。
　　我看着她，想着我们一起拍照的时候。
　　我走到客厅，天还很黑，女儿还在睡觉，我倒了一口水喝下去。
　　我坐在沙发里，无边的黑暗压迫着我，我孤独的看着窗外，偶尔疾驰过去的
小汽车带着我的眼球左右移动。
　　我坐到了六点，下去买早餐，买好以后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出门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我也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
很迷茫，我觉得我要不是有个女儿我已经死了。
　　我连早上的晨勃都没有了，我无欲无求很久了。
　　我等着地铁，地铁告诉我还有三分钟。
　　我等着地铁，地铁告诉我还有两分钟。
　　我等着地铁，地铁告诉我还有一分钟。
　　我等着地铁，地铁开始进站了。
　　滴滴滴，地铁门打开了。
　　我被人群裹进去，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找了一个位置站着。
　　刚站好一会儿，一个惊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方……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