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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分别就是这样，秦小雨用左手轮换着指尖偷偷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脸越过
梁安妮的发梢，拧向舷窗外，看一片片橘黄的灯光从模糊转为清晰，再渐次模糊，
就像雨水混合著悲伤，不断浸透以及冲刷整个世界似的，那样的不容言说又躲不
开。其实并没有下雨，但到处都湿哒哒的，整个人也像一件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
衣服，重重地下垂着，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往外渗透一种叫做难过的、水一样的
物质，滴滴答答地……但，总有流尽水分轻盈干燥的一天吧。
秦小雨的右手被Ｒｏｂｅｒｔ轻轻握着。他一直很沉默，从下了梁晨的车之
后，他就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然也的确和自己的关系不大，
秦小雨在和自己的丈夫梁晨道别，梁安妮和他的爸爸梁晨道别，他们三个人在哭
自己的悲喜离合，而他只是站立在前方的一棵树，或者一个小木屋，即将接纳秦
小雨和梁安妮暂时避居，不管那个屋棚下会不会有爱情的暖光，之后，他也会像
梁晨这样，抱着秦小雨舍不得分开？甚至，也流着眼泪？
Ｒｏｂｅｒｔ不愿意想这个，还有至少两年的时间可以先挥霍这貌似借来的
感情，和借来的女人，那就先挥霍吧。所有的人中间，目前只有他的状态是没有
失去，只有他没有权利说什么，但最后，所有人的团聚之后，就只剩他一个人的
失去了，而且那个时候，可能都没有人陪着他难过……他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
他们，觉得这一幕不过是自己人生某阶段的提前预演罢了。
秦小雨还在偷偷地哭，她没有大张旗鼓地使用纸巾，也没有抽泣。她忍住自
己不抱梁安妮入怀，那样，６岁的梁安妮一定会扬起笑脸问：「妈妈，你怎么哭
了？你不是说我们会住在一个漂亮的有着游泳池的房子里吗？那里冬天也会开很
多花儿吗？」她其实并不想带着过多的悲伤投入另一段生活。不管怎么说，飞机
起飞的一刹那，也将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新阶段，甚至可以说是感情的一个新阶段。
单是那些噗噗噗像泉水一样、不断滋生的新鲜感就能弥补一切的失意和悲伤。
只有梁晨，是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口，生生割下来两块肉，
只有他，在忍受着血淋淋的失去的痛，忍受着心的空缺。他几乎找不到可以疏解
的方式。
是的，梁晨看着秦小雨和安妮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那里后，一个人慢腾腾地挪
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在车子里抽了五根已经戒了１０年的烟，抽到自己忍不
住一阵剧烈地咳嗽为止。
梁晨就在车内的烟雾缭绕中启动了汽车，那时，手机屏幕上也出现了一大段
字：「宝贝，我看到你买烟了，戒了那么多年，不要借口难过再抽了好吗？我爱
你，我们永远爱你，起飞了，我会每天每天每时每刻和你联系的。为了我们共同
的未来，为了我们安妮，一起忍耐吧，时间会过去的很快的，只有两年，而且，
中间我还可以和安妮一起回来看你。别太难过，别哭，好吗？爱你。」
梁晨终于忍不住泪水滂沱。
车子行使在北京的六环上，梁晨可见头顶起起落落的飞机，都闪烁着神秘而
遥远的光，那里载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在世界各地上演着不同版本却情节类似
的故事……他以前和秦小雨恋爱时最恨火车站和机场这种地方，因为分离似乎永
远比相聚多。梁晨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让另外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老婆和
孩子去生活，去换取澳洲的身份。如果单单是一桩交易也好，到时候钱清了，这
事也就两清了，可偏偏，梁晨看到Ｒｏｂｅｒｔ是喜欢秦小雨的，他的喜欢那样
隐忍和压抑，他在机场整个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陌生人，和每个人都是礼貌客气，
对秦小雨也不例外，拿行李的时候也是很礼貌地对秦小雨说「请让我帮你拿吧。」
但是，如果Ｒｏｂｅｒｔ不喜欢秦小雨行吗？找个谁都不了解的男人，就把自己
的老婆和孩子交出去，那怎么行？万一他打她呢？就是不打，只要让她受委屈也
不行啊！所以综合比较下来，还是Ｒｏｒｂｅｒｔ比较能让梁晨心安，至少这个
洋鬼子会流利的中文，至少他喜欢秦小雨，他一直对安妮也不错，而且事后说好
了只有３万澳元的费用，这是找中介办结婚移民价格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况且，
这种出自于一半真实的结合，大概也是最容易获得身份的有效保证吧。
想到这里，梁晨常常吁了口气，鼻腔里挤出两个字：「忍了！」
在飞机起飞前十分钟，秦小雨用左手给梁晨编了一个短信，那每个字像要了
命似的疼，一个个从心底里抽离出来。编完短信，这次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再
顺势讲眼泪抹在粉色的丝巾上，她依然需要掩饰……她不想给ｒｏｂｅｒｔ一个
悲戚戚的开始。然后，她牵起安妮的小手，语音囔囔地，她指着地面上一辆辆疾
驰的车子，对安妮说：「你爸爸的车子应该就是那个。」
安妮问：「哪个？」
秦小雨说：「就是开的比较慢的那个。」
安妮问：「是怕超速吗？」
秦小雨说：「是的吧，也许还想看见咱们起飞呢。」
其实，秦小雨知道往往这个时候，梁晨的车速一定都很高，她好担心他……
如果真的是很慢的车速，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怕回到没有自己和孩子的家，
虽然那个家在自己离开之前的一周里，她就把所有的地方擦洗过一遍，厨房里一
尘不染，衣柜里井井有条，她告诉梁晨他的内裤在哪个抽屉里，袜子又在哪里，
衬衣全部熨烫好，按照颜色深浅排列好，裤子也是。好多都是他们上周一起买的，
她总是担心他洗衣服不及时，没得换。她也叮咛了他一定要把袜子和内裤分开来
洗，如果实在懒得手洗，袜子和牛仔裤等一起洗，内衣裤和床单等一起洗……梁
晨听她叮咛完毕后其实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太整齐了我都不敢动。」
唉，眼泪又掉落了几滴，她把右手从Ｒｏｂｅｒｔ的手里抽出来，擦了擦眼
泪。然后回过头红着眼睛对Ｒｏｂｅｒｔ说：「对不起。」
Ｒｏｂｅｒｔ抿着嘴唇，嘴角上扬了下，用温柔的蓝眼睛看了看秦小雨，并
没说什么。他明白秦小雨和梁晨的１２年的感情堆积起来不容易，何况他们还有
自己的孩子，漂亮的安妮公主。嗯，Ｒｏｂｅｒｔ总是叫她安妮公主，这让小孩
子开心地像一个彩色的小风车，总是欢快地转动着。而自己和秦小雨这样，因利
益结合起来的，像一堆散着的木屑，一小堆，风一吹，就散了。也许还像露水，
中国有句俗语叫露水情缘，大概，他们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所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无法承诺什么的一段生活，Ｒｏｂｅｒｔ感觉到一
阵困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接受帮助秦小雨做这件事，难道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占
有她两年？自己这样一个恐惧婚姻的人，也许两年是最好的吧，刚好占据了对一
个人感情的狂热期，也就是说等不及厌倦，就可以分开了。看起来似乎不错。至
于钱，Ｒｏｂｅｒｔ没想太多，要不要都可以，如果给钱可以让秦小雨和梁晨更
安心的话，何乐而不为？
机舱的关了一部分灯，Ｒｏｂｅｒｔ对秦小雨说：「跟孩子能睡就睡吧，要
十三四个小时呢。还有，你可以靠着我。」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秦小雨说：「没事，让她先看会动画片，等她累了，一起睡。」
「好吧，」Ｒｏｂｅｒｔ说，「那我看会书陪你们。」说着他拿出来一本英
文书。秦小雨看不懂是什么书，只是感叹了句：「唉，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看懂英
文书啊。」
Ｒｏｂｅｒｔ说：「别着急，说好了我教你的。」
秦小雨一阵伤感，因为她对梁晨也这么说过，她说：「以后我每天学英文的
时候，你也一起学，要不然以后真的要生活在澳大利亚，你就是聋子和哑巴了…
…说好了Ｒｏｂｅｒｔ教我，我教你。「
嗯。
秦小雨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那时梁晨也嗯了一声，她当时还不高兴，觉得梁
晨的学习态度不够积极。
Ｒｏｂｅｒｔ开始很认真地阅读了，就好像秦小雨和梁安妮不存在似的。机
舱里一直都很安静，看书的看书，看影片的看影片，睡觉的睡觉，秦小雨的耳膜
已经失压很严重，飞机的轰鸣声渐渐遥远起来，她感觉，自己的一切过往，都仿
佛被推的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像计划结婚移民的时候那样，她和梁晨都
是激动和乐观的，是被未来鼓舞的，事到临头，才发觉，离别沉重到压倒了一切
的一切，想象和现实的差距真的这么悬殊。
秦小雨张了个口，飞机的轰鸣声再次近距离地袭来。
Ｒｏｂｅｒｔ的体温隔着不厚的衣服，慢慢地传导过来。秦小雨想：我真的
要过上一种规律的，早睡早起，早餐有三明治和麦片粥的日子了么？真的会习惯
卧室没有电视，书房外就是一片花园，后院有蓝色游泳池的日子了么？或者，真
的会与身边这个尚且陌生，却有着健壮体魄旺盛毛发的男人，在清晨睁开眼的第
一时间，互相亲吻着道早安了么？有了他，我会把梁晨放在心的哪个位置？他们
两个在我心里会不会暗自争夺地盘？而我，能很好地平衡这些吗？
秦小雨又想：我得去先买两个本子，我要亲自记录下来两个并行的日记，一
个是给梁晨的，给他分享我的每一天，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一本是给
ｒｏｂｅｒｔ的，作为分别得礼物，告诉他我也是认真对待和他的一分一秒的…
…
这样想着，秦小雨内心有略略有了点兴奋似的，就像生活里真的同时绽开了
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一样，充满了令人期待的芬芳。
第二章
断断续续的睡眠，愈外将这十三四个小时拉长了似的，秦小雨的内心一直在
和自己说话，在和梁晨说，甚至和身边闭着眼睛安静呼吸的Ｒｏｂｅｒｔ说，也
和半靠在自己怀里的安妮说。她不知道要用多久和怎样的方式才能把自己的内心
梳理清整。
有一阵子睡着了，她也靠在了Ｒｏｂｅｒｔ的肩上，但突然又惊醒，赶紧坐
直了身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她怕自己的口气渐渐不够清新，也怕睡得太香会
有鼾声，或者流口水到他的肩上……他会介意的吧？至少他不会像梁晨那样，会
在清晨一睁开眼就无所顾忌地亲吻，会录下她偶尔的轻微鼾声等她醒来给她看，
若看到她流口水，则会一动不动地保持她香甜的睡眠……他不是梁晨。他们虽然
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事实上的亲密极其有限，除了那次在Ｒｏｂｅｒｔ公寓
楼梯里……秦小雨想到此，回头着意地看了他一眼，的确，他是帅气的，某时的
沉静使他蓝色的眼眸更透出一股诗人的忧郁，而且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秦小雨
觉得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像得到了许多纯净的诗句，句句情感饱满，不染凡尘。
这个英裔的澳大利亚人，在中国工作生活了将近十年，却一直独身。秦小雨曾问
过他为什么不结婚，他给她的答案很有趣，他说：「我怕爱不了那么久，还要捆
绑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太长。」秦小雨说：「可是白头偕老多好，两个人互相
依靠互相取暖，你不想有吗？」「能白头到老的人，肯定都是忍受或者宽容了生
活里的各种变故的，不是那么简单呢。」好吧，也许。秦小雨大致猜出来Ｒｏｂ
ｅｒｔ更喜欢和自己的这种合约方式和原因了，好合好散，规规矩矩，只消耗两
个男女在一起的最好时光，就像你喜欢京都高台寺的樱花，你只需要春季前往那
里就好了，而不必一年四季地耗时去等。也像挑拣一本自己喜欢的书，读完了就
好，至于以后赠人存留或者丢弃，都不重要，也许有些书，乍看愉悦，并不值得
第二次玩味……想到此，秦小雨无奈地摇摇头。
飞机已经广播再有半个小时就要降落了，乘客们纷纷打开舷窗，秦小雨一手
捂着按你的眼睛，一手推开了旁边的舷窗，瞬间看到一片云海。
你看，人就是这样茫然漂流的。你此刻真的不知东南西北，也不知高低深浅，
你随着浮云颠簸起伏。
梁晨不知道会不会惓到睡着，或者拿着手机紧盯这架飞机的航线？看它如何
跨越太平洋，又怎样从澳大利亚广袤的陆地上空飞行？感受他的妻女那样快那样
快地和自己天各一方？
秦小雨眼眶又不由得一湿。
Ｒｏｂｅｒｔ醒了，对秦小雨笑了笑，问：「还好吗？饿吗？」
「还好。」机上的两餐饭真的太难吃了，和方便面比都是天上地下，如果梁
晨在身边，她会实打实地说：「难吃死了，好想吃一碗辣辣的方便面啊。」可是
Ｒｏｂｅｒｔ大致是没有心情接受她的小小不满的。
「这里是冬天，今天温度最高１８，室外温度１３，待会出去你需要和孩子
加件外套。」
「好的。你休息的怎样？」秦小雨问。
「一般，回家我们得先简单收拾下，洗个澡，大家一起补一觉。」
「好的。」
秦小雨说着好的，心里却开始咯噔一下……到家后怎么休息呢？是的，秦小
雨的意思是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一个房间，让孩子一个房间？这该怎么跟孩子解
释？之前和孩子也只是笼统地提到要到澳大利亚来上学，他们会住在这位叔叔的
家里，被这位叔叔照顾，至于结婚什么的，都是悄无声息办的，秦小雨和梁晨一
直觉得还是先别告诉孩子，等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考虑告诉她的方式。
秦小雨皱了皱眉。
她何尝不知道单身多年的Ｒｏｂｅｒｔ其实是很渴望和她共处一室的，虽然
他也没多少机会表达，一直大家谈的都是合约的细节，比如生活在一起生活费怎
样计算，还要不要秦小雨出房租，孩子的教育费除了公费的部分剩下该怎样，家
务分担该怎样？若秦小雨外出打工，两个人各自的收入是否互不相扰等等。但是，
那天在楼梯口，Ｒｏｂｅｒｔ已隐晦地表达了一切。
是的，他是渴望她的。
而她，内心似乎也涌动着这样的暗流。
那是他们在梁晨的陪伴下领取结婚证的那天，因为是生活的一个转折的开始，
秦小雨深深记得那天是雨后一个难得的晴天，一周雾霾之后的第一个大晴天，微
博微信上所有人的都在傲娇地从不同角度晒着帝都的天气，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因为平日被世界各地的蓝天白云困扰太久。
那天是６月６日。
梁晨不止一次拿那一天的日期说事，说好遗憾没选在６月９号，可以预示着
你俩性爱甜蜜什么的。秦小雨体会的到梁晨每个字后面的潭水一样深彻的酸意。
她说：「６月６号不是我们说好的么，预示着我们的一切计划都会顺利进行
啊。
别再贫了，我身是你的身，心是你的心，别人最多也就是个借用，放心好了，
一定会完璧归赵的。「
那天上午和梁晨领了离婚证，两人还在惊诧离婚证也是红色的时候，预约下
午和Ｒｏｂｅｒｔ领结婚证的时间就又到了，为了避免同在一家婚姻登记处办理
尴尬，结婚证的领取他们选择在Ｒｏｂｅｒｔ工作的那个区进行办理。完了三个
人怀揣了两本离婚证和两本结婚证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的过程中还是在谈论秦小雨到了澳大利亚后的生活设定。
梁晨说：「我不希望她们受苦，孩子上学，小雨也能上学最好，我不想让她
出去打工，端什么盘子啊的，生活费我每月按时给你，房租你看我们给你多少合
适？」
Ｒｏｂｅｒｔ说：「生活费其实都不用的，孩子每周会领取近两百澳元的补
助，应该也就够他们的吃喝了，房租不用给，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让移民局有怀疑
的事，就当真的是一家人吧。」
秦小雨是很欣赏Ｒｏｂｅｒｔ和梁晨说话时小心的态度的，他总是不羁越他
的临时丈夫的位置，说话很照顾梁晨这个从形式上已经失去一切的男人。
「那小雨，你没事就多做点家务，也算是给人家的补偿。」梁晨握了握秦小
雨的手，温柔地叮咛着。
「我会的。」小雨说。
「没关系，家务也可以一起做。偶尔我也喜欢做饭，洗衣服有洗衣机，熨烫
衣服我喜欢自己来，清理游泳池和割草，她也做不来。」Ｒｏｂｅｒｔ的话给梁
晨许多安慰的同时，也给了他一点担心。爱情不可怕，来的快来的猛，去的也快
也决绝，但温情很可能会让一个女人陷进去，这大致也是婚姻能长久的一个重要
原因。除了彼此陪伴的习惯。嗯，他们也会一天一天地习惯的。唉……想到此，
梁晨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三个人不知滋味地吃完那顿饭后，又磨蹭着喝了几壶茶，梁晨是想把自己能
想到的一切细节都和Ｒｏｂｅｒｔ说清楚，有些重要的，也写进了简单的合约里，
比如说秦小雨可以和Ｒｏｂｅｒｔ有实质性的性接触，但不可以有孩子；比如说
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但需要先安抚好孩子，至少给孩子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
说Ｒｏｂｅｒｔ不可以干涉秦小雨和梁晨的任何联系与交往；比如说Ｒｏｂｅｒ
ｔ和秦小雨不可以在这两年之内和别的异性有染，否则会很不利于这个计划
的顺利实施……至于梁晨，他就只对秦小雨说了一句话：「小雨，我这两年时间
里只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挣钱给你们，另一件事就是等你们。」
秦小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Ｒｏｂｅｒｔ为了缓解气氛，也如法炮制地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两年时
间里我也只做两件事，一件是照顾好小雨和安妮，另一件是让他们顺利成为澳大
利亚的永久居民。」他的话换来了梁晨的一个握手言谢。
三个人那天下午和和气气的，这种和气的底层，其实涌动着三种截然不同的
情绪，一种是Ｒｏｂｅｒｔ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一种是梁晨对即将空缺的生
活的忍耐和不安，还有就是秦小雨对新生活转轨所产生的茫然——两个男人之间
的，两种生活之间，那不是走几个台阶就可以简单跨越的，也不是滑滑梯，就可
以顺顺溜溜地过度的。感觉前路其实遍布着两种感情繁复的荆棘。
喝完茶，送Ｒｏｂｅｒｔ回家，在Ｒｏｂｅｒｔ下车的时候，梁晨说了句：
「你送送他。」秦小雨很感激梁晨有限的自私里透出的宽容，毕竟，这是Ｒｏｂ
ｅｒｔ初婚的第一天，他不能和新娘子入洞房也罢，两人至少该有一点时间的独
处的。Ｒｏｂｅｒｔ虽然什么也没说，是的，他连结婚第一天两个人是否在一起
都没有要求，他觉得，在时间上挣早晚，有些太孩子气。
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走进公寓楼，站在电梯前，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直在往
上跳跃，两人想，这个送别如果按照这个数字来计算的话，加上道别的几句话，
上下也不过两三分钟。这可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和丈夫的第一天。
正在暗自思忖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突然拉起秦小雨的手，推开电梯一旁的
楼梯门，他边走边说：「我们一起爬楼梯到八楼吧，你累了我可以背你。」
秦小雨蓦然地一阵感动。是的，猪八戒背媳妇的典故没由来地闯入大脑，Ｒ
ｏｂｅｒｔ应该不知道，但他却也笨笨地想到了做到了。
他拉着她的手，爬到四楼的时候，秦小雨就不得不停下来，手按着胸口喘气。
来，我抱你。
当背变成抱的时候，秦小雨又想起入洞房的画面，总是丈夫抱着头顶盖头的
新娘，走向床边……
Ｒｏｂｅｒｔ真的拦腰抱起秦小雨。
秦小雨瞬时便羞涩了，她小心地搂着他的脖子，憋着呼吸，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步子很慢，很优雅，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爬楼梯像走在婚礼大堂的红
色地毯上……他侧脸吻了她脸颊一下。
他有循着她的唇过去。
秦小雨躲开了。
Ｒｏｂｅｒｔ轻声说：「让我给我的新娘一个仪式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他将舌尖探入秦小雨的口中……一个缠绵的吻之后，他放
下秦小雨，将她抵到墙角，然后拿起她的无名指，用自己的食指和拇指做成一个
小圈，轻轻地从秦小雨的无名指穿过，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那句经典台词无论疾
病什么的。接着他说：「该你了」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无名指。
秦小雨红着脸，咬着被他嘬红的嘴唇，也圈起自己的食指和拇指，给他戴了
一枚假想的指环。她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这个动作做的有些没有韵律，也略显尴
尬。
Ｒｏｂｅｒｔ说：「我想合适的时候，我们会拥有自己看得见的信物的。」
然后他起身，双手搂住秦小雨的腰，又开始了一个长吻。
「不……不要……」秦小雨想说我该走了，送别时间太长梁晨大概会不好受，
因为毕竟这是在梁晨的眼皮底下，至于以后漂洋过海了，在另外一个空间，做什
么不做什么大概就不用顾虑太多。
Ｒｏｂｅｒｔ停下吻，但依然嘴唇放在秦小雨的嘴唇上，他说：「我想要你，
我也想挨着你的身体，就像一个丈夫在妻子那里签到一样，可以吗？」
秦小雨呼吸着他的呼吸，整个人完全醉在一个陌生体味的男人怀里，她不由
得跺脚：「你要怎么办嘛？我怕他等急了。」
「我就要这样。」说着Ｒｏｂｅｒｔ掀起秦小雨的裙子，将她抵在墙角一动
不能动，然后慢慢蹲下去。
他的吻隔着一层薄薄的黑色蕾丝，轻轻落下去。
恍惚间，Ｒｏｂｅｒｔ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春天巨大的花园里，世界上的万事
万物都消失了一样，只有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每一朵粉色花瓣上，他跑啊跑啊，
在无穷尽的花海徜徉。终于，他嗵的一声，跌倒在一棵树下。一瞬间，所有的花
儿都在颤抖，都倾泻如雨，他仰身向上，伸出手臂，胸膛，甚至舌尖，迎接花雨
的洗礼……这时，有一枚花瓣飘飘悠悠，飘飘悠悠地落在他的舌尖，周围一切瞬
时悬空静止，只有他的舌尖和这枚花瓣的触舔有迹可循，那是温润与香甜的，可
是又那么的不足够，若可以嚼碎并咽下这芬芳……
第三章
秦小雨有些眩晕。
她十指迅速插入Ｒｏｂｅｒｔ浓密的头发里，一点点按压他的头。
可是手腕很快被Ｒｏｂｅｒｔ抓住，他缓缓站起身，调整好呼吸，用用手指
抻平秦小雨的裙子，在她额前轻吻了下，说：「唐突了，但就想这么标记一下。
毕竟今天对我来说，很不一样。今天，是你让我有了个新角色，所以一时…
…其实我没那么着急，我的生活里常常是大段大段的时间没有女人的。「
「嗯」秦小雨低了头，咬了咬嘴唇，说，「还用我送你到家门口吗？」
「不用，让我背下楼吧。来……」Ｒｏｂｅｒｔ弯了腰，双手向后背过去，
秦小雨走上前去，他的两只大手在秦小雨大腿处那么一抓一举，秦小雨就服服帖
帖地在他背上了，嗯，多么柔软温暖的一个。Ｒｏｂｅｒｔ觉得心里有一丝即将
压抑不住的甜蜜。
「到了到了，快让我下来。」秦小雨着急地两只小腿乱踢。
「怕他看见？」
「嗯……反正不好。」
「我会说你脚崴了。」
「别，快让我下来！」
秦小雨挣扎着，扭动着，慢慢从Ｒｏｂｅｒｔ的背上往下滑。Ｒｏｂｅｒｔ
突然觉得这女人扭动的样子很娇俏，假如是在怀里，一定泥鳅一样光滑，面条一
样柔软。
「好吧，那我还是送你到这里，否则他不明白你是怎么送我的。」Ｒｏｂｅ
ｒｔ用手揉揉秦小雨的头说。
「嗯，再见。」
秦小雨头也不回地自己走完最后几个台阶，并用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
得烫热感已经慢慢消退，才走向了车子里的梁晨。
「干嘛让我送他？一个大男人家家的。」秦小雨坐上副驾驶座，故作不满地
说。
「没什么，就是单纯地想让人家能心情愉快一点地帮我们，这样对你和安妮
都好。」梁晨启动了车子，看了秦小雨一眼，又问：「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就是……他抱了我一下，就一会。」
「嗯。」梁晨很沉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秦小雨知道这个话题没法继续，所有的都只能在想象里延伸，如果让她和梁
晨将此作为正式的话题讲出来，虽不至于是盐洒在伤口上，怎么也像一瓶食醋倾
洒在土地上，地面会噗噗噗地起一层泥泡。
关于这个问题，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明白是怎么回事，避过绕开就可以了，
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都可以不这么锱铢必较的，生活像各式各样的筛子，你的
孔大了，很多疙瘩也就漏过去了，一路平坦。你若太细密，怕是得兜一身心的问
题，沉重且颠簸。
梁晨其实多次地责问过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里自己充当了一个传统意义上
非常无能的角色？一个男人没有足够的金钱或者能力去移民，却靠着出卖自己的
婚姻，出卖自己妻子的身体，甚至感情，去获得一个可谓虚荣的外国身份……在
最初他和秦小雨讨论移民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也考虑过各种方式，只是都一一否
定了。首先英语基础不好，其次一个人是区政府的一个小办事员，另一个是市党
报的一个小编辑，也没什么特殊技能，再次两个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最大
的能耐是替他们首付了一套房子，他们还在还房贷的路上跋涉着呢。怎么办？
无能为力就是一记重锤，可以在瞬间打折任何人脆弱的自尊。
结婚移民大概是移民里面最简便最有效的了。而且还恰巧遇到一个合适的人。
虽然Ｒｏｂｅｒｔ并未提出金钱交易，但梁晨知道，金钱交易大致是驱除感情最
有效的方式。你看，有时候人们用金钱来衡量爱的深重与否，有时候，金钱却是
感情的冷凝剂，当钱财两清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画上句号。是的，他把Ｒｏｂｅ
ｒｔ看做一个跳板，而不是秦小雨下半生的航船。
其实梁晨也有过安慰自己，他那样爱秦小雨，若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是惟愿
她快乐的话，那么，Ｒｏｂｅｒｔ的存在，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的两年，也许
是他赠予秦小雨最好的一个人生礼物，嗯，赠予她另一个男人的爱与激情。是的，
还是不能使用肉体这个词，梁晨一想到这个词，心口就一阵酸痛。他看得出来Ｒ
ｏｂｅｒｔ对秦小雨的期待，甚至也洞察到了秦小雨故作的淡然。但是他还是喜
欢秦小雨在他面前重复Ｒｏｂｅｒｔ的种种不是，哪怕口是心非也好。
梁晨最喜欢听秦小雨说的那句就特别俗，却不知为何有那么贴心。她说：
「别看Ｒｏｂｅｒｔ个高长得帅，但他鼻头小啊，那个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天秦小雨和梁晨回到家就真的避Ｒｏｂｅｒｔ而不谈。但是现在，飞机马
上落地，她的生活将会怎样开始？她和Ｒｏｂｅｒｔ将会怎样相处？这些问题一
点也不小于她要马上给梁晨一个安全到达的信息。
飞机停稳，秦小雨开了手机，却没有任何信号，也接不到任何无线网络。
Ｒｏｂｅｒｔ说：「别着急，下了飞机取了行李，出去后先呼吸一口悉尼的
空气，然后我帮你买账临时卡，和他联系。」
「谢谢。」秦小雨说。
「妈妈，我有点饿了，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ｕｎｃｌｅｒｏｂｅｒｔ
的家啊？还有，如果他家很大，我可不可以养只小狗啊？」安妮拉着秦小雨的手，
唧唧喳喳地问。
「待会出去了找地方给你买吃的，其他的现在不许问，因为妈妈也不知道。」
「好吧。」安妮嘟囔着嘴，又突然抬头问秦小雨：「妈妈，那爸爸现在知道
我们已经到澳大利亚了吗？他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们呢？他来了我能带他去看袋
鼠和考拉吗？」
「很快吧，等你先上学了再说。」
「妈妈，那ｕｎｃｌｅＲｏｂｅｒｔ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袋鼠和考拉啊？」
「很快吧，我也不知道。」秦小雨突然有点烦躁，她但心地看了一眼Ｒｏｂ
ｅｒｔ，怕他会不喜欢一个孩子的问东问西。Ｒｏｂｅｒｔ没有过孩子，肯定不
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不知道他是否有耐心在未来的两年里和安妮相处愉快。
「小安妮」Ｒｏｂｅｒｔ停下脚步，回头对安妮说，「饿了吧？一会给你买
个汉堡尝尝，可不一定有国内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好吃哦。」
「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忍到回家的。」安妮乖巧的样子让秦小雨和Ｒｏｂｅ
ｒｔ对视一笑。
「空气可好啊？安妮公主？」一出候机大厅，Ｒｏｂｅｒｔ指着湛蓝湛蓝的
天空问安妮。
「嗯，白云好像棉花糖啊。不像北京老是灰蒙蒙的，有时候我们去学校还要
戴口罩呢。对吧妈妈？」安妮摇了摇秦小雨的手。秦小雨说：「喜欢这里就好，
妈妈希望你会在这里认识好多新同学新朋友。」
「可是我得先好好学英文啊，要不然我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不用担心安妮公主，你会很快学会的。」Ｒｏｂｅｒｔ说着目光转向秦小
雨，「我说过的，五六岁的小孩子很快就会适应语言环境，你别担心。」
「嗯。」
Ｒｏｂｅｒｔ的哥哥ｍａｒｋ来机场接他们。Ｒｏｂｅｒｔ介绍ｍａｒｋ给
秦小雨。秦小雨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Ｒｏｂｅｒｔ马上解释给ｍａｒｋ说她
英文不够好，有些紧张。Ｍａｒｋ耸耸肩，说没关系，转而和吃着薯条的安妮打
招呼。一行人刚坐上车，Ｒｏｂｅｒｔ就借了ｍａｒｋ的手机，递给秦小雨说：
「给他打个电话吧，刚刚我没找到哪里有买卡的。」
秦小雨感激地看了一眼Ｒｏｂｅｒｔ。然后赶紧给梁晨打电话。
秦小雨小声说：「我们到了，他哥哥来接，安妮一路睡得都不错，刚给她买
了汉堡和薯条吃，她说汉堡太难吃，就只吃薯条了。我现在用他哥哥的电话和你
说，回头买了卡，告诉你新号码。」
梁晨问：「好。你怎样？悉尼怎样？」
秦小雨说：「我还好，就是飞机坐太长时间了，胃不舒服，不过还好，忍着
没吐。一会到他家了喝点热水就好了……悉尼也就那样，就是冬天不冷，也不像
个冬天的样子，有点像广东深圳，树叶子都是绿的，还到处开着花儿……你没睡
好吧？」
梁晨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基本上一直在看你在的那架飞机的航线图，
玩会游戏看会那个……还好你们安全到达，我去睡会，用别人的手机打国际长途
时间太长也不好，先挂了吧。」
秦小雨挂了电话，便一直看沿途的各式房子，都低低矮矮地陷在一片片绿色
中。车子大概行走了四五十分钟，才到一片密林的旁边。Ｒｏｂｅｒｔ指着一条
路说：「咱们家就在那条路左拐的第二家，我告诉过你了，有两间卧室一个书房，
有安妮公主一间，回头好好给她布置一下。」
秦小雨笑笑，有外人在，她总是紧张，尤其语言还不通。
到了家门口，Ｍａｒｋ下车对Ｒｏｂｅｒｔ说房间他和妈妈已经提前收拾干
净了，希望他们先好好休息，他把自己家的一辆两厢霍顿也给Ｒｏｂｅｒｔ留下
了，钥匙在餐桌上，让他自己买了车之后再还回来。Ｒｏｂｅｒｔ在ｍａｒｋ肩
上拍了一下，两人简单拥抱了下，就和秦小雨他们挥手告别了。
Ｒｏｂｅｒｔ说：「先回家，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游泳池吗？」安妮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Ｒｏｂｅｒｔ打开了房门，放好行李，就拉起安妮的手，去了后
院。
秦小雨一个人在一楼的客厅里慢慢走动……这是个多好的房子啊，客厅敞亮，
厨房餐厅阔大，窗外就是花园，花园周边是刚刚修剪整齐的草坪，虽然是冬天，
却依然茵绿茵绿的。卧室应该在楼上吧，应该还有一间书房，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带你看下房间。」Ｒｏｂｅｒ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秦小雨身后。
「一楼那个门通往车库，这里有个厕所，旁边这个是洗衣房，餐厅那边通往
书房，我带你看看书房，」Ｒｏｂｅｒｔ牵起秦小雨的手。
「说是书房，但书很少，还有好多是我上大学时买的，遗憾的是没有中文书。」
「没事，我还看不懂呢……我喜欢这张桌子，有点古朴。」秦小雨的指尖在
窗前那张深灰色的实木桌的边缘轻轻摩挲，想着也许可以坐在这里，迎着朝阳或
者看着月光给梁晨写信，也记录在这里新鲜的每一天。
「你以后可以在这里看书写东西，我去餐桌那。」Ｒｏｂｅｒｔ像看透了秦
小雨的心思一样。
「我还要在这里，放一张我们的合影，好吗？」Ｒｏｂｅｒｔ指着一处只放
了一个橄榄球奖杯的书架格子说。
「可是我们还没一起照过相呢。」
「以后会的。」
「嗯。」
「走，我们去看看卧室。」
Ｒｏｂｅｒｔ一直牵着秦小雨的手没有放开。
「这间给安妮，比较明亮，窗户朝向后院，安静。也和我们的房间隔了一个
小会客厅和一个卫生间。」
「嗯，挺好的，只是，她在这里可能还不能习惯自己睡……我能……陪她几
天吗？」秦小雨小声说。
Ｒｏｂｅｒｔ没有理会，也许是没有听见，他拉着秦小雨的手推开了另一间
房子的门，说：「看，这是我们的卧室，有很大的衣橱，一会你就可以把你的衣
服整理出来，放在最左边的一列，我的放在右边。安妮的房间有自己独立的衣橱
……这是卫生间，安妮可以独自使用楼下的卫生间。这张床有点小，我考虑过两
天换个ｋｉｎｇ的ｓｉｚｅ。你觉得呢？或者床的位置要不要换一下？正对着那
面穿衣镜，是不是更好？」
秦小雨说：「你决定就好。」
其实她还是在纠结晚上让安妮一个人睡的话她会不会害怕，还有，她晚上起
夜一定要去楼下的卫生间吗？楼上的卫生间用起来不是更方面吗？如果让梁晨知
道六岁的女儿要一个人晚上去黑咕隆咚的楼下上厕所，他也会生气的吧？
而且，Ｒｏｂｅｒｔ突然的健谈让秦小雨产生了一种客居的感觉。就像主人
才会对客人热情寒暄一样。
「你不开心吗？」Ｒｏｂｅｒｔ察觉到了。
「没有。也许只是有点累。」秦小雨掩饰。
「如果你不开心我也没有办法，孩子必须和大人分开睡，要从一开始就培养
她的独立能力，不要心软。你需要告诉她的是，我们现在结婚了，虽然她的爸爸
还是她的，妈妈还是她的妈妈……」Ｒｏｂｅｒｔ捏了捏秦小雨的手，然后松开，
说：「我下楼去叫安妮先冲个澡，安顿好她我们也冲个澡睡一会，晚上带你们出
去吃饭。」
第四章
安妮上楼的时候是哭着的，两只裤腿湿哒哒的。
「怎么了？」秦小雨蹲下身子，抓起安妮的小手问。
「妈妈……呜呜……」
「我让她在游泳池边上的铁栅栏外玩会，说大人不在的时候她不能打开门自
己进去……她自己打开了栅栏门，连衣将腿跑进游泳池，我说了她一句，大概是
吓的或者还有点冷，问她她不吭气。」
「哦，那实在对不起……宝贝，冷吗？等下，妈妈拿换洗衣服，带你冲个澡。」
秦小雨心里有些不乐意，既然孩子在游泳池附近有安全隐患，你Ｒｏｂｅｒｔ当
时就不该留孩子一个人在那里，六岁的小孩，你说不能怎么做的时候，他们往往
会故意怎么做，警告不像是警告，反倒像提醒。
「没事，只是……算了不说了，洗澡我建议你教她调好水，锻炼她自己洗。」
「她还小，在家自己都没洗过，我不放心。我慢慢教她吧。不好意思。」秦
小雨冷冷的语气里透着不满。
「好。随你。」Ｒｏｂｅｒｔ先下楼了。
「宝贝，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往左拧是打开，往右是关闭，你先开热
水，然后人站在一边，不要让水淋到你，哎对，然后开凉水，往左拧，对，拧一
边大，等一会伸手进去看看水温烫不烫或者凉不凉……好，有点烫的话就再开一
点冷水……嗯，好，这下怎样？又有点凉了？好，关一点凉水或者开一点热水…
…嗯，好，好了啊，好了就脱衣服，来，妈妈看着你脱……「
「可是我想和妈妈一起洗，打了沐浴露还可以光溜溜地抱抱……」
「妈妈也想……但是妮妮长大了，要开始锻炼自己洗澡，今天第一次，待会
妈妈给你揉泡泡好吗？」
「好。」
秦小雨看着安妮懂事的样子，觉得不能溺爱孩子在异国他乡突然地升级为一
种愧疚，尤其梁晨不在身边而孩子又特别懂事听话的时候秦小雨眼眶又有点湿润
……自己再不溺爱孩子，还能会有谁呢？是的，假如那些话是梁晨说的，秦小雨
就不会觉得有异样，反而会觉得是该这么做了，但Ｒｏｂｅｒｔ说，她就觉得不
开心。内心里她还是希望Ｒｏｂｅｒｔ能像宠溺自己的孩子那样宠溺安妮……哦，
Ｒｏｂｅｒｔ没有孩子，好吧，原谅你，秦小雨对自己说。
「妈妈，给我打泡泡。」
秦小雨探着身子，尽量躲开水流，找到写有ｂｏｄｙｗａｓｈ的一个瓶子，
教安妮认识这两个单词，说这就是沐浴露，以后擦身上就用这个，刚刚那个ｓｈ
ａｍｐｏｏ就是洗发水。安妮点着湿漉漉的头，背过身。秦小雨打湿双手，挤了
一些沐浴露到手上，然后给安妮全身擦，然后将粉色的小浴花递给安妮，说：
「你自己来，试试看，你也会打出好多泡泡。」
「妈妈，快看，真的耶……好多泡泡。妈妈，我也会了！」安妮惊喜地在小
胳膊和小肚子上，腿上肩膀上一点一点玩泡泡。「来过来，妈妈给你背上抹抹，
背上也要有泡泡哦。」
安妮很顺利地洗完了澡，秦小雨拿起浴巾，围裹住她，然后套上浴帽，带安
妮去她的房间。
「宝贝，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是不是很舒服啊？妈妈帮你把你的小熊给
你拿过来，你就可以抱着它先睡了，在飞机上没睡好，我们都需要再补一会瞌睡
啊……等妈妈下去给你拿小熊，你先钻被窝。」
秦小雨咚咚咚地到了楼下，打开行李箱，找出安妮的小熊，正准备上楼，Ｒ
ｏｂｅｒｔ走了过来，端着杯热水，递给她：「听见你说要喝热水胃才舒服，给。」
秦小雨愣了一下，这他都听见并记住了？
「要我喂你喝？」Ｒｏｂｅｒｔ笑着，但还是递过杯子到秦小雨的唇边。
秦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张开口。
Ｒｏｂｅｒｔ一边给秦小雨喂水喝，左手伸出来撸去她发丝上的水珠。
秦小雨这才蓦地发现自己不仅发梢湿了，胸口也一大片，虽不至于曲线毕露，
到底是冬天，她上身是件黑色的长Ｔ恤，略宽松，但那湿的位置却十分显眼。
秦小雨有点不好意思，喝完水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转身上楼了。背后她听到Ｒ
ｏｂｅｒｔ说：「我会在浴室等你。」
秦小雨的心里突然咚地一声重响，接下来的节奏就变了。
和梁晨结婚的十年间，前三年沉浸在初婚与恋爱的甜蜜期，世界上除了梁晨
之外似乎没有第二个男人，之后的七年，三四年里全是孩子，等再回过神来，梁
晨加了进去，一下子都有点拥挤。女人的视野就是这样小的，被丈夫宠着，被孩
子需要着，像一天一地那样，世界就是满的。单单这两个人，秦小雨就能将自己
忙得团团转。而这时候，她突然发现，穹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倚墙而立，
在等她，一脸的严肃下，到底掩藏的是什么？那一夜Ｒｏｂｅｒｔ突如其来的浪
漫，其实让秦小雨一直念念不忘，那个手指当指环的游戏，空幻，童趣，充满天
真的执着，竟然比真的站在婚宴的聚光灯下，手执钻戒来的更意犹未尽。只是，
只是自己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位置是梁晨的，真要开始腾出些位置给Ｒｏｂｅｒｔ
吗？他会不会像安妮玩的「海洋宝宝」那样，原本一个个芝麻大的小颗粒，在水
里泡着，三四天就变成像彩色玻璃珠那么大，开始肆意掠夺空间？
爱情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现在Ｒｏｂｅｒｔ是进驻的姿态，梁晨不是。秦
小雨知道自己不能敞开了门接纳Ｒｏｂｅｒｔ，因为即使她心底里也期待这个各
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但他们的交往是有期限的，如果太放纵自己的感情，
不仅对梁晨是一种伤害，对自己何尝不是？秦小雨甚至希望Ｒｏｂｅｒｔ又老又
丑，冷漠自私，性功能丧失，那样凑合两年，她当他的生活保姆都行，到时候好
聚好散，钱财两清，甚至都可以头也不回地走开。最怕的就是这种开始有期许的
生活……如果现在走一步就感觉开一朵花那样，到时候走入花海纵深处，可怎么
从中抽离，那香味，那色彩，那每一种的摇曳姿态……都是勾留。
秦小雨上了楼，拉合了窗帘，坐在床边看着安妮慢慢入睡，她的心仍旧扑通
扑通地急速跳着。但是，这样躲在房间也是不对的。
看在Ｒｏｂｅｒｔ的那杯热水的份上……一起洗就一起洗吧，毕竟两个人是
有红本的法律文件的。只是这可不能告诉梁晨，他们有了安妮之后，就再也没有
一起共浴过了，都是今天你带孩子洗，明天该我那种，情趣全无。
秦小雨先在楼下换了件卡通长睡裙，她还没有思想准备直接光着身子进去，
也不想三点的内衣进去，或者半遮半掩的吊带真丝睡裙进去，那样的感觉是去勾
引Ｒｏｂｅｒｔ，而不是冲洗飞机上的疲劳。
她光脚丫走进卧室，关了房门，然后又打开浴室的门……
她的余光看到Ｒｏｂｅｒｔ已经站在水雾中，哗哗的水声让她觉得自己不必
说什么了。
「快来，我也刚进来，水温刚刚好。」
秦小雨犹疑着，她都不敢正眼看那具水中的肉体，她假装整理头发，在洗脸
池前磨蹭着。
「快来！」
Ｒｏｂｅｒｔ竟然湿哒哒地走了出来，一把拉秦小雨过去。
「我还没脱衣服……」正说着，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水下。
一股温热从头浇下，衣服全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你好美。」Ｒｏｂｅｒｔ贪婪地目光，穿过水雾，从上至下地打量着秦小
雨。
眼光像一双手那样的比喻，秦小雨第一次真切感知到，她被他眼光的这双手
撩拨地不知所措，像哪里都被他碰到了，又像哪里都没有。
Ｒｏｂｅｒｔ用手抬起秦小雨的下巴，在水中，吻了上去。
秦小雨的世界轰然坍塌了一样，到处是豁口，任何一处都是充满被入侵的残
败与焦渴。
她开始像个木偶，被动地接受着一切。Ｒｏｂｅｒｔ的吻，是那种并不深入
的吻，甚至只是他的舌尖在她唇上划圈，不执着不逗留……他的抚摸，是的，他
慢慢蹲下去，钻入她的睡裙，双手环绕着她的身体……他的抚摸，是环状的，从
她的腿弯处开始，慢慢上移，这抚摸随着秦小雨的体型起伏收缩……到了她的颈
间，他的双手替代了她的，将衣服托举到头顶……水哗哗地浇下，衣服遮挡了一
大部分，一瞬间，秦小雨觉得他们好像躲雨的少年，站在无人的街角，瑟缩并颤
抖着，两具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挤挨，像是因为冷要取暖一样。
Ｒｏｂｅｒｔ这下开始温柔地将舌尖探入秦小雨的口中，大口大口地吸取着，
像饿极了一样，他突然甩开头顶的衣服，半抱起秦小雨，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
…秦小雨双脚脚尖点地，双手被他的右手固定在头顶的墙上，他的左脚打开她的
双腿，左手辅助着自己，一点也不莽撞地，一触即准地，缓缓抵入……
秦小雨咬着嘴唇，仍然长长地嗯了一下。
原来，原来如此不同。
身体的灼热越来越强，背后墙壁也要跟着融化了似的，秦小雨来回扭着头躲
避Ｒｏｂｅｒｔ的吻，他使她不得不去寻找呼吸。
「我们去床上。」
说着，Ｒｏｂｅｒｔ拉起秦小雨，用浴巾匆匆擦拭，到了床边，他直接就压
了上去。
「别，我怕安妮听见。」
「不会。」
于是两个人的战争在床上隐忍地打响。
Ｒｏｂｅｒｔ翻转秦小雨的身子，使她跪趴在床上，秦小雨将头埋进枕头里，
不管她内心有多少扇门，Ｒｏｂｅｒｔ的一个冲撞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一扇…
…反复关，反复开，只怕不多久，所有的门都会在Ｒｏｂｅｒｔ的力量之下粉碎
……秦小雨越来越绝望地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
「咚咚，咚咚……」
「安妮！」秦小雨一个激灵，腾地起身，差点撞到Ｒｏｂｅｒｔ。她推开Ｒ
ｏｂｅｒｔ，十指在唇边给Ｒｏｂｅｒｔ一个动作，接着又喊了句：「安妮？」
「妈妈妈妈，我梦见爸爸了。梦见他给我吹气球，气球破了，嘭一下，好大
声音，吓死我了……妈妈妈妈……」安妮的声音里有哭腔。
「好了宝贝，别怕，妈妈这就来。」秦小雨起身，却发现没有一件可以穿的
衣服，Ｒｏｂｅｒｔ去衣橱里拿了件他的短袖扔过来。
「对不起。」秦小雨不好意思地对Ｒｏｂｅｒｔ说，她一眼就看到他瞬间疲
软的身子……唉，也许对不起根本无法安慰他。
秦小雨出了房门，陪安妮重新躺下，拍着安妮，直到她再次睡着，她才又回
到了Ｒｏｂｅｒｔ的身边。
躺下，秦小雨的第一句话仍然是对不起。
她是和衣躺下的，Ｒｏｂｅｒｔ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又问：「不准备抱着
我吗？」
「算了，还是睡吧，我想你也不习惯人抱着睡。」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Ｒｏｂｅｒｔ翻了个身。
「可是……对不起……还有，我感觉……」秦小雨也背对着Ｒｏｂｅｒｔ，
她有些犹豫。
「怎么了？」
「别误会，我不是想问你要不要继续……我是想说，怎么感觉你不像那么久
没有过女人似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假如很久没有女人的话……嗯……会，会很快……那啥的吧？」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的，你说的对，可是我刚才在你进来洗澡之前
就自己先来了一次，我不觉得有告诉你这个的必要……」
「这样啊……对不起……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总是突然地一下，就会变
得冷淡……」秦小雨顿着字句，艰难地说。
「你的疑问是不是为什么我不继续？」
「嗯……也不是，就是觉得……没什么，睡吧，不说这个了。」
「好。睡吧。」
秦小雨故意和Ｒｏｂｅｒｔ的身体保持距离，但身心空空的感觉很强烈，她
无奈也是刻意地把梁晨抓过来，放进脑海里，想他们以往的琐事，４想着想着也
就睡着了。
第五章
Ｒｏｂｅｒｔ的家在悉尼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区，名字叫Ｃｈｅｒｒｙｂｒｏ
ｏｋ，和周伟周围几个区合称ｔｈｅｈｉｌｌｓ，地势较Ｃｉｔｙ高出很多，有
很多可眺望Ｃｉｔｙ夜景的地方，本是华人较少的区，但近几年因为Ｃｈｅｒｒ
ｙｂｒｏｏｋ的公立学校排名比较靠前，华人开始渐渐涌入，连带着，这个区的
房价也起来了。不过，Ｃｈｅｒｒｙｂｒｏｏｋ，樱桃小溪，仍然是个灵动而充
满童趣的名字，就像一不小心踏进了童话森林一样，人人都可能遇到小仙子或成
为彼此的小仙子。
山区晚上的七点，尤其是冬天，早早就黑了，街上几乎找不到行人，车辆也
稀疏，透出只有中国乡村才有的静谧。
「想吃什么？」Ｒｏｂｅｒｔ侧头问秦小雨。
秦小雨有些许闷闷不乐：「都行，无所谓。」
其实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后座的安妮身上，时不时地，她伸出手摸摸安妮的小
手，以示安慰。她才六岁，让她一个人坐在后座，而且还必须坐在儿童座椅里。
在国内，只要梁晨开车，安妮就随秦小雨坐在前座，要么坐在秦小雨腿上，
被秦小雨抱的紧紧地，要么坐在秦小雨两腿之间，总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
可是一到这里，虽然秦小雨理解Ｒｏｂｅｒｔ的好意，也知道新洲的规定，七岁
一下的儿童必须使用儿童座椅，坐在后座，但心里总觉得有一种孩子被冷落的感
觉。
「安妮啊，叔叔告诉你，在澳大利亚，很小很小的ｂａｂｙ，也是要单独坐
在儿童座椅里的，６个月以内的小ｂａｂｙ，座椅是反向的，好玩吧？这规定可
严格了，但是是最安全的，是保护你们的哦。」Ｒｏｂｅｒｔ看似对安妮解释，
眼光却几次瞥向秦小雨。
「嗯，我知道了，我喜欢这个座椅，把我包围得紧紧的。」安妮的座椅正好
在后座的中间，视野又好，所以她本人还是挺兴奋的。
「对了小雨，估计这个点中餐不好找，我们去ｓｈｏｐｐｉｎｇｃｅｎｔｅ
ｒ随便吃点吧，顺便去超市买些日用品。嗯，还有，买电话卡。」
「好的。」
晚餐吃的很不对秦小雨的胃口，她吃饭的时候问Ｒｏｂｅｒｔ：「你习惯西
餐还是中餐？」Ｒｏｂｅｒｔ说：「我想以后还是以西餐为主吧，毕竟做起来简
单，也少油烟味。」
「好吧，」秦小雨撇撇嘴，「可是我不会做。」
「有时间的话一起做，或者我教你。」
可是秦小雨心里想，我一个习惯了油盐酱醋辣椒的、吃素的人，怎么可能一
下子习惯黄油奶酪半生不熟的肉呢？但这是人家家，不是自己家，比不得自己在
梁晨跟前的任性，生生把不吃辣椒的梁晨调教地吃辣椒比自己还厉害。
好在安妮小，似乎什么食物也都容易习惯。但秦小雨还是决定不给安妮太多
机会吃那些垃圾食品，还得做些养胃滋补的中餐来，孩子正长身体呢。
晚饭后他们一起去了Ｗｏｏｌｗｏｒｔｈｓ超市，秦小雨英文很差，几乎看
不懂什么，就随着Ｒｏｂｅｒｔ乱转，他买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在人家家里过日
子，她无所谓，因为孩子的补助什么的还没申请，秦小雨决定先期的生活费还是
ＡＡ制的比较好。唯一不舒服的是，她看见什么价格都要乘以六，然后心里就惊
呼：天哪，贵死了，少买点少买点少买点……Ｒｏｂｅｒｔ给安妮买了一些图画
本和彩笔，他说：「改天带你们去ｏｆｆｉｃｅｗｏｒｋｓ，给安妮多买些学习
用具，不过，这里的小学，还真不太需要什么学习用具，玩好又安全，就是学校
的主要职责了……话说孩子在这里，那才叫生活。」
秦小雨心里咯噔一下，临出国之前她和梁晨还讨论过孩子教育的问题，她当
时是想让孩子在国内把中文学好，数学基础打好，等小学毕业了，再一起过来，
据说数学还能在这里挑梢，然后中英文齐头并进，毕竟中国人都讲究一个起跑线
的问题，要真从小学就开始在这里读，那浩瀚深奥的中文和孩子就无缘了，她到
时候连古文都不知道是什么。而且孩子小时候记的东西，长多大都忘不了，要真
把小学这几年玩过去……秦小雨当时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但是考虑到如果不带孩
子，那她就是和Ｒｏｂｅｒｔ要过两年的二人世界，这对梁晨来说，既不公平又
平添许多担心。
所以秦小雨当时没敢提孩子留在国内的话，只简单说了下担心孩子的中文。
梁晨的意见是，晚去不如早去，第一上学不要钱，第二早学语言容易，可以
更早地融入当地环境，第三娘俩会有个伴，妈妈照顾孩子总会细致入微许多。梁
晨当时对秦小雨说：「中文你教她足够了，每周背诵两首古诗词，每晚写中文字
一张就够了，如果有中文书，也可以督促她在图书馆看中文书。」秦小雨觉得也
有道理，就没再坚持什么。但又听到Ｒｏｂｅｒｔ说小学只是玩的时候，担心又
加重了一层。她暗自下决心，学校荒废孩子，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在课
余时间给孩子补文化课，必要的时候让梁晨买些国内小学的课本，她教孩子。
所以说她内心很不赞同Ｒｏｂｅｒｔ的观点，跟他理论孩子起跑线的问题，
肯定行不通，索性不说好了。
到了家，秦小雨帮Ｒｏｂｅｒｔ归置好东西，然后看了看超市账单，天，３
１５刀，那么点东西，就差不多１８００元人民币了。她吸口冷气，回房间从自
己的钱包里抽出１６０澳元，轻轻压在账单底下，然后说她去给梁晨打个电话。
Ｒｏｂｅｒｔ说：「这个你放卫生间的抽屉里去。估计你得常备着。」秦小
雨接过来一看，卫生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感激地看了Ｒｏｂｅｒｔ一眼，
梁晨可是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这个，他总是说买女人的东西很不好意思，也不懂什
么日用夜用带护翼不带护翼，或者绵柔或者清爽网面等等的区别。但其实，似乎
这些东西男人来买，更贴心呢。
只是Ｒｏｂｅｒｔ又没有结过婚，怎么会这样细致？秦小雨不解地上了楼。
「嗨，干嘛呢？没想到我这么快给你打电话吧？」秦小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
告诉梁晨这一半天来的感受，是的，才这么短时间，可是秦小雨感觉像经历了七
八天一样。
「我没事，我把我爸妈接来跟我一起住了，要不然冷不丁地家里太空，这样
我也不愁不按时吃饭睡觉了。安妮呢？你们都好吗？」
「就该这样，这下我也放心了。安妮刚洗漱过了，自己在一边画画呢，待会
让她和你说话，然后我去哄她睡觉。」
「好，说说你们，还有他，他家怎样？能习惯不？」
「一般吧，不过听他说这个区的公立小学不错，排名很靠前，这一点我很满
意。他家还好吧，两层，一层厨房起居室书房洗衣间啥的，二楼卧室，楼下有个
不大的花园，在这一片算是很普通的房子了。对了，后院还有个游泳池，可惜现
在是冬天，安妮到夏天就可以玩水了。不过讨厌的是，好像他比较介意油烟味，
说以后尽量做西餐吃，我估计会饿瘦的。」
「那还真不错，咱们最初的想法不都是为了孩子么，孩子学校好，就真值了。
吃什么都不重要，你要吃不惯，自己再做就是了。对了，打电话是不是挺费钱的，
最好是上网，你没事挂着微信或者ＱＱ，咱们还能视频呢。」
「我知道，他刚回来才重新申请，据他说这边办事效率很低，人人都不慌不
忙的，得等个把月吧，或者更长时间，我这个手机号有点流量，平时微信说也行。
就是这边花钱太厉害了，物价看得我胆战心惊，香蕉吧一公斤４刀，就是人民币
２４元啊。我刚看了，卫生巾一包十个就６刀，３６元……简直有点用不下去。」
「你来例假了？」
「嗯……是，这个月提前了好几天，估计是坐飞机太长时间累的。」秦小雨
犹豫了下，突然直接肯定了，而且谎言不经思考就出来一串，这着实吓了秦小雨
一跳。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梁晨的心里可能会多点愉快，少些担心，因为接下来
的晚上，指不定他怎么胡思乱想呢，而以他的性格，他又不会问或者很难要求秦
小雨做什么不做什么。
不过关于卫生巾是Ｒｏｂｅｒｔ买的这件事，秦小雨不打算提一个字。
「哦，你这几天多注意休息。你让安妮过来我和她说几句，你们就早点休息
吧。」
「好……安妮，过来接爸爸电话！」
梁晨不知道说什么呢，把安妮逗得咯咯直笑。秦小雨想，如果一直这样互相
惦念着，愉快地支撑着，也许两年时间会很容易过去，生活又会恢复他们原有的
样子，只不过，那时，他们就会一起生活在澳大利亚的蓝天下……但愿如此。
安妮挂了电话后对秦小雨说：「妈妈，爸爸让我现在就去睡觉，可是我有点
害怕，你能陪我一起睡吗？白天我一个人睡不害怕，可是晚上我害怕。」
「好，妈妈陪你。」
秦小雨又问：「爸爸没问你什么吧？」
安妮说：「没有，爸爸给我讲了个故事，可逗了，他还说让我保护妈妈，所
以妈妈你晚上和我一起睡，我就可以保护你了，你保护我，我保护你。」
「好吧乖，妈妈在你旁边，我们互相保护。」
秦小雨和衣躺在安妮旁边，关了灯，轻轻拍着她，她想也许得找时间跟孩子
说说为什么她得独自睡，还有为什么妈妈得和叔叔睡……好大的难题，在安妮心
里，她心里默认的是爸爸妈妈才在一起睡的。
安妮睡熟后，秦小雨悄悄离开，关了房门，她得和Ｒｏｂｅｒｔ谈谈，最开
始的几天她的确要和孩子睡，虽然她叮咛过安妮晚上上厕所要去楼下，但还是止
不住地担心。
她走到客厅，看见Ｒｏｂｅｒ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Ｒｏｂｅｒｔ
头也没抬地说：「我在做个时间安排，首先是申请孩子的学校和生活费，然后是
申请宽带，然后给你报名考驾照，再就是我得开始找工作，当然，还有你的英文
学习计划，我先教你，等身份定了，你就有五百多小时免费的英文学习机会了。」
「辛苦了。」
「没事，该我做的。你要累了，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忙完就上楼。还有，我
看到你放的钱了。」
「哦，我想现在我们还是ＡＡ的好，希望你不要见怪……其实，我还想说，
能不能晚上我陪孩子睡啊？我怕她一个人不敢上厕所。」
「哦，你想陪她的话没问题……至于钱，我都随你，但你不给我也没关系，
我有义务养你，法律上来讲。」
「不是我想，是我不放心孩子。」说完这句话，秦小雨的脸腾地红了，她不
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但她心里又嘟囔了句：「既然有义务，还豪不客气地
把钱拿走了，哼。」
「没事。我建议过你，应该开始锻炼孩子独立能力了。我不想再重复，」
「可是如果你有孩子，你也会不忍心的，厕所那么远……」
「楼梯又一直开着灯。」
「为什么孩子不能去你卧室的卫生间？」
「你是希望孩子看见我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咯？」
「你……」秦小雨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睡觉吧，你要不困就看会书，我忙了。」
秦小雨满心不悦地上了楼，站在小会客厅里，左右看看，她犹豫着，不知道
该推开哪扇门。
第六章
这个铺着厚实地毯的二层，楼梯口正对着的是一个小客厅，客厅的左右两边
分别是两个纯白色的木门。月光从落地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毯上形成六个清晰由
略微清冷的菱形，秦小雨光着脚丫，踩着格子，走到窗户旁边，仰头看看月亮，
然后席地坐下，头靠在玻璃窗上，看外面寂静的街。
自己北京六环以外的蜗居里，楼下总是车水马龙，夜里各种车辆呼啸而过，
起先不关窗户就睡不着，后来渐渐习惯了，偶尔吃完晚饭站在阳台看楼下的堵车
长龙，心里总有一丝庆幸。
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同样的月光下，梁晨这个时候大致吃完晚饭没多久，他
在密集的北京的某个偏远密集的小区的密集的楼群里，亮了一盏灯，也许上网也
许打游戏，而秦小雨，却在几千公里外的某个地方，在稀疏错落有致的山区的某
个稀疏房屋的群落里，披洒一身清辉，想着她该推开哪扇门，上谁的床。
认识Ｒｏｂｅｒｔ本也意外，秦小雨没想到生活这棵看着已经成型的树，也
会突然长出新的分岔。但分岔毕竟是分岔，其作用充其量也只是辅助一棵树更趋
于繁茂与生机勃勃。当不需要的时候，大锯砍伐，也不过一个碗口大的伤疤。Ｒ
ｏｂｅｒｔ，就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分岔，他的出现，在特定的那个时刻，像一条
河上突然降下一个吊桥那样的迫切，和不可替换。
那天梁晨的科长王璠请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吃饭，说自己儿子办理澳大
利亚留学成功了，一起高兴高兴。梁晨回家跟秦小雨说的时候，秦小雨满脸不高
兴：「怕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一则显摆，二则收礼吧。」
梁晨说：「送点礼也是应该的，平时人家那么照顾我，请吃饭能叫上咱也算
是看得起了，送就送吧，包个５００元的红包得了。」
「５００元你能拿得出手？怎么也得２０００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送礼
的风气，送的少了不仅不落好，还招人嫌。这下可好，你半个月工资没了。」秦
小雨很无奈。
「你也别那么想，就当是去听课，听听人家有什么门路让孩子留学的，到时
候说不定咱安妮留学他还能帮得上忙呢。」
「这倒是。不过你也太崇洋媚外了，干嘛老想着送孩子出去啊？」
「你看看国内现在能呆吗？我们的单位但凡有点门路的，孩子都出去了，区
长副区长的什么就别说了，人家老婆孩子早在国外了，这年头裸官的故事你还没
听够？亏你在党政新闻单位工作。」
「那倒是，食物啊，教育啊，环境污染啊，资源啊等等都是令人头疼的事，
不过在国内咱们谁都争不过，去国外那还不是梦想？……哎，你说我穿哪条裙子
去？你们王科长的太太人张扬，我可不想被她批的穿衣没品位。」
「你年轻漂亮，披个麻袋都比她好看。随便吧，记得包个红包就成。」
「嘴抹了蜜了吧？」秦小雨笑笑，找出一件黑色修身无袖旗袍来。也就旗袍
包裹出来的婀娜身姿能把一些中年发福的女人一下子无声地比下去。
当晚的晚餐秦小雨就看到了Ｒｏｂｅｒｔ，而且他俩还坐的邻座。王璠介绍
的时候，故意推秦小雨坐在Ｒｏｂｅｒｔ旁边，说Ｒｏｂｅｒｔ是今天的大功臣，
旁边得有个美女，并开玩笑地问梁晨不介意吧，梁晨哈哈大笑说：「那是我媳妇
的荣幸啊，这么帅气的老外。」Ｒｏｂｅｒｔ略有尴尬：「我也中国通了。」
于是就那么坐下来。吃饭聊天过程中秦小雨了解到，Ｒｏｂｅｒｔ是一家留
学中介公司的高级主管，是他促成了王璠儿子高中留学澳大利亚，用王璠的话说，
这顿饭就只是想表达谢意，也顺便给Ｒｏｂｅｒｔ多介绍些朋友，培养下潜在客
户。
王璠的太太那天果然神采奕奕，她隔着Ｒｏｂｅｒｔ对秦小雨说：「小雨啊，
你今天可真漂亮，你看我前几个月去澳洲人都晒黑了，一下子比你老了好几岁的
……不过，你也考虑考虑让你们家安妮高中了就去留学，到时候能留到国外再把
你们接出去，人家那的蓝天白云才真叫蓝天白云呢……」
「我没门路啊，再说安妮现在还小。」秦小雨一直都不喜欢和王璠太太聊天，
总觉得她语气语调里暗藏许多优越感。
「其实我原来是考虑移民的，可是投资移民门槛太高了，５００万澳元，３
０００万人民币，咱们这种公务员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呢，唉，我当时去了澳洲，
看到街上的穿短裙人字拖的女孩，心里就想，唉，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也找个
老外嫁了，一劳永逸地成为澳洲人，说实在的，办留学办移民都太伤钱了。还有，
没准还有机会生个……洋娃娃，哈哈。」
王璠太太大概是喝了点酒有点兴奋，说话也毫无遮拦起来。
Ｒｏｂｅｒｔ一直身子后倾，方便两个女人隔着自己窃窃私语。后来他干脆
站起来，对秦小雨说：「我们换个位置，方便你们讲话。」
王璠太太举起一杯红酒，对Ｒｏｂｅｒｔ说：「好，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
啊，还有，小雨，一起喝这位洋帅哥喝杯酒吧。这酒还是我从澳洲带回来的呢。」
秦小雨看了Ｒｏｂｅｒｔ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就慌忙找杯子倒酒。
「我来。」Ｒｏｂｅｒｔ替秦小雨倒了一杯。
三个人举起杯正准备碰杯的时候，王璠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说：「感谢Ｒｏ
ｂｅｒｔ先生别忘了我啊……」一边说，一只手往Ｒｏｂｅｒｔ的肩上搭，可是
一个趔趄，他碰了Ｒｏｂｅｒｔ一下，Ｒｏｂｅｒｔ赶忙用手扶住他，可是不巧，
这一碰，他酒杯里的酒不仅洒到了自己的裤脚和皮鞋上，秦小雨的胳膊处也洒了
一点。他正想找纸巾帮秦小雨擦掉，却见秦小雨拿了纸巾蹲下去，帮自己擦干净
了皮鞋……秦小雨那天梳了个小发髻，这样蹲下去再一低头，露出修长的雪白的
脖颈，还有些乱发的遮掩，这让Ｒｏｂｅｒｔ顷刻心生爱怜。
当然，秦小雨那蹲下去低低地姿态，更使他心里一动。
待秦小雨站起来，他放弃使用纸巾，而是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她胳膊上的红
酒渍，他轻轻对秦小雨耳语：「你这也有一点。」
秦小雨脸红了下，一言不发地和他换了位置，然后四个人重新倒酒举杯。
期间秦小雨去洗手间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跟在身后，他「哎」地叫了声，
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秦小雨，说：「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直接联系我。」秦
小雨有些错愕地接了名片，连声说谢谢，然后一转身就想：这老外不傻啊，蛮会
做生意的，这就给名片了。一转念，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也许……算了
吧，她摇了摇头，把名片放进贴身的小包里。
晚餐实在没什么稀奇，大家都在羡慕加恭维地敬王璠喝酒，梁晨也是。秦小
雨冷眼看着他们，甚觉无趣。吃完饭王璠又要请大家去唱歌，Ｒｏｂｅｒｔ推说
第二天要上班，先走了。于是大家也悻悻散去。
临走前王璠太太还对秦小雨和梁晨说：「那Ｒｏｂｅｒｔ不错吧，还单身呢，
可惜咱们都没机会了，要有机会，嫁给他可就一举万事俱得了。所以说你女儿留
不留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以后找个老外老公，照样英美加澳国籍随便拿。」
秦小雨笑着推了王璠太太胳膊一下，说：「你可想的真远。」
那晚回家洗漱后，秦小雨和梁晨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别人光鲜地显摆
着，又堂而皇之地收着礼，觉得人和人的生活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想什么呢？」秦小雨问梁晨。
「想移民，你呢？」梁晨倒直接。
「想也白想。」
「也未必啊……不知道你留意没留意王璠老婆那句话？」
「她说的疯癫话谁在意？再说那和咱有什么关系？」
「傻啊？你不知道有假结婚移民的？」
「知道，可是，这也太不靠谱了，咱俩结婚那么多年了，何况去找谁呢？」
秦小雨觉得梁晨也是被人刺激到了，有点头脑发晕。
「约那个Ｒｏｂｅｒｔ去咨询啊，可以先听听他的意见，比如他有没有什么
澳洲的单身朋友什么的。」
「可是这也太难为情了吧。我去找他？」秦小雨一脸惊讶，心里却咚地一下。
忍了忍，她不打算告诉Ｒｏｂｅｒｔ给她名片的事，隐隐觉得如果和Ｒｏｂｅｒ
ｔ搅在一起，未必是好事。
「嗯……也不用你去找他，我找他就行，咨询下也没坏处。」梁晨想了想，
说，「事不迟疑，我明天就找他问问。唉，给你说，移民这股风一吹过来，我心
里不动都由不得我，我们单位有门路的人都走了，至少孩子都出去了，就我窝囊，
安妮上小学也挑不到一个好学校，以后小升初，高中大学，头疼着呢，拼爹的社
会她就得吃大亏。」
「反正你也别太用心，问问得了，有些生活咱过不上就别太弩了，普通人也
还得生活不是？不要让欲望这东西左右了，否则就是无尽的痛苦。」
「嗯，我知道，我先问问，没戏我就灭了这念头。」
说完，梁晨扳过秦小雨的胳膊，说：「先睡吧。」
梁晨的手正好搭在Ｒｏｂｅｒｔ大拇指擦拭过得地方……秦小雨觉得胳膊瞬
间暖暖的，甚至那暖意从胳膊一点点传导至心口，然后又到了小腹，说不上来的
一点酥酥痒痒，秦小雨装作无意地推挡掉梁晨的手。
第二天一早，梁晨就约了Ｒｏｂｅｒｔ，在Ｒｏｂｅｒｔ公司楼下的星巴克
里，梁晨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说很想让孩子出去，留学也行。Ｒｏｂｅｒｔ
说这么小的留学生澳洲是不接受的，可能马上会接受初中生留学，但是留学费用
相比美加，只会更高。梁晨问那如果移民呢？Ｒｏｂｅｒｔ问他英文怎样，有什
么技术，或者是不是有足够的资金。梁晨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Ｒｏｂｅｒｔ皱
了皱眉，说：「那就难了。」梁晨问：「就再没其他方法了吗？」Ｒｏｂｅｒｔ
说：「以前寻求避难也可以，比如练那什么功，比如计划生育迫害，宗教迫害什
么的，都可以成为理由，但现在都很难了，基本堵死，因为作假的太多。除非，
除非结婚移民。」
梁晨迫不及待地问：「假结婚吗？费用高吗？」
Ｒｏｂｅｒｔ说：「虽然我不赞同这样做，但是你如果选择的话，我也会给
你提供相应的信息。」
「那得多钱呢？」
「现在大概得１０万澳元左右或者再多一点吧，我也是听朋友提到过。但作
假的话，很容易被移民局查出来，因为如果不居住在一起，彼此不了解，之前也
没有交往的痕迹，会有很多破绽，比较难。最好是两人居住在一起，而且有照片，
有通信联络，有生活细节，甚至有孩子，这样就很容易了。」
「这样啊……是不是这样的人很难找？」
「的确不好找，而且你也不能保证你找的人怎样，会不会有暴力倾向，会不
会到时反悔，或者要求加钱，总之各种不确定因素。你得考虑好。」
「这倒是……看来很难。唉……」
「嗯，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或者比较了解的人，还是很靠谱的，因为这个移
民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而且一旦拿到临时居民身份，孩子上学也是免费的，也享
受免费医疗，好处还是很多的，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惜代价地这么做，促成这
个庞大的市场的原因。」
梁晨叹口气，看着Ｒｏｂｅｒｔ，说：「唉，那的确难，我也担心随便找个
人秦小雨受苦。」
「你再慎重考虑考虑，这事别轻易决定，毕竟关系到你们现在的婚姻，有什
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好。」Ｒｏｂｅｒｔ看看手表。梁晨也觉得了解的差不
多了，于是说：「耽误你时间了，回头我再有什么问题再找你。」
「好的，回头有什么随时找我，再见。」Ｒｏｂｅｒｔ起身和梁晨握了握手。
接下来，显而易见，梁晨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说服秦小雨，让她试着和Ｒｏ
ｂｅｒｔ联系，问问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梁晨说：「这事我不能问他，我不能
那么直接地问他要不要娶我媳妇，人总得有点脸面，作为一个男人，哪怕是一个
无能的男人，这话也说不出口，还是你问问他吧，我帮你约。」
秦小雨说：「你可得想明白，如果人家不帮忙，我是很丢人的，如果他帮，
就得说清楚价格，别到时候弄得不清不白的。」
「那肯定。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老婆平白无故地给别人呢。」
「唉，好难为情啊。」秦小雨心里很胆怯和Ｒｏｂｅｒｔ的见面。
但事实上，他们的见面竟然很轻松。
他们约在建外ＳＯＨＯ的上岛咖啡里，一个幽静的包间。
秦小雨看到Ｒｏｂｅｒｔ进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Ｒｏｂｅｒｔ
温柔一笑。
秦小雨说：「很抱歉又麻烦你……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也不会拐弯，反
正无论做多少铺垫最后还是得说，还不如直接点……我想问的是，你能帮我们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付钱，毕竟我们都觉得你的
人我们挺信得过的。」
「你是说和我结婚？」
「是不是你有女朋友？或者我这么说很不礼貌，或者这样的话会影响你以后
的感情和婚姻？」
「那倒不是，我一直没打算结婚……只是你们都考虑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儿
戏，而且，我也不为赚钱。」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帮你的话……」Ｒｏｂｅｒｔ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小雨，继续
说，「可以的，但需要你们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而且有些细节得事先说清楚。」
秦小雨一下子惊呆了，他们商量了一周的事，她和Ｒｏｂｅｒｔ用了不到２
分钟，就有了结果。她有些不相信，继续问：「可是不为钱，为什么会帮我？」
「只有因为钱才可以做一些事的话，是不是就太悲哀了？」Ｒｏｂｅｒｔ笑
笑。
「可是我们是交易，还是谈钱踏实点……你知道作为男人，梁晨肯定会想的
更多。」
「好吧，那这样，就市场价的一半或三分之一，也让你们安心。但细节我们
仍需坐下来好好谈谈。而且，我年后会辞职，会回国，最近肺部不舒服，中国空
气太糟糕了，我需要回国工作一段时间，身体是第一位的。」
「行，那我们三个谈还是？」
「三个人就不必了，我觉得见他有些尴尬，估计他也会有同感，回头我写个
简单的私人协议，你们看看，觉得可以就按照那个做，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秦小雨还是忍不住惊讶。
「那你需要多么复杂？」
「好吧……那谢谢你。」
他们的谈话从谢谢开始，到谢谢结束，这事就已经定了。
Ｒｏｂｅｒｔ上楼的声音把秦小雨从回忆里拉回来，她看见他也赤脚站在自
己的前方，月光和阴影的交界处。
「怎么不进去？」Ｒｏｂｅｒｔ问。
「哦，这就去。」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角度，秦小雨忽然有种错
觉，觉得Ｒｏｂｅｒｔ像一棵树，而自己，只是树荫下的一株营养不良的小草。
「不用为难的。」丢下一句话，Ｒｏｂｅｒｔ进了房门，门口倾泻出一缕温
暖的光。
第七章
秦小雨慢慢起身，感觉心里扑腾着许多只暗夜里的蛾子，促使她朝着那束光
走去。
走到门口，看见Ｒｏｂｅｒｔ站在窗前，双臂抬起，正在脱上衣，健硕的臂
膀，好看的腰线，结实的臀部，和梁晨渐渐发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中国已
婚男人大都有不易察觉的惰性，不说健康要素，单从性别审美上，就懈怠很多。
秦小雨手执门把手，着意地多看了几眼，低低地说了句：「晚安。」
然后迅速从外面关上门，她不需要他的回应，她甚至不敢看他转过来故作无
所谓的眼神。他当然会表情淡漠地回应一句晚安，他不是懵懂少年，不会任由情
感和欲望像火焰一般急速蔓延过来。他们两个人，要像两条潺潺的溪流，安静地
各自流淌，过早的交汇也许就意味着自己道路的终结。
秦小雨闭上眼，他的背影以及午后的翻云覆雨交相在脑海里辉映，像闪电，
也像警醒——莫贪恋，这三个字利剑一样在眼前闪着寒光。
她终于掀开安妮的被角，在她的旁边轻轻躺下。安妮睡意朦胧间，呢喃着将
自己的小胳膊搭在秦小雨的颈间。
夜，更寂静了。
第二天秦小雨醒来很早，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用手机拍了张安妮在自己怀里
熟睡的照片发给了梁晨，虽然画面晦暗，粗糙的颗粒感让她们的表情模糊又遥远，
但她知道梁晨只要看到，就会安心快乐。果然，信息刚抵达，梁晨就回应过来了。
「醒这么早？」
「你不更早？俩小时时差，你快睡吧。」
「没有你，睡觉都成折磨了。」
「睡着就好了。」
「也许过段时间就习惯了吧……对了，Ｒｏｂｅｒｔ不介意你和孩子睡？」
「介意什么？我又不是卖身给他了。」
「那是，你永远都是我的。」
秦小雨顿了顿，回：「不过，也得有点像夫妻那样，听说移民局有过上门调
查的，检查卧室什么的，要是问到安妮，估计就惨了。」
「我知道，只要找时间跟安妮说明白就行……唉，想想这个挺残忍的，硬是
给屁大点孩子脑子里灌输一些大人们的乱七八糟的事。」
「嗯，我也是觉得这也许对孩子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唉，别无选择。」
「我反正觉得自己很难开口，等等再说吧。」
「行，你看着办。不过，说实话，你对Ｒｏｂｅｒｔ没感觉没想法？孤男寡
女的？即使你没有，他都没流露出什么？」
「能有什么啊，他都单身惯了，我也满脑子的事，哪有那心情。」
「唉，迟早的事，想想都心酸……算了，不说了，都再睡会吧，趁着你现在
还没在被人床上，我还能踏实点睡，晚上纠结一晚上了，没等到你消息，又怕你
和Ｒｏｂｅｒｔ在一起，就睁着眼睛瞎琢磨。」
「那你活该，都是你的注意，又不是我哭着嚷着要跟别人的。」
「嗯嗯，不过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想两年后，我在单位里也能扬眉吐气就舒
畅多了，求官是不可能了，但你们在外面，孩子能呼吸到好空气，吃到资本主义
的安心食品，以后能有口流利的英文，我心里就平衡许多。」
「唉，睡吧，你就希望一切顺利吧。」
秦小雨收起手机，放在枕头下，看着依然熟睡中的安妮，心里坚定了许多，
感觉Ｒｏｂｅｒｔ这团迷雾就是需要和梁晨的对话来适时驱散的。
这样想着，秦小雨就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了。安妮坐在床上和布娃娃玩了老半天了。
「快起来，我们去洗漱。」
秦小雨整理好自己，拉着安妮的小手下楼去洗漱。一打开门，看见对面的卧
室门是开着的。
到了楼下，看到餐桌上有两个三明治，两杯牛奶，旁边还有个便利贴，贴在
餐桌上。秦小雨拿起来。
「喜欢热牛奶就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去给安妮申请学校等事了，应该下
午回来，午饭在外面和朋友吃。」
秦小雨想：还蛮体贴。
带安妮洗漱完毕，给她开了电视，找到一个少儿频道，让她看着，自己去楼
上冲了个澡，犹豫了下，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楼上。
用完早餐，洗了餐具，秦小雨看着敞亮的厨房，阔大的客厅，落地窗外绿茵
茵的草坪，餐厅外的一棵柠檬树，突然有一种女主人的感觉。
她走到安妮身旁，问：「宝贝，你昨晚有没有上厕所啊？」
「妈妈我晚上临睡前尿尿了一次，早上起来尿尿了一次。奶奶说过了，这样
晚上就不用起床，冻不着屁股，嘻嘻………」安妮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嗯，乖。」其实秦小雨脑海里不止一次闪现过几个画面。一个是安妮半夜
起来，一边下楼，一边尿尿，一边哭，她惊慌失措地从Ｒｏｂｅｒｔ身边爬起，
追上安妮，抱起她，一边安慰一边看着地毯上一行湿湿的尿渍而手足无措，也许
Ｒｏｂｅｒｔ在背后面露嫌恶；另一个是早上去叫安妮，发现安妮躲在被窝不肯
出来，揭开被子，才看见她躺在湿漉漉的床单上，让她起来，她才哇一声哭出声
来，说自己夜里害怕不敢下楼，说自己想这样一直躺着，也许就能把床单暖干；
再一个就是安妮半夜在房间哭喊着叫妈妈，秦小雨从Ｒｏｂｅｒｔ身边溜下
床，带安妮去楼下尿尿，然后哄她入睡，再偷偷溜回Ｒｏｂｅｒｔ身边，而Ｒｏ
ｂｅｒｔ，则睁着幽深的蓝眼睛，不发一声地看着她……
还好还好，安妮的睡眠习惯还不错，在家孩子起不起夜她还真不知道，三岁
以后她就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开始会尿床，后来就不怎么尿了。
吃完饭没事了，她好好地把自己和安妮的衣物分类，叠挂整齐，该洗的都扔
进洗衣机洗了。然后思忖着，该怎么并行记两本日记。把这已经开始的两年生活
事无巨细地写下来，流水账也罢。秦小雨觉得自己突然像一个刚入学的儿童，满
心的谨慎与认真，又透出一股童稚气。生活第一次从已知转为未知，从一眼看到
底到陷入迷宫一样，每走一步都有试探的忐忑，突然的惊喜，甚至不经意的迷惘
无助吧……这两年将在她的人生里闪烁出宝石一样永恒的光芒，也许是灼目的幸
福，也许是凛冽的苦痛，也许是刀尖上的舞蹈、砒霜里的蜜糖……谁知道呢？同
时拥有两个男人，两种感情，两种生活，一份内心的守贞，一份身体的背叛，她
将看到自己如何被生活从头劈开，怎样一分为二地去讨好迎合他们，甚至安慰他
们。怎样自己和自己争斗，怎样自己鄙视自己，怎样自己怜惜自己，怎样自己嫌
弃自己，怎样自己爱慕自己……又怎样自己鼓励自己，自己放弃自己……
谁知道呢，秦小雨捧着一杯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唯有想到一件事令她很
兴奋，那就是很长时间不用每天上班了，不用看枯燥乏味的八股文了。党报，可
想而知，千篇一律，乏味透顶，头条从来只需腾挪一些文字图片过来，有些报道，
甚至改一下往年的日期，换个版面，就可以当新闻再次发布……做那份工作，人
就是机器，像工厂的流水线。而出来的成品，从来不是人们有意愿地买走的。
可是报纸的征订量却从未下滑，因为中国还有一种现象叫——摊派。所以单
位效益总是平稳的，没有人在乎那些报纸是不是无人问津，是不是没打开过就买
给收废品的，换取几个零钱。
所以离开真好，她丝毫不留恋。
她可以开始学习，学习驾照，学习英文，学习游泳，学习做个……家庭主妇？
呵，也许她会努力让Ｒｏｂｅｒｔ喜欢上有人陪伴的日子，这样她离开了，Ｒｏ
ｂｅｒｔ还有可能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享受甜美的爱情与天伦之乐吧。在秦小雨
心里，一个男人没有女人照顾，没有孩子绕膝，晚年难免有些凄凉，会让人心生
怜惜的。再说Ｒｏｂｅｒｔ那么好看，不生孩子可惜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回来了。一打开门，他就喊：「安妮公主，
快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安妮欢快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奔跑了过去。
秦小雨也跟着过去了。
哇，院子里放着一套粉色图案的家具，有床，小书柜，小衣柜，还有一个大
的储物箱，储物箱上放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考拉。还有，一张ｋｉｎｇｓｉｚｅ的
床和床垫。
「一起帮忙把这个搬进客厅，然后把旧的床架床头柜床垫放车库里，到扔大
家具的日期扔了就好。应该下个月这个区就该扔垃圾了。」
「可是那些都好好的，干嘛要扔掉？干嘛买新的？」
「算是迎接你们吧……安妮公主，你可喜欢？」Ｒｏｂｅｒｔ温柔地笑着问
安妮。
安妮拍着手跳起来，说：「太喜欢了太喜欢了，我最喜欢粉色了，这下我的
房间就和公主的房间一样了。」
「那当然。」Ｒｏｂｅｒｔ拍拍安妮的脸蛋。
于是整整半个晚上，他们都在家里倒腾着。收拾停当，大家轮流冲了个澡，
才觉得很饿了。秦小雨说：「我下点面条吧，简单。」
Ｒｏｂｅｒｔ皱了皱眉，问：「不需要炒菜吧？」
秦小雨迟疑了下，说：「可以不用的。」然后她给每个人荷包了个蛋，给Ｒ
ｏｂｅｒｔ的面条里加了些熟肉片，她和安妮就吃鸡蛋菠菜面了。
安妮问秦小雨：「妈妈，面条里怎么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呢？」
秦小雨笑着说：「荷包蛋不是更好吃吗？」其实秦小雨心里想，如果他这么
不喜油烟味，以后可怎么做炒菜啊。
吃完饭，秦小雨去洗碗。她听见Ｒｏｂｅｒｔ和安妮在饭桌上认真地谈话。
「安妮，叔叔跟你谈个事。」
「好的呀。」
「你喜欢你的房间吗？」
「超喜欢。」
「那你想做它的主人吗？」
「当然啊，它是我的，我就是它的主人。」
「那你怎么做它的主人呢？」
「嗯……我要自己布置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自己睡，自己叠
被子，你们谁都不能随便进，进门要敲门。」
「不错不错，有主见，还有吗？」
「嗯……还有，我要在我的门上挂一个牌子，写上我的名字。」
「好主意，我可以帮你制作一个木牌子吗？然后你自己写上你的名字，还有，
你还可以画个自己上去，要不然别人不知道你是个男生还是女生。」
「是的是的，我要画个穿裙子的女孩子。」
秦小雨听到这里，不禁佩服Ｒｏｂｅｒｔ的方式，一切做的不露痕迹，又让
孩子欢欣鼓舞，满心憧憬。
Ｒｏｂｅｒｔ又说：「安妮公主啊，你有了自己的房间了，可是你妈妈怎么
办呢？咱们家只有两个卧室，要不要叔叔帮她一下？」
「嗯……当然可以，你的床那么大……可是……男生女生结婚了才能住在一
起啊，像爸爸妈妈那样。」安妮面露难色。
「这样说吧，安妮，你现在马上就是小学生了，你会懂很多道理了是不是？」
Ｒｏｂｅｒｔ问。
「嗯。」
「那叔叔告诉你，因为你和妈妈要在澳大利亚生活两年，这两年时间，你们
是由我来照顾的，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叔叔和你妈妈结婚了，这样我们就成了
一家人，明白吗？」
「可是妈妈和爸爸已经结过婚了。」
「嗯……是的，你爸爸妈妈结过婚了，然后因为你爸爸暂时不能照顾你们，
所以他们又离婚了，离婚你懂吧？当然，等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爸爸妈妈又会
再结婚，所以说，叔叔只是暂时照顾你们，明白了吗？你愿意我照顾你们吗？」
「我明白了叔叔，你和妈妈要一起照顾我，所以你们结婚了。等我爸爸来了，
爸爸妈妈就可以再结婚，我们就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和我妈妈就离婚了。」安妮
一口气说完，她的逻辑能力使秦小雨惊讶。
「ｂｉｎｇｏ！」Ｒｏｂｅｒｔ赞赏地摸摸安妮的脸，然后扭头朝秦小雨看
去，面色骄傲。
秦小雨脸一红，背转身说了句：「你真能说。」
「孩子是很懂道理的，说清楚就好，至于更细致的原因和苦衷，她长大自然
就明白。」Ｒｏｂｅｒｔ继续对安妮说：「安妮公主，还有个好消息，下周一你
就可以上学了，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这里叫ｙｅａｒｏｎｅ，你可能开始
去会听不懂小朋友说什么，但是没关系，你可以比划，就这样……对，只要他们
懂你的意思就行了。」
秦小雨看这Ｒｏｂｅｒｔ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起立坐下写字做运动和吃饭的动
作，就笑了。
「那学费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们现在拿的是８２０临时配偶签证，是不需要交学费
的。而且孩子坐校车也免费。可能就是出个校服费。」
「这么好啊？」秦小雨傻傻地问。
「还有更好的呢，根据安妮的年龄，她每两周还可以领到政府的补助１４０
多澳元。基本够孩子在校的午餐和平时零食了。」
「真好真好。那……我需要付你多少生活费？每周还是每月算？」秦小雨觉
得问这个很难为情，但还是得问。
「真想给？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本来就是你帮忙的事，总不能让你真养我。」
「这样吧，家务你多做点，就相抵了，估计我还占便宜了，在澳洲，人工很
贵的，要真让我请人做家务，我是请不起的。」Ｒｏｂｅｒｔ笑笑地，化解了秦
小雨的尴尬。
「那谢谢你。」
「不客气。」
「嗯，不光是谢这个，还有，你真的解决了我的难题，」秦小雨看一眼已经
按捺不住兴奋跑上楼的安妮的背影，继续说，「我和梁晨商量过好久，都不知道
和安妮怎么谈，你一下子就解决了，所以……」
「哦，那你也不用谢我，说不定我这么做有我的私心呢。」
秦小雨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更不敢抬头，因为她知
道，此刻，Ｒｏｂｅｒｔ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
第八章
「你该跟梁晨说下今天的事了，我想这比较重要……我大概十点半上床睡觉，
希望我们都不要太晚，互相影响。」Ｒｏｂｅｒｔ终于将眼光从秦小雨低垂的长
长的睫毛上移走。有时候，他喜欢这女人的娇羞和沉默，以及躲闪。
Ｒｏｂｅｒｔ上楼了。秦小雨拿出手机，微信上对梁晨一一汇报着：「告诉
你个好消息，安妮下周就可以上学了，学校距离家不那么远，坐校车十到十五分
钟的样子，校车还是免费的哦，还有，她每两周都有一百多澳元的补助。我跟Ｒ
ｏｂｅｒｔ谈了生活费的事，他说我平时多做点家务就抵消了，我觉得挺好。以
前印象里老外总是钱财分的很清，谁的就是谁的，夫妻之间都ＡＡ呢，有点斤斤
计较的那个意思……不过他这么说我就觉得讲的通了，这边人工的确贵，像我这
样好看又能干的家政服务人员，他肯定雇不起，算便宜他了，哈哈……总之都是
好消息，头开的比较顺利……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那就好，没想到Ｒｏｂｅｒｔ办事效率还不错……我老样子，上班下班。
不过好像单位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出国了，有好几个人问我出国的门路，我都
说孩子留学你去陪读了。否则还真找不出来一个理由。虽说这年头人人口里都虚
虚实实的，尤其男人个个好面子……但这些话说的我怪难受的。「
「唉，干嘛给他们解释咱的生活呢？」
「你要不说，他们就觉得我藏着掖着要么太自私，要么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秘密。」
「嗯。所以中国人总是强调人活一张脸。挺无奈的。」
「谁说不是呢。对了，既然生活费也几乎不用给，那我三个月给你汇１００
０澳元，应该就够你们平时的花销了吧？」
「１０００应该花不了，还有房贷，你压力挺大的，给５００就行，应个急，
用不了的我就攒着。」
「行。」
「还有，我可能得早睡了，Ｒｏｂｅｒｔ说他十点半就睡觉……意思是不希
望受到打扰。唉，寄人篱下……我过会洗洗也就睡了。」
「你不是和孩子睡吗？又不在一个房间，微信说几句话他不会知道的。」
「嗯……是，可是我怕第二天起晚了，今天早上的早饭就是人家做的，心里
怪过意不去的。」
「行，你早睡早起也好。」
「嗯，我也想定个计划，学习英文的，把生活弄得充实点，这样时间过得快，
你也就不用担心我无聊了。」
「好……」梁晨指尖在手机键盘上犹豫地敲了「想我没」三个字，想了想又
删掉了，才刚分开，以秦小雨温吞的性格，这话似乎还没那么迫切要问。看来，
当初决定让安妮和她一起来是正确的，除了孩子能很快适应语言和环境外，对秦
小雨来说，孩子既是陪伴也是约束和监督。梁晨知道，再怎么明白、白纸黑字的
交易，也难敌两个人的长久相处，养条狗丢了死了人都会痛哭流涕的，还别说人
这种感情充沛的高级生物……但，这就是代价吧。
让梁晨稍觉安慰的就是，秦小雨目前还没和Ｒｏｂｅｒｔ同房。虽然是迟早
的事。他也不知道两年后，秦小雨回到自己身边，那具已经印满别的男人印戳的
肉体，他抱着会是什么感觉……陌生？新奇？迟钝？厌恶？嫌弃？愤恨？亦或是
……刺激？
他们的第一夜，无疑将是心口上的一刀，梁晨不知道要不要弄清楚他将会在
何时开始受伤，伤势如何……如果她在他怀里娇喘，自己该做什么？通宵游戏？
独自买醉？随波逐流地去歌厅搂抱小姐，洗浴按摩推油？还是网上约个女人
掏空自己？所有消极的被梁晨厌弃的事他都想了个遍。他这是要和秦小雨比堕落
比罪恶吗？还是私底下用报复以求得平衡？为什么他就不能在他们颠鸾倒凤的时
候喝杯茶思考人生？抑或读一本书听一首歌冥想一阵？人啊，总是在嫉妒愤恨中
拉低自己，使自己越来越逼仄，却从不想站在高处宽宥和接纳，把自己的胸怀撑
大。
「晚安。」
秦小雨有些愧疚地关了手机。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隐去了很多已发生了的事，或者说为什么想迟一些时间告
诉梁晨，因为一旦她说出口，梁晨只会有一个反应——他们迫不及待。
秦小雨耻于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渴望躺在Ｒｏｂｅｒｔ的身边的，
那样温暖有力的身体，还可以调皮地趴在他胸口，玩弄那些浓密的体毛，抚摸，
缠绕在手指上，甚至编细小辫子……也许还有他不一样的呢喃，不一样的情话。
梁晨虽然也是个细腻的人，但婚姻使人疲倦，他们已经很多年不接吻，所有的亲
吻只限嘴唇相挨，做爱也很规律，一周一次，一月三次。兴致一般的时候就是床
上，男上女下，没有前戏，兴致好的时候是餐桌，因为那个高度梁晨站着刚刚好
……秦小雨曾经问梁晨，如果她这样仰面躺着，手里拿一份报纸，他是不是也能
完成既定动作。梁晨笑着不置可否。但他们有过的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幕是，
梁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托着秦小雨的大腿驾到自己肩上，一边看手机里的动作
片，一边挺近，秦小雨看不到梁晨和自己的眉目交流，索性也闭上眼睛……可能
最无奈的还在后面，完事后他们的对话通常是这样的：
秦小雨：「感觉怎样？」
梁晨：「挺好。」或者「今天感觉真好。」
秦小雨：「那就好。」
梁晨：「抱歉你没到，又做了一次我的工具。」
秦小雨：「别想太多啊，我乐意做你的工具。」
真的很乐意吗？从床上或者餐桌上起来后，秦小雨就不去深究这个了，也很
快就忘了。
可是Ｒｏｂｅｒｔ却突然让秦小雨重拾这些往事，又不自觉地去对比。让秦
小雨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渴望。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怎样的关系才好？秦小
雨觉得自己在Ｒｏｂｅｒｔ面前就是一枚火柴，Ｒｏｂｅｒｔ就是火石，是用来
彼此摩擦燃烧的。而她和梁晨则像刀叉，或者杯盘，彼此协力地要完成人生的晚
宴。
秦小雨不知道这些比喻是否恰当，但她对即将来临的夜晚已充满不安与期待。
秦小雨还是先去了安妮的房间，看见安妮已经抱着那只大考拉熟睡，就关了
灯退出来。
Ｒｏｂｅｒｔ正靠在床头看一本书，台灯的光很柔和。
秦小雨拿了件睡衣，去了浴室，掩了门换上，又简单洗漱了下。走出来，从
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轻轻缩了进去。
床好大，秦小雨缩在一边，侧身背对着Ｒｏｂｅｒｔ，没有被他气息压迫的
感觉，她双手交叉在胸口，闭上眼睛想：就这么睡着算了。千万别过来，千万别
过来。但她身体的每个神经都在感知和期待着床另一边细微的动作。
Ｒｏｂｅｒｔ清了清喉咙，合上书，关了灯，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仰面躺下。
静默了许久。
秦小雨数着滴答滴答的钟声，等着Ｒｏｂｅｒｔ说些什么，总要说什么的吧。
「小雨。」
「嗯？」
终于开口了，秦小雨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你有想过怎样度过今天晚上吗？」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今晚对我的意义吗？」
「知道……」秦小雨心里想，不就是你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么……可是这是游
戏啊，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只不过时间长一点，有点实质内容罢了。秦小雨不是
没有过怎样郑重其事一下……她甚至都想过要不要燃两枚红烛，头顶一面红纱巾，
在他手指挑开纱巾后，两人再喝一杯交杯酒……不过真那样做，会不会更像过家
家？而且还是很中式的过家家？
「那你想我怎样做？」
「你想怎样做？」秦小雨转过身子，侧面向着Ｒｏｂｅｒｔ。
「我想先讲一个故事给你，希望你有耐心听。然后，如果你想要我，让我知
道。」
「嗯，你讲。」秦小雨心里想，为什么今晚却这么纠结于礼貌？不是已经有
过亲密接触了吗？
「故事不长，但足够你了解我对婚姻的看法。」
「谢谢。」
「我曾经有一个结婚的对象，十二年前的事。我很在乎她应该，因为那是我
唯一一段足够认真的感情。我们彼此性情相近，对很多事物看法一致，很少有矛
盾，我们平稳地相处了三年时间，我在我觉得合适的时间向她求婚，但是她拒绝
了。她没有出轨也没有生病，更不是什么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她说她只是恐惧婚
姻这种状态并不能使两个人长久的在一起，她不想要空洞的承诺，不想套上一枚
戒指，戒掉以后生活里的诸多可能。然后我理解并接受了她的观点，我们又继续
平稳地相处了一年，我们都希望那一年时间彼此都有所改变，能对婚姻有更多的
信心，但一年之后，她仍然告诉我，爱情太单薄，像一张随时可以撕掉的纸，假
如生活只是本日记的话。而基于亲情之上的感情，虽然缺少爱情的甜美蛊惑，但
真的能持续很久，也难割舍下。她这样说的原因是，她继父在她妈妈去世之后，
依然陪伴她１８年，恩与情并重……是的，她很依恋她的继父，就像她继父依恋
她一样，大致我的出现，并不能全方位替代她继父的存在，虽然她挣扎过努力过，
但结果很徒劳……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怎样，虽然看起来是很糟糕的关系，但
她并不是个糟糕的女孩，她的选择一定是忠于内心感受的，我也不想介于复杂的
感情当中，所以我们都平和地放手了……我感情经历不多，之后也慎于付出了，
尤其觉得为婚姻而努力的感情没有生命力，而且费时费心，也不见得有结果。」
「嗯，可是那只是个例啊。你的遭遇不具有普遍性。」
「你的呢？」
「当然，我的婚姻太普通，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这样按部就班到老的。」
「可是也离婚了？」
「是暂时的。」
「嗯，婚姻可以续上，但是感情会不会有太明显的接茬？」
「我对我和梁晨很有信心，对婚姻一直很有信心。」
「那很好……你怎么看你和我？」
「合约关系。」
「仅仅如此？」
「目前应该是这样吧？」
「好吧。那第二个问题我也知道答案了。我困了，睡吧。」
Ｒｏｂｅｒｔ突兀地转过身去。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告诉我啊。」
秦小雨依然记得楼梯口他的热情浪漫，以及浴室的激情，反倒想不通为什么
此刻却纠结于这些表面的东西。
「没什么，我自己的问题，我以为，至少我不是作为一个工具存在在你的生
活里，我很慎重的婚姻只因自己的一个头脑发热，就贱葬在你所谓的合约关系里
了。你知道我有期待的，我对今天有期待的。」
「Ｒｏｂｅｒｔ，不要让我说什么好吗？相信你的感觉，跟着你的感觉走，
好吗？」秦小雨心里不禁愤恨起来：难道你让我现在就脱得溜光，毫无廉耻地扑
进你怀里，说我喜欢你，想要抱着你亲著你，说我很想要你？我虽然脱掉了和梁
晨的婚姻躯壳，但婚姻的归属感仍是根无形的链条，它在无时不刻地约束着我，
我能像个荡妇那样一边虚情假意地安慰梁晨，一边又在你怀里肆意承欢吗？我已
经开始欺骗梁晨了，我都不知道这样的谎言会不会更多？会不会变本加厉……
「你知道我的感觉吗？」
「也许吧……我希望我们简单一点，过好这两年的每一天，最好像朋友那样，
不要争吵。」
「你也是这样对梁晨说的吗？你告诉他我们住在一起了吗？」
「没必要告诉他……我说我和安妮住。」
「为什么说谎？」
「这不算说谎，我是替他考虑，或者说这是善意的谎言。」
「谎言就是谎言，不存在善意或恶意。我希望你同他讲明白，我不想做什么
事都感觉偷偷摸摸的。」
「没有偷偷摸摸啊，晚些时间我会告诉他的。」
「好，那晚些时候我们再住在一起吧。」说着Ｒｏｂｅｒｔ掀开了被子。
「你这是？」
「你可以和安妮睡。」
「你开玩笑吧？」
「没有，我不想违背信义，偷你在我的床上。」
「可是我们已经……」秦小雨气的坐起身。
「是的，可是你记得我并没有再继续，那是因为我想很好地，很完整地彼此
给予一次……上次以为在冲动在激情下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感觉，但是你们的孩子，
提醒了我，那不是一个最佳的时刻……我需要你认同我在你丈夫的这个位置上，
然后彼此交融。」
「有什么不同吗？」
「有很大不同。」
「好，那估计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晚安。」秦小雨突然觉得Ｒｏｂｅｒ
ｔ教条到让人难以接受，她也赌气地说了一句，然后直接下床，嘭地一声关了房
门，去了安妮房间。
Ｒｏｂｅｒｔ睁大眼睛，看着刚刚关闭的房门，他也不明白，他为她做了那
么多，为什么这个女人就视而不见？不能很好地转变自己的身份，诚实地对待梁
晨，诚实地对待自己呢？谎言有必要吗？这两年时间，不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他不想猥琐地享用别人的妻子，他不需要她来淡化自己的存在，然后取悦梁晨，
他不喜欢这种即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感觉，他不喜欢虚伪，他要的是一个坦坦荡荡
的秦小雨！
Ｒｏｂｅｒｔ右拳向后砸去，「咚」地一声，击在木质的床头上，他咝地吸
了口气……其实，他要的，只是秦小雨听完故事后的一句安慰，假如秦小雨会依
偎过来，说：「婚姻也没那么糟糕，你看，我们这不就在一起了么？」其实，只
要这么一句，Ｒｏｂｅｒｔ就会给予秦小雨他积攒了４２年的力量与柔情的，那
将会是排山倒海的。
第九章
接连几天都是阴天，悉尼的冬天终于有点国内秋天的样子了。虽然多数树木
仍然绿油油的，也有许多花儿在竞相开放，枫树却落尽了一季的叶子，干枯的枝
桠伸向天空，孤独而固执地表达着冬季特有的表情。街上偶尔能见穿羽绒服的亚
裔面孔，白人黑人都似乎很耐冷，即使上半身穿着外套或薄毛衣，下面依然是短
裤、凉拖，看得秦小雨身上要起鸡皮疙瘩。尤其看到上学的孩子们，一大早也是
毛衣裙子，毛衣短裤，就忍不住心疼他们，这么冷还裸着腿，会不会他们从小就
膝关节不好，容易关节炎啊。
她问过Ｒｏｂｅｒｔ，就是那种没话找话，缓和气氛的问法。Ｒｏｂｅｒｔ
也很平静，他缓缓地告诉秦小雨，所谓的风湿性类风湿性关节炎其实是都自身免
息系统造成的，异常的免疫系统不仅仅攻击自身的关节滑膜，还有一些关节炎是
由于微生物的直接感染所致，大多数关节炎都与关节达到使用寿命有关，一些少
见的关节炎则是由于免疫系统紊乱而攻击自身关节组织所致，此外也有微生物感
染所导致的化脓性关节炎，但是没有因为寒冷导致的关节炎。关节炎患者在受凉
后可能会出现关节疼痛的症状，让人误以为寒冷是导致关节炎的罪魁。他强调这
是中国人认识上的一个误区。
秦小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将信将疑的，不，是很怀疑的，她记得在
哪里听过说外国人患关节炎的人很多，所以一直认为他们是从小腿部不保暖造成
的。所以看着安妮细弱的小腿，一想起自己穿牛仔裤腿还冷，就怀念有秋裤的北
京，她还是对梁晨说让在网上淘几双黑色以及肉色的棉丝袜邮寄过来，怕孩子不
习惯。
梁晨在这一点上和秦小雨观点一致。中国有句俗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
前」，就像关节炎，所有的老人都会苦口婆心地让你注意穿厚点，腿部保暖，那
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道理，不能不听。就像秦小雨自己看到冬天穿裙子的女人，
也会鄙夷其要风度不要温度。
所以Ｒｏｂｅｒｔ的话，听听就够了，主意还要自己拿。
这是她们来澳洲的第二个礼拜，明天安妮就要正式上学了，刚刚和Ｒｏｂｅ
ｒｔ以及安妮去过学校了，登记后，买了校服，办了学生公交卡，带安妮熟悉了
下学校环境。整个学校给秦小雨的感觉是，像个人烟稀少的公园，房屋低矮，多
数都是一层木质结构的屋子，像比较好的临时公棚，而且是平板房的感觉，远看
更像一节节的集装箱，和国内中小学气派的教学楼不能相比。而且校园里没有鼎
沸的孩子吵闹声，老师说每个班只有十几个不到二十个学生的时候，秦小雨张大
了口，他们所在的北京六环外的那个小区的小学，听说每个班级都七十人以上…
…当他们行走在校园的时候，发现操场，各种球场很多很大。有几个班级在
上体育课，孩子们在草地上自由奔跑玩耍，没什么规则。在秦小雨的印象里，他
们的体育课都是老师组织列队跑步，做操，或者拿个篮球排队练习投篮，很有秩
序的样子。
秦小雨看到有些孩子光着腿席地而坐，问Ｒｏｂｅｒｔ：「他们那样坐不怕
有虫子吗？还有草渍染在衣服上很难洗掉的……天哪，还有小孩子光脚丫跑来跑
去，草地还好，你看他在砂石路上跑，不会铬吗？」
「不会的，他们大多数从小光脚丫习惯了，你要呆久了，还会看到有人光脚
丫上街呢。」
「就不担心踩到玻璃碎渣或者什么钉子啊的？」
「不知道，很少有吧，这也是一种习惯。」
「安妮，你会不会脱了鞋子乱跑，或者随便哪里一屁股就坐下去？」秦小雨
好奇地想问问安妮的想法。
「我才不会呢，脏死了，我喜欢坐在凳子上。」
「看，中国的孩子就是潜移默化地规规矩矩的。」Ｒｏｂｅｒｔ耸耸肩。
「这不好吗？至少作为妈妈，给她洗衣服也简单多了，你看那孩子，刚才还
光脚丫乱跑，现在突然就穿上鞋了，也不洗脚，甚至都不拍拍脚掌，或者拿张纸
擦一下也好啊，就那么直接穿鞋，那鞋子一天就脏了啊，就得洗。」
「呵呵，看来你对孩子要立的规矩挺多。」
「没办法，孩子小，你就得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不这么认为，也许孩子自己探索或者琢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有意
义。」
「也许。」秦小雨虽然很多观点不同意Ｒｏｂｅｒｔ的，但她不想争执，已
经四天了，他们都这么礼貌谦让地过着。谁也不问不提晚上过得怎样。秦小雨总
是等Ｒｏｂｅｒｔ起床到楼下喝咖啡的时候才溜到他卧室去洗漱。
秦小雨告诉梁晨这些的时候，梁晨心里妥妥地舒服，他觉得如果两年都是这
样度过的，那再好不过。他喜欢听秦小雨讲她和Ｒｏｂｅｒｔ的种种观念上的冲
突。比如秦小雨埋怨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觉得炒菜的油烟会弥漫的到处都是，
偶尔葱姜蒜炝锅的时候，安妮都要咳嗽几声。而Ｒｏｂｅｒｔ认为厨房的开放式
会让做饭成为一种乐趣，随时和家人互动的乐趣，他认为油烟味很难接受，他给
秦小雨的建议是：做完一顿炒菜，一定要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否则会气味不够
清新。秦小雨对梁晨抱怨：「我有病啊，晚上临睡前冲澡，早上起来冲澡，做个
饭也要冲澡，水都不要钱啊。」梁晨听得哈哈大笑。还有就是他会监督她们上完
厕所是不是会洗手，饭前会不会洗手。秦小雨觉得这种特别的留意中有淡淡的歧
视，好像他们都是野蛮人，来自某个山林部落似的，没有良好的卫生习惯。再有
就是Ｒｏｂｅｒｔ不喜欢秦小雨给自己熨烫衣服，有次秦小雨在他出门后，收了
刚洗的衣服，一个人没事就顺便熨烫了给他挂起来，她觉得自己做的蛮认真的，
Ｒｏｂｅｒｔ回来后却不声不响地又重新熨烫了一次。当时秦小雨就有想冲过去
问的冲动：「我熨烫的怎么了？怎么不好了？你有什么理由看不上，还重新熨烫
一次给我看？」但话到喉咙之后又被秦小雨生生咽了下去。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待于缓和。礼貌和隐而不发大
概是婚姻里最糟糕的两种事，糟糕过吵架，糟糕过冷战。冷战还有一种态度在其
中，还给对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而礼貌和隐忍，则是一种无所谓和事不关己的
样子。
到了下午，秦小雨提出想去ｏｆｆｉｃｅｗｏｒｋｓ转转，给安妮认真挑选
些学习用具，Ｒｏｂｅｒｔ同意了。秦小雨和安妮有同样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文
具，尤其喜欢各种各样的日记本，她心里一直很着急拥有两个日记本，分别并行
着记录她的生活，她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认真地和梁晨说说心里话，也和Ｒ
ｏｂｅｒｔ说说。她担心这两年只是一眨眼，临到老了提起这段生活的时候，她
只能找到一句话总结，她不喜欢囫囵吞枣的生活。
最后她挑选了一本墨绿和一本浅灰的日记本来。墨绿的想用给梁晨，那是她
的世界，茵茵草地一样。浅灰的用给Ｒｏｂｅｒｔ，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
灰色会适合。如果是恋爱的话，她就会挑一本粉红色的，因为那首歌多好听啊，
充满少女的躁动，以及民谣式的欢快节奏：「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忘记你……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给我一个粉红
色的回忆」
可惜，还是灰色吧。
秦小雨拿起本子看看价格，嗯，蛮贵的，一本就１６刀，折合人民币小一百
了，还是ｍａｄｅｉｎｃｈｉｎａ……秦小雨每次看到这个标签都不知道是该觉
得自豪，还是觉得无奈，自豪的是中国对他们来说真的已不可或缺，而且是越来
越大比重的不可或缺，无奈的是这些无疑不说明中国的劳动力是廉价的。在澳洲
普通的蓝领并不比白领工资低，他们同样住两层的大ｈｏｕｓｅ，同样在假期开
着房车或者拖着小船到处旅行。而中国的蓝领和白领，其辛苦其环境相差的悬殊、
收入的悬殊、社会认同率的悬殊，真的可以从衣领看出来。扪心自问，有谁没有
看着火车站那些大包小包外表邋遢的农民工而不躲避和厌弃的，虽然心中暗暗有
怜悯涌动。
关于这些细微感受，秦小雨一般会在晚上临睡前跟梁晨一一道来。其实梁晨
这个小小的公务员，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谁的周围不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不
是行贿受贿，不是职级买卖？梁晨看的都倦了，以前还雄心勃勃地想靠努力升个
小科长当当，施展下自己的报复才华，后来慢慢颓了，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领导能看在眼里，能给领导增光添彩。很无聊，还不如把一些时间交给网络游戏，
在那里面至少还可以肆意闯江湖。
所幸Ｒｏｂｅｒｔ对这些体会不深，他以前所在的移民留学公司是个美国人
办的，许多工作方式和程序还是极少有中国式的痕迹，唯一被同化的一点就是会
有加班，但好在加班费给很爽快和透明。
晚饭后，秦小雨给安妮搭配好上学的衣服，让她试穿后拍照给梁晨，又整理
了小书包。Ｒｏｂｅｒｔ说：「其实书包里都不用装那么多东西的，这里的孩子
上学没有课本。小学基本是玩的。」
「啊？」秦小雨和安妮异口同声。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安妮同学，你要早睡了，你们明天是８：５０到校，
下午２：３０放学。」Ｒｏｂｅｒｔ温柔地说。秦小雨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用这
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他总是礼貌而疏远。
「嗯！」安妮欢快地回答。
秦小雨送安妮到了房间，例行汇报给梁晨，当梁晨听到安妮那么早放学就笑
了，说：「他们这么不负责任啊，一天就在学校呆那么一会？咱这的幼儿园每天
下午都是五六点接孩子呢……」
「谁说不是呢。」秦小雨有同感。
俩人又来来回回说了些关于怎么督促孩子学习的话，末了，梁晨问：「你那
个结束了？」
「什么？……哦，哦，结束了，刚刚结束。」秦小雨愣了下，才缓过神来。
「那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跟孩子住挺好的，相安无事，很轻松，还没有对不起你的感
觉。」秦小雨如实说。
「那会不会影响移民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Ｒｏｂｅｒｔ最近对我很客气。」
「客气？好像不是好事……为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反悔啊？」
「不能吧？」
「可是他得有积极态度才好啊，是不是你对他太冷淡了？」
「不知道，反正我热情不起来。」
「那……恐怕不行，咱是求人帮忙呢，你怎么也得热情主动点，把人哄高兴
了，人才能对你好啊……你说的我心里都发慌了，你说安妮这都上学了，再出个
什么岔子，你们回来了，那多丢人？」
「不会吧？」
「什么不会，我了解男人，他对你不上心了，就什么可能都有。」
「那……怎么办？」
「我看你还是主动点，反正迟早的事，我这心理准备也做了好久了，我没事，
你别担心我就行。」
「……可是，我怎么说？」
「这还要我教你啊？女追男，隔层纱，你只要半夜爬上他的床，什么都不用
说了。」
秦小雨皱皱眉，小腹却被梁晨粗俗的表达勾得一阵发酸。
「我做不来。」秦小雨如实说，觉得这样做贱贱的，尤其她是被Ｒｏｂｅｒ
ｔ要求下床离开的，他的话还是一块压在胸口的冰，没有丝毫融化的意思……可
是这又不能给梁晨说。
「你就别犟了，这又是不给我表达忠贞的时候，让事情按预期顺利进行才对，
我相信你的……」
梁晨劝了秦小雨很久很久，都快十一点了才挂了电话。
秦小雨去楼下卫生间的时候，看到Ｒｏｂｅｒｔ的房门底下透出一丝光——
他居然还没睡。
去卫生间来回的路上，秦小雨都在考虑是不是该真的缓和一下，当她站在安
妮门口，回看Ｒｏｂｅｒｔ房间透出来的光的时候，发现灯突然灭了。她迟疑了
下，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于是转身去他的房门口。
嗯，黑暗可以掩盖一切尴尬。
就在她的手抓住门把手的时候，她想：如果门锁了，那么她秦小雨绝对不会
再来找他……假如门开着，她就可以说几句服软的话。
她轻轻地扭动，怕门锁着，反而被Ｒｏｂｅｒｔ听到，那会很丢人。
可是，门居然开着。
门当然开着。自从Ｒｏｂｅｒｔ喊秦小雨离开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开着门，
他在等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他还延迟了睡觉的时间半个小时。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秦小雨看到窗外的微光洒落在平整而又宽大的床上，Ｒ
ｏｂｅｒｔ只占了最边上的一点，那空出来的一多半床，就是孤寂的代名词。
她迟疑着，站在门口，轻轻地，有点含混不清地说：
「我跟梁晨说过了。」
第十章
「我，跟，梁，晨，说，过，了」这七个字，像噗噗飞溅的火花，瞬时擦亮
黑暗的旷野，Ｒｏｂｅｒｔ觉得自己这片冬天的草场，轻易地，就有了被这星星
之火渐而燎原的趋势……烧成灰烬，也许只是迟早的事。
Ｒｏｂｅｒｔ有些犹疑，他看着秦小雨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下床
过去，直接抱了她或扛着她然后扔在床上，还是应该张开臂膀，回应她一个「来」
字。又或者，一动不动，只是深情对望，看着她慢慢走过来，上了床，安静地贴
过来，让体温依恋体温。
「你等我下。」秦小雨不等Ｒｏｂｅｒｔ做出任何反应，她突然转身下楼。
Ｒｏｂｅｒｔ打开台灯，有些好奇，有些迟疑，又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他
也跟了下去。
秦小雨已经拿出一瓶红酒放在厨房操作台上，又弯腰去找新买的红酒杯，睡
裙柔和而贴身地垂下，臀部像两座圆润且相连的山峦，微微起伏。白皙的脚踝略
显纤弱，手握上去，除了可以轻而易举分开她的双腿，还可以被他肆意翻转……
Ｒｏｂｅｒｔ摇摇头，驱逐了突然萌生的邪念……都怪秦小雨的背影很温柔，
温柔到你想抱着去蹂躏去摧残。
「哦，你下来了。」一回转身，秦小雨看到Ｒｏｂｅｒｔ立在身后，她笑笑，
清洗了杯子，然后对他说：「正好，你打开一下那瓶酒。」
「做什么用？」
「喝点啊。」
「有什么说法？」
「嗯……是这样的，第一算是跟你道歉，你知道，那天我们都有点赌气……
第二是想和你一样，郑重一下，你知道中国的交杯酒吧？就是新婚夫妇在婚
礼当天要喝的，你应该见过了，现在饭桌上有时候大家也拿这个开玩笑……「
「见过，有点好玩。」
「嗯，已经被戏虐地有点不正经了。对了，交杯酒用英文该怎么说？」
「应该是ｃｒｏｓｓａｒｍ或者ｃｒｏｓｓｃｕｐ。」
「谢谢，这算你教我的第一个单词吧，挺好，有点纪念意义。当然，也算…
…一个简单的仪式……我和你同样不希望一开始就很潦草。「
「同意。」Ｒｏｂｅｒｔ突然很感激这个女人的细心与知心。
他轻轻松松拧开了红酒瓶。
「啊，这个是拧开的啊，不是红酒都是木塞的吗？」秦小雨一脸童真的惊讶。
「没有了，澳洲和美国有很多红酒都是旋盖的。」
「木塞是不是比旋盖的好啊？」
「理论上不是这样的，澳大利亚葡萄酒研究学曾会在２１世纪头１０年里反
复试验证明过，旋盖有不少相对于其他瓶盖的优越性，同样有利于红酒的陈年。
你看，其实你也可以空手开红酒的。「
「嗯，不错。只是木塞有种古雅的感觉。」
「木制品一贯有自己的魅力，无论用在哪里。」
「嗯，那每人少倒一点，已经不早了。」
Ｒｏｂｅｒｔ给两个杯子里浅浅地倒了点酒，说：「我也不想醉。」但心里
却觉得已经熏熏然。
「我是不是应该关了灯，点根蜡烛？」
「当然。」说着，Ｒｏｂｅｒｔ将两杯酒放在餐桌上，顺手拿起烛台里的蜡
烛，去灶台上打火点燃。
秦小雨关了灯。
烛光摇曳，两个人和两个影子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两两相互跟随，相互碰撞，
相互交叉，相互重叠。
Ｒｏｂｅｒｔ拉了秦小雨的手，两个人倚着餐桌而立。
有点不敢凝视，秦小雨微微偏头，胳膊举成环状，Ｒｏｂｅｒｔ将自己的胳
膊绕上去。他说：「希望彼此能快乐。」
「嗯。」
秦小雨仰头，一口而尽。
当她沉下手臂的时候，腰一下子被Ｒｏｂｅｒｔ搂过去，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闭上眼。」Ｒｏｂｅｒｔ用气流轻轻压出三个字，然后用下巴一个一个蹭
合秦小雨的眼睛，拿着酒杯的右手，缓缓抬起。秦小雨身体不禁微微后倾。
滴答，滴答……酒杯里残留的红酒滴，一滴一滴落在秦小雨的鼻尖上，又蜿
蜒着向下流，流过嘴唇，流过下巴，顺着欣长的脖颈，慢慢流向双乳间……
Ｒｏｂｅｒｔ放下酒杯，低头，从秦小雨的鼻头开始轻吻，又一路吻舔着向
下……他的头越埋越深，衣领还是固执地阻挡了他贪婪的舌尖与呼吸……他的手
从秦小雨的腰部抽离，开始蛮横地撕扯着衣领……情欲永远不会使一个男人困顿。
「刺啦……」一声，秦小雨的睡衣从胸口的纽扣处被他扯开，两三个纽扣与
厨房的地板相触，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他将脸埋在秦小雨双乳间，湿热的呼吸与淡淡的体香交相呼应，他喜欢这种
温润松软的包裹，除却情欲的部分，他更觉得是一种情绪的倾吐与安放，女人的
身体被比作大地是贴切而永恒的：包容、孕育、滋养与接纳……可以将一个男人
像一粒种子那样催生，养育，果实累累地收获与沉醉，以至于最后消亡到这块土
地上，成为其中一抱分辨不出来颜色的泥土。
是的，Ｒｏｂｅｒｔ需要彻底地包裹，沉沦到底的包裹。
他一把将秦小雨抱起，放倒在餐桌上，两个红酒杯碰撞出叮当的脆响，烛焰
一阵摇晃。
秦小雨的身子半裸在餐桌上，像一道战栗着的菜肴。
原来男人与女人之间，在某时就只是吞食与被吞食的关系，并且角色总是颠
倒互换，像浪潮的此长彼消。
他终于用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腕，也分开了她的双腿。
但Ｒｏｂｅｒｔ并不想囫囵地吞掉这美食。他将秦小雨的双腿搭在肩膀，双
手从脚踝处慢慢下滑，下滑，到了大腿根部，手掌翻转，他的拇指在她的耻骨左
右轻轻研磨，不进攻也不离开，一种逡巡状……同时，他偏过头，用自己的腮和
耳廓来回蹭她的小腿，慢慢地，他换做舌尖来打圈……但是手指，仍然固守不变，
他用自己的耐心在发酵她的等待，他知道女人最动情的莫过于迫不及待，而一向
淡漠的秦小雨的迫不及待，将会是怎样的一幕？
秦小雨已经渐渐适应了木餐桌的温度，她仰躺下去的时候，双手是交叉环抱
在胸前的，现在，她无法不紧紧抓住Ｒｏｂｅｒｔ的手，往外掰，促使他离开，
但当他的手略有松动时，她却似有勾留地恩呀一声，轻轻抬臀，甚或左右扭动几
下……假意与真心一目了然。当Ｒｏｂｅｒｔ的舌尖在小腿处打圈的时候，她终
于忍不住，右手放开了Ｒｏｂｅｒｔ，她用自己的中指，挑开黑色的内裤边缘，
从隙缝划过，掠起一片水色，然后一个弧度，她将这湿润十分娇羞却故作自然地
涂抹在Ｒｏｂｅｒｔ的手背上……
Ｒｏｂｅｒｔ深呼吸一口，胸口有两个字激荡着自己收回双手，急促地解开
浴袍，顺势抓起秦小雨的双腿往自己身边一拉，红酒杯又是一阵当啷响，烛焰的
火苗跳了几跳……「啪」她的臀部撞击在Ｒｏｂｅｒｔ的身上，他褪下自己内裤
的同时，秦小雨抬头用手将长发平整地在餐桌上披散开来……像极了一朵开在暗
夜里的花儿。Ｒｏｂｅｒｔ顺势扒下她的内裤，花儿便坦露着芬芳的花蕊，绽放
地更彻底了。
Ｒｏｂｅｒｔ又抓起秦小雨刚才的那个中指，像盲人仰仗向导一样，再去同
样的地方探寻……然后他迫使她的食指，无名指，小指，同时沾染上粘滑的液体，
他再将膨胀到极致的自己交付于她，说：「握住。」
秦小雨握住。一动也不动。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让他急切。
Ｒｏｂｅｒｔ也一动不动，只是追着她的眼神看。
秦小雨走投无路……她开始缓缓滑动手指。
轮到Ｒｏｂｅｒｔ闭上双眼了，秦小雨盯着他的脸，微启小口，努力地加快
速度，终于她喘息着，牵引着他，一边抬臀一边说：「快！」
终于，她的身体完整地吞食了他以及他飘散的灵魂。
餐桌是厚重的实木餐桌，此刻却在Ｒｏｂｅｒｔ的大力推进下，略略后退。
酒杯已经倒了，卡在两座烛台间，一直乒乓作响，蜡烛的光焰闪烁而跳跃，
狂躁不安地像爱情要进驻内心。
秦小雨捂着嘴巴，牙齿咬在中指上，不够呼吸地喘息着，脸色通红，喉咙呜
呜咽咽。
突然，Ｒｏｂｅｒｔ身子僵直，「嗷」地一声……战斗或者说互相的吞食到
了尾声。
Ｒｏｂｅｒｔ松懈下来，他偏过头，从餐桌上抽出几张纸，递给秦小雨，然
后声音响亮地亲吻了一下秦小雨的腿，又亲了一下她的脚背。
「想咬一口。」
「哪里？」秦小雨双颊绯红，用手和纸巾堵住身体里的浪潮。
「屁股行吗？」
「可是……」秦小雨娇羞地挺了挺臀部……纸巾都快湿透了。
Ｒｏｂｅｒｔ笑笑，拎起秦小雨的右腿，使她倾斜，然后偏过头去，在她右
半边屁股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清楚的齿痕。秦小雨轻轻啊了一声，觉得
疼痛竟也能像甜蜜一样，可以注射进身体。
「疼吗？」
「还好。」
「喜欢吗？」
「嗯……」
「还想咬你很多地方……」
秦小雨不知道该怎么纵容他而又不让他察觉地回答。她只知道不能再这样躺
着了，于是用胳膊肘撑着坐起来，躲着Ｒｏｂｅｒｔ赶紧溜下餐桌，紧夹双腿，
样子滑稽地一边捡地上的两条内裤，一边说：「我们先去洗澡好吗？」
「那，留着以后慢慢咬？」Ｒｏｂｅｒｔ拍了下她屁股一下，第一次在秦小
雨面前流露出一点调皮。
秦小雨走向楼梯口，说：「快点，我等你。」
Ｒｏｂｅｒｔ说：「嗯，你先去，我清理下战场，否则明天安妮下来会以为
家里进了小偷，酒杯都打翻了。」
待秦小雨上了楼，Ｒｏｂｅｒｔ用手指轻抚着桌面上那个隐约的汗湿的８字，
回想秦小雨的腰肢曾在这个８字上因他而扭动。胸，腰，臀，三个点就这样在桌
面上留下了印迹……从此，这个餐桌便被他们赋予了新的意义，食色不分，都那
么美味，可见洞房花烛夜里，有一张这样的餐桌才真是活色生香啊……突然，一
个想法跳了出来，他兴奋不已，赶紧去厨房抽出一把小刀，他顺着那个８字的汗
湿印，婉转地划了一圈，永久地将那个痕迹留在那里。
嗯，明天早上，一个圆圈里一杯牛奶，然后让秦小雨猜猜猜看为什么牛奶要
那样摆放，而且要一直那样摆放。
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得上翘了……他找到秦小雨掉落的三个纽扣，小心地
放在冰箱上，然后大跨步地跳着上楼，他想很快地将秦小雨抱在怀里，享受一条
鱼儿在身边，在被窝出溜来出溜去的感觉。
第十一章
浴后，两人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即睡去，也没有紧紧搂抱，没再度缠绵。
秦小雨只是侧身浅浅地枕在Ｒｏｂｅｒｔ的臂弯，左手玩弄着他胸口的毛毛。
夜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想问你一个问题。」Ｒｏｂｅｒｔ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哦？那你先回答，我看对不对。」
「你想问为什么不用避孕套……我们，居然……都没有提及。」
「嗯，我承认，那时只有过一个闪念，怕影响气氛，也见你没说，就……对
不起，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吗？」Ｒｏｂｅｒｔ认真地道歉。
「没事，我忘记告诉你了，生完安妮我就一直戴的节育环，好多年了。」
「……虽然那样，我没有问，还是需要说对不起的。从来没有过这样，安全
问题一向是重要于性的。」Ｒｏｂｅｒｔ那一闪念里其实就有秦小雨张开双腿躺
在餐桌上，而他则跑去开灯，然后楼上翻箱倒柜地找避孕套，没找到，完了跑下
来突然想起刚新买了一盒在车子的手工具盒里，还没好意思拿到卧室……于是又
奔去车库，打开车门时由于忘记安全锁，车子还呜哇呜哇地一阵乱叫，ｓｈｉｔ
……等到了秦小雨身边，她的腿举得也累了，自己也疲软了……
他很担心第一次有令人失望的间断，他只想像一名战士那样，一鼓作气到底。
自私也罢，Ｒｏｂｅｒｔ真的第一次这么担心不能让秦小雨得到连贯、一气呵成
的快乐。
「没事，睡吧。你已经破例睡很晚了……明天会起不来吗？怪我吗？」
「傻瓜，当然不会……对了，我明天早起去应聘几家公司，要尽早开始工作
养家。临走前我会给你留一点英文作业，开始学习好吗？时间对你我来说，都不
多了……对了，我能转过去自己睡吗？明天再开始尝试抱着你睡。」Ｒｏｂｅｒ
ｔ说。
「当然。」秦小雨笑笑，觉得这个开始完美能有个小缺口，是如此的真实，
她便不再纠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她想：和Ｒｏｂｅｒｔ的生活如果是条抛物
线，大概这个起点就很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顶点，什么时候又慢慢地回
落……明天，嗯，可以开始写日记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秦小雨迷迷糊糊中知道Ｒｏｂｅｒｔ起床洗漱下楼后，就又睡过去了，等醒
来时已经早上十点半，手机上有十几条梁晨的微信消息，她不用看就知道他要说
什么……秦小雨拿着手机喊了几声安妮，安妮在楼下回应着：「我在看电视呢。」
秦小雨下楼去，看到电视里播着动画片，她问安妮：「英文的你能看懂？」
安妮眨巴着眼睛说：「能懂啊，有时候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是有动作啊。
「嗯，吃早餐了吗？」秦小雨环顾了下餐桌，发现依然是同样的早餐，牛奶
三明治，安妮的杯子已经空了，「乖乖先看电视，妈妈去楼上洗漱，再给爸爸打
个电话。」
国内现在才早上八点半。
秦小雨拨通手机，问：「怎么那么早发信息？」
梁晨反问：「怎么那么晚才起？」
一时语塞，秦小雨察觉出他的针对性。
「不会爽到腿软起不了床？」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话？昨晚还不是你让我去找他？你说和Ｒｏｂｅｒ
ｔ冷淡下去不利于移民的……早知道你这么阴阳怪气地……」秦小雨讨厌梁晨的
语气。
「我是说了，但是我有说让你当晚就爬上人家的床？有那么迫不及待吗？」
「……不是，不是……晚上安妮睡了我更好和他说吗？难道要我当着安妮的
面说？」
「哦……原来都是我的错，是被我逼的？」
「我没那么说。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就挂了吧。简直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想好好说话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昨晚有多爽呢。」
「你正经点好不好？整个主意是你出的，我和安妮出国是你极力促成的，甚
至我和Ｒｏｂｅｒｔ什么时候上床也是你催促的……所有的事你都点头了的！」
「可是我早上发你那么多微信你都不回，又起床那么晚，难道真的是春宵一
刻值千金，舍不得他就忘了亲老公？」
「梁晨，我觉得没法和你这样说，挂了电话，我们微信吧，你冷静点好吗？
咱们这么远，干嘛一说话就吵架？安妮上楼来了，我先挂了。「秦小雨扔了
手机在床上，去浴室开了较凉的水，她想借此冷静下。
一开始几乎是打着冷战站在水里的，后来才慢慢习惯。秦小雨想：也许梁晨
只是需要一个安慰，他所有的话语即使像冰刀，只要她这里给一盆温水，完全淹
没他，慢慢地也就融化了。一个男人孤身在国内，妻女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护佑下
开始新的生活，那种失落也许真的是无法估量的，有些脾气，有些怨气自然难免。
虽然他劝她的时候，曾经十二分宽容十二分伟大，他说出的话让她瞠目结舌，让
她觉得他已经高于凡人的七情六欲了。他当时说，Ｒｏｂｅｒｔ和接下来的两年
不要仅仅功利地看成是一个移民的跳板，要当做是生活给予的礼物，是他梁晨亲
手打包的礼物——一个新鲜的男人和新鲜的感情，一份新鲜有保质期的国外生活
……呵，如今这新鲜的一切变成了什么？在他内心馊了？发臭发酸了？
秦小雨承认想象永远完美于现实，当梁晨站在想象里的时候，他可以包容一
切，像海洋一样广阔，像天穹一样笼罩四野。但现实来了，那样强大和广阔的心
脏原来才只是个气球，一针就破……他才意识到，秦小雨并不是一朵玫瑰，赠予
Ｒｏｂｅｒｔ后，手里也没有余香。她是他手中握着的一把双刃利剑，抽出去，
一手心的血肉模糊……
想到这些，秦小雨还湿着头发就发了则微信给梁晨。
「别想太多了，你知道我对性不是个很渴求的人，我那么做，只是想趁着天
黑好说话，大白天地说这个太不好意思了，而且，你知道，我得表现地自然一些，
和他相处得差不多一些，我们的生活才能安稳一些，时间会过的很快，两年也就
一眨眼。而且你要知道昨晚的情况的话，你就不会那么……我就简单说下……
他，其实，唉怎么说呢，有比较重的早泄问题，而且勃起不够好，我想这大
概是他多年来一直未婚又没有女朋友的关键所在。所以你也不用不开心，他没有
也不可能给我高潮。甚至他抱着我的时候，我都要把他想象成你，要不然真没法
配合他……我是说真的，刚才你问我，我真不好意思，也觉得没法说出这些，总
觉得这涉及到一个男人的自尊，说出来会很伤人，但是看到你那么不开心，也只
好什么都说了。「
秦小雨打完这段话，又加了三个大哭三个委屈的表情。
点击发送后，秦小雨内心又开始了对自己的批判：虚伪！无耻！不惜以贬低
Ｒｏｂｅｒｔ来讨好梁晨，并且谎话连篇！一个被高潮沦陷，脸上潮红褪去不久
的荡妇一般的女人，这会却假惺惺地在自己丈夫（前夫）面前装无辜装可怜……
扭曲真的人性就会圆滑到不与任何人有冲突吗？就会更容易安身立命吗？这
就是很多人被迫背离自己的初衷吗？
她秦小雨果真要从此做一个双面人吗？
「哈哈，你看你，早告诉我不就好了？害我一晚上几乎没睡，一直猜想昨晚
你们有没有在一起，会怎样在一起，全是细节……你知道男人最怕什么吗？最怕
的就是自己的性能力在最爱的人那里不是最强的，这的确是关乎自尊的问题。而
且女人吧，总是容易因性而爱，所以我才担心的厉害。现在好了，他如果那方面
一般般，那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吧，我也就不担心两年后你舍不得他了。以前看到
很多蠢女人，总是因为性而离婚出走什么的，她们不知道很多时候男人都只是想
要简单的性而不是感情。」
看，梁晨这块冰刀就是这么容易化了。
秦小雨给他的不只是一盆温水，下面还架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火。
她继续信息：「我不告诉你是觉得你那些话太刺耳太讨厌，就想故意让你生
气一会……这下放心了？还有，我都怕以后看着他硬不起来装不出那么多耐心，
或者你说我要不要故意呻吟或者假装高潮啊？」
秦小雨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耻了，在哄梁晨开心的路上越来越多地暴露出她的
虚与委蛇。
「哈哈，那倒不必，假的都看得出来的，别弄巧成拙，搞砸了。」
「好吧，那我就让他认为我是个身体和情感都很不敏感的人，到时闷不做声
就好了。对了，如果被他撩拨起来又没法满足怎么办啊？你那么远？」秦小雨突
然又觉得自己转化为一把毛刷子，正好刷在了梁晨的痒痒处。
「傻瓜，自慰啊。要不我给你买个玩具？」
「不要不要，就只想要你……要不有时间了我们视频或者……语音？」秦小
雨说完就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行行行，你还前卫的不行，玩虚拟性爱了啊，哈哈……我不满足你谁满足？」
……一场空前虚伪的对话终于完毕，梁晨心满意足地开始上班了。秦小雨用
拳头砸了五六下自己的脑门，她觉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一种愧疚和罪孽感，使她拿出两本日记，她想，要先对着日记，对着自己的
心灵，忏悔忏悔。
到了楼下，吃了早餐，喝了牛奶，秦小雨看到餐桌上有一个不深也不浅的划
痕，很是心疼了会，然后打开两本空白的日记。又突然想起Ｒｏｂｅｒｔ说会留
英文学习资料给自己，就起身去客厅找，果然发现在茶几上，放着一页ａ４纸的
打印稿。拿过来一看，哈，居然是１５句日常用语，在最末端写着：「背熟他们，
晚上和你对话检验。错一个，打一次屁屁。Ｒｏｂｅｒｔ。」
秦小雨笑了，感觉这个纸条，像一杯清水，瞬间濯清了自己，洗掉了谎言的
脏污。心也得到了安宁。
她将那张纸放在一边，打算写完日记再背。
她打开灰色的日记本，开始了第一行——「１/ ７３０天，６月１２日。」
秦小雨想，两年时间，７３０天，完全可以这样来计数。嗯，倒计时一样。
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恐惧时间的结束，还是渴望时间的结束……她事无巨
细地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写到昨晚，写到自己的感受，也写了刚才那张英文学习纸
条，她的结尾是：我到底要不要背完那１５个句子呢？
带着愉悦的心情，她翻开墨绿色的笔记本，在扉页写下四个字——「还原真
实。」
是的，秦小雨觉得自己需要保留真实的内心想法，或许这本原本打算给梁晨
的日记，永远也不可能给他看，但是她需要面对梁晨，再说一次真话。人不能把
虚假过成生活，而拒绝直面自己，否则就是一个中空的人，找不到灵魂的人。
秦小雨继续写：对不起，梁晨……
第十二章
梁晨这一天是秦小雨走后过得最踏实的一天，虽然不至于愉悦，但至少觉得
自己跨越了一个心理门槛。知道了门里门外是多么不同的一个世界。先前一想起
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就不由自主地在内心上演一部他们翻云覆雨欲仙欲死的
影片，里面什么情节都有，浪荡形骸，不忍目视，无形中秦小雨在他惶恐的内心
已经变成了地道的娼妇，技压群芳的女优，他难堪地想象着秦小雨在Ｒｏｂｅｒ
ｔ面前各种承欢的姿态，卑微的，妖娆的，迷乱的，疯狂的……他在每一个自己
设想出来的情节里，无耻地坚硬着，揪心着，酸楚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将内心
的恐惧和担心，以及浪潮般的嫉恨，糅合起来，化作莫名的兴奋发泄出去，然后
得到颓然的快感与尖锐的痛苦……只有这样，留下空空的皮囊，他才少些力气在
心底里生恨，才少些力气去反悔他做出的这个决定。
昨天那个难以入眠的夜，梁晨是怎样度过的，秦小雨永远都不知道，他也不
会让秦小雨知道。跨过这个门槛后，梁晨才意识到，一个男人的性霸权被挑战，
原来可以让嫉恨和兴奋这两种矛盾到极致的感受，在特有的失衡的状态下，巧妙
却悄然地相互转换，并且能让快感急速地登上悬崖与顶峰，一倾泻，便纵身落入
万丈深渊。
他就是这么在自己的世界里坠落的。
梁晨得到的安慰，其实并不完全来自于秦小雨对昨夜的贬损，对Ｒｏｂｅｒ
ｔ的否定，当然她的话加固了他脆弱的自尊，保有了他的信心，但最大的安慰，
其实是他自己跨越门槛后的感悟。是的，他找到了排解这种猜度与嫉恨的方式，
甚至这种方式里还附带了难以名状的兴奋与苦涩。
谁能了解他呢？连秦小雨也不能。假如他告诉她昨夜一夜没睡，是因为他在
躺床上对着她的照片自慰了三次，而且还是夏日里的普通生活照，他只是借用了
下想象，用想象的手撕扯开了她的衣衫，而且还是想象中Ｒｏｂｅｒｔ的手……
真的是一种释然，梁晨对自己说。
跨过这个门槛，他觉得也许未来的两年时间，就没有那么难熬了。也许秦小
雨和Ｒｏｂｅｒｔ的性爱真如她描述的那样糟糕，也许不是，但又有多大区别呢？
听她讲述的时候，的确内心愉悦，但……他毕竟没有站在他们的床前，且听且信
好了，反正梁晨在内心里已经为他们演绎了另一种版本，属于梁晨自己的版本。
看，这就是世界，永远的多面，永远的一人一面。
秦小雨写完日记，陪安妮在院子里玩了会，就拿起Ｒｏｂｅｒｔ布置的英文
昨夜看了起来。很奇怪，秦小雨特别喜欢这种学习模式，懒散的，不用费多大心
力的，也许是中国式教育的最大成果吧，从小就一个字一行地重复抄写，背诵课
文与各种公式，然后套用，已形成习惯……只是她没意识到，她喜欢这种学习方
式还因为，一种隐含的服从意味在里面，没有学习的主动性和创新也没有关系，
秦小雨就是想做的听话一点，顺从一点。但秦小雨依然庆幸，安妮不用再被中国
式教育禁锢了。
「Ｉｓｅｅ，
Ｉｑｕｉｔ，
Ｎｏｗａｙ，
Ｈｏｌｄｏｎ，
Ｉ「ｍｆｕｌｌ，
Ｉ「ｍｈｏｍｅ，
ｓｌｏｗｄｏｗｎ，
Ｉｐｒｏｍｉｓｅ，
ｗｈａｔ「ｓｕｐ？
Ｗｈａｔ「ｓｎｅｗ？」
Ｃｏｕｎｔｍｅｏｎ，
Ｗｈａｔａｐｉｔｙ，
Ｉｍｏｎｄｉｅｔ，
Ｋｅｅｐｉｎｔｏｕｃｈ
Ｄｏｎ「ｔｌｅｔｍｅｄｏｗｎ」
不错嘛，开篇简单很容易让秦小雨重拾学习的信心。她笑笑，拉安妮过来，
让她和自己一起记这些简单的句子。娘俩嘻嘻哈哈地玩着背着。当然，如果这十
五句话有逻辑上的连贯意义就好了，一个一个的对话群，更适合记忆和应用。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秦小雨开始准备晚饭，她还是想做一顿郑重其事的中餐，
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切和感谢，所以下午三点多她就开始洗菜切菜炖汤什么的。
秦小雨很喜欢培养一个人的饮食习惯，觉得很有成就感，对梁晨就是，以前
梁晨不吃辣，十年过去，梁晨吃辣一点也不逊色于秦小雨了，梁晨以前都是无肉
不欢，现在也喜欢上了荤素搭配，虽然说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并不是
颠扑不破的道理，但她一直很喜欢喂养一个男人的感觉，尤其梁晨总是说：「哪
里的饭菜也不及我媳妇做的好」……所以必然的，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被秦小雨喂
胖了，秦小雨还对梁晨说，胖男人才是有人疼有人爱的。
当然像Ｒｏｂｅｒｔ这种健美且壮实的男人，不让他吃好吃饱，就更让人心
疼了，总怕锻炼的时候没力气没营养，长不了肌肉。
知道Ｒｏｂｅｒｔ喜清淡，所以煲了个萝卜排骨汤，炒一盘菜心，一盘西红
柿炒鸡蛋，一盘洋葱炒牛肉，一盘虎皮尖椒，嗯，虎皮尖椒是给自己做的，都一
周了，秦小雨很怀念辣椒的味道。
五点多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回来了，天已经基本黑了。秦小雨到了门口迎接
Ｒｏｂｅｒｔ，给他递上拖鞋，问他工作找的怎样。
Ｒｏｂｅｒｔ说都不太理想，估计还得再花一两周甚至一个月时间。
秦小雨安慰说：不着急，慢慢来。
Ｒｏｂｅｒｔ说：亏得还有点积蓄。
秦小雨问：不是说外国人都不攒钱吗？有多少花多少，不仅月光族，甚至一
周都挨不下来？
Ｒｏｂｅｒｔ说：高社会福利、有各种保障的发达国家里这种状况的确多，
不像中国人总缺乏安全感，然后存很多钱来增强自身安全感。但是每个国家都有
会理财懂理财的人，有点积蓄还是有利于搞个小投资什么的。而且大多数人的理
财观是和性格有关系的，和国籍没有必然联系。
「哦，想起来了，外国也有守财奴呢，像葛朗台那样的人。」
「葛朗台是谁？」Ｒｏｂｅｒｔ好奇地问。
「哈哈，我们小学课本里的一个人物，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里面的
那个。」
「哦……明白。对了，英文背的怎么样？」
「还好，你是不是怕我知难而退，所以第一次都给我俩单词的小句子？」
「从简单开始，不是学习的一般规律吗？」
「嗯嗯，挺好的，今天的还算简单。」
「好，我以后慢慢增加难度。」
「快去洗洗，过来吃饭。就差炒菜了。」
「看来很丰盛啊。」Ｒｏｂｅｒｔ向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红红绿绿的一片，
颇有生活气息。
「一般了，都是家常菜。」秦小雨内心还有点小得意的。
Ｒｏｂｅｒｔ上楼冲澡的时候，秦小雨迅速炒好了三个菜，等他下楼的时候，
就差一个虎皮尖椒了。
「你先看会电视，马上就好。」秦小雨一边说，一边刺啦一声将尖椒倒入油
锅里，一阵辣椒的辣香味挡也挡不住地窜了出来。她心满意足地呼吸了一口。
「嗯……嗯嗯……」Ｒｏｂｅｒｔ开始清嗓子，问，「你做什么菜这么呛？」
「虎皮尖椒啊，闻着呛，其实炒出来就没那么辣了，也许你可以尝一尝。」
「哦……」他随手打开了门窗，冬天夜晚的一股凉气穿堂而过。
终于摆盘上了餐桌，标准的四菜一汤，略微偏素，颜色搭配也很好看。尤其
焦黑的虎皮尖椒摆放在青绿色的菜心与红白相间的西红柿草鸡蛋中间。秦小雨招
呼Ｒｏｂｅｒｔ和安妮过来吃饭。
安妮欢快地给自己碗里倒了些西红柿炒鸡蛋，说：「妈妈，我最爱吃你做的
西红柿炒鸡蛋了。」
秦小雨笑着说：「那就多吃点。」然后她转向Ｒｏｂｅｒｔ说：「你都尝尝，
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下次我就知道了。」
Ｒｏｂｅｒｔ表情淡淡地，他吃了几口牛肉，问：「里面放蒜末和辣椒了？」
「对啊，蒜末姜末和一丁点的红尖椒炝锅出来的菜会很好吃。」
「哦……不过，下次能不用辣椒和蒜末吗？」
「很辣吗？」
「不是辣不辣的问题，我只是不喜欢这些味道，这些都盖住了牛肉本身的味
道。」
秦小雨脸略略一沉，这话要是梁晨说出来，她会立刻说：「爱吃不吃，我以
后天天吃面条就大蒜，熏死你。」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问：「一点点蒜味也不行？」
「最好没有。」
「哦，知道了。」秦小雨默默地夹起虎皮尖椒，表情凝重但心花暗放地吃完
了晚餐。当然，Ｒｏｂｅｒｔ一筷子也没动虎皮尖椒。
好在他对排骨汤称赞了一句。
秦小雨内心不大喜欢Ｒｏｂｅｒｔ这种对食物的挑剔和固执，本来，她很想
让他尝试一下别的口味，想让他找到他从没有发现过的惊喜，但是……唉，好失
败。
「我来洗碗。」Ｒｏｂｅｒｔ放下筷子对秦小雨说。
他洗碗？ＯＭＧ，秦小雨想，结婚的十年时间里，梁晨可从来没主动要求过
洗碗，她立马被Ｒｏｂｅｒｔ感动，多么体贴的男人啊，自己外出奔波一天，回
来还主动要求洗碗，果真老外男人都这么体谅女人，这么愿意主动承担家务？
「我来洗碗……你去冲下澡吧，刚才油烟味太重，而且还混合著一种辛辣的
味道，我不太习惯。」
ＯＭＧ，秦小雨内心又惊呼一次……原来是嫌弃我身上有做饭的味道啊！
她不禁定睛看了一眼Ｒｏｂｅｒｔ，这男人对气味真这么敏感？
突然想起他每次冲完澡都会喷香水，嗯，淡淡的味道，竟然很好闻。她还拿
这个跟梁晨说了，她一边心里喜欢着那种味道，一边跟梁晨说她觉得只有很娘的
男人才喜欢喷香水，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相当男人花啊？
当时梁晨就说了，你们女人对男人要求太多了，有时候喜欢他手指上的淡淡
烟草味道，有时候喜欢他们的大汗味，觉得很男人，有时候喜欢他们身上清爽的
香皂味，有时候又喜欢他们独有的香水味道。秦小雨说她就喜欢梁晨的没味道，
两人哈哈一笑。
秦小雨看都没看Ｒｏｂｅｒｔ，不悦地嗯了一声，上了楼。心里忍不住想：
这男人毛病真不少。
说实话，秦小雨曾经有个东北的男朋友，他就很自然不做作，跟秦小雨约会
吃饭，当着秦小雨的面，大葱蘸酱吃的很豪迈，虽然大葱的味道很冲，但是她还
是内心欣赏那种无所顾忌的洒脱。还有梁晨，经常早上起来不刷牙就亲她，不也
没事吗？两个人若够亲昵，这些似乎都不是什么问题，可见她和Ｒｏｂｅｒｔ之
间，还有许多的距离，这距离跨不跨越得过去还难说呢。
想到这里，秦小雨又生出一种不想和他同床共枕的念头。
即使她的身体清新如故，发间都是暗香，他抱她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自己曾
被嫌弃，只是因为做饭的时候沾染了油烟味……多别扭啊。两个人就不能不分彼
此，各自谦让和迁就一下吗？何况一点气味，而且是浓郁的生活气息，不是更有
家的感觉吗？难道这就是有过婚姻生活和没有过的区别？何况，这真是什么原则
问题吗？还非得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好像她秦小雨就是个邋遢不爱干净不修边幅
的女人，她是吗？是吗？秦小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庞白皙，头发慵懒地挽在
脑后，几缕发丝落在颈间，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她又嗅了嗅自己的睡衣，再打
散头发，闻了闻……什么味都没有啊！
毛病！
秦小雨又重复一句。
第十三章
冲完澡秦小雨和自己斗争了一会，还是觉得这点情绪应该有所表露，任何细
微的情绪都应该传递给对方，要只是一味隐忍的话，可能某一日所有的细节加起
来，就会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们这段以利益为根基的婚姻。当然，如果能正好隐忍
两年，也无所谓，就怕提早爆发。所以她斟酌了下，下楼就对Ｒｏｂｅｒｔ说：
「晚上你先睡，我大概要和梁晨说会话，然后写点东西，可能会稍晚睡，你累了
一天，你先睡吧，我就呆书房，如果打扰的话，我就和安妮睡。」
Ｒｏｂｅｒｔ看着胸口被发梢打湿的秦小雨，脸色温润潮红，眼光一时有点
发痴，竟然一点不觉得秦小雨这些话是暗含了一些不满，他顿了顿，说：「没事，
你忙你的，我可以在床上看书等你。」
「要是晚了呢？」
「十二点你总要睡的吧？」
「十二点是中国的十点，也许还会迟一点。」
「……好吧，我等你到十二点最多，你记得进房间的时候不要开灯就行。」
「行。」
秦小雨想着也不能故意拿这事找茬闹别扭，没必要，看他那一脸懵懂的样子，
好像自己又有点小题大做，也许是该有个良好或者稍显苛刻的卫生习惯，走到别
人跟前还是清清爽爽比较好，若真的把自己定位一个厨房大妈，岂不辜负了正好
的年华？心里嘀咕了一会，也渐渐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好吧，安顿好安
妮就去写日记吧，再把这点感受补写进去，呵，好莫名其妙的自我转变。
安妮坐在房间地毯上，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一样一样地解释给秦小雨
说：「妈妈，你看，这是我的铅笔，可以写字，彩色铅笔，可以画很多画，你和
爸爸生日的时候我就可以画画给你们做礼物了，我要用好多好多的颜色，天上的
云都要像彩虹一样……这是铅笔刀，笔袋，绘画本……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生字
本？我们幼儿园都有的。」
「傻瓜，你在幼儿园学的是中国字，当然要生字本了，以后你学习的是英文
啊，都是字母的。」
「哦……」安妮撅撅小嘴问，「妈妈我是后天上学吗？要几点起床呢？」
「对啊，赶紧收拾好，早点睡，现在就得像个预备小学生那样，有个好习惯，
早睡早起，以后上学的话每天要早上八点起床，洗漱完吃完早餐，然后坐校车去。」
「妈妈你陪我等校车吗？」
「当然，乖，先睡吧。」
「好的妈妈，我先把书包整理好。」
安妮低着头，井井有条地将那些杂乱的文具一一放进书包。认真的一举一动
让人心生爱怜。秦小雨感觉小孩子对待上学的郑重态度，要远远大于很多成人对
待婚姻生活的，就好比她和梁晨。
等安妮睡着了，秦小雨从安妮的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自己的两本日记，
她抱它们到怀里，像拥抱自己的两个密友一般。
Ｒｏｂｅｒｔ已经进了卧室，门虚掩着。真好，这个静谧的家静谧的时刻将
属于秦小雨一个人了。
她给自己烧了壶热水，准备泡点茶放在书桌上。想象下：冬天，温暖橘黄的
灯光下，一杯热气缭绕的茶，两本打开的日记，笔墨未干的字迹，窗外黑暗中的
点点路灯……多好，就是不写日记，手捧热茶坐着发呆也好啊。
说起热茶秦小雨又有点想不明白的是，在外面餐厅吃饭若需要喝水，总是给
你配一玻璃瓶的冷水，已经在外面吃过三次饭了，无一例外是这样，吃着热乎乎
的饭菜，却喝的是冷水，这对胃不好的秦小雨来说，很不习惯。即使没有茶，热
乎乎的白开水总该有的吧？大冬天的也这样……这让秦小雨好奇老外的胃是什么
做的。
收拾停当，秦小雨坐在古朴的实木书桌前，打开日记。
嗯，首先打开的是灰色的那本，先面红耳赤地温习了一下昨天，想：若不是
Ｒｏｂｅｒｔ嫌弃她的油烟味，打击她做饭的良苦用心，这会俩人肯定也是搂抱
在床上纠缠，毕竟身体是新鲜的，感受是新鲜的。但似乎这样冷一下也好，又不
是热恋，干嘛表现的那么缠绵悱恻？
秦小雨带着自我反省的心态回顾了晚饭前后发生的事。越写越觉得Ｒｏｂｅ
ｒｔ的表达方式直观有效，心思不藏着掖着，不假人假面，有什么说什么。假如
他真的很反感，也许只会皱下眉，根本不会说什么，只是暗自保持距离就行了。
纠正一个人的行为，应该是出于关心才是，你看他话说的那么淡然和一笔带
过，也是不错的方式方法了。
给Ｒｏｂｅｒｔ开脱完，秦小雨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拨打梁晨的电话。许
久没人接。也许忙什么吧，她又打开另一本日记。没写几行，电话回过来了。
「刚才没听见，ＫＴＶ太吵，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几个朋友喊我出来吃饭唱
歌，我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吧？」
梁晨一定是躲在洗手间打的电话，否则那个地方吵到根本无法通话。
「没事没事，你去唱歌吧，出来和朋友热闹热闹也好，省的你无聊。」秦小
雨很能理解她们走后梁晨单调的日子，有朋友陪着吃吃喝喝也好，即使真的叫几
个陪唱的姑娘，摸摸捏捏的也没事……当然也许只是纯粹地唱歌。
于是两人简单挂了电话。
耳边的喧闹一下子被关闭了，重回幽静的感觉突然那么好。她拿起茶杯，想
再添一杯茶，喝完也就睡了，没必要非等到十二点。
轻轻打开书房的门，刚要蹑手蹑脚地过去，却发现Ｒｏｂｅｒｔ就坐在餐桌
前看书。
「怎么在这里？」
「以前不说好了书房归你，我就在这里吗？」
「哦……可是你不是说会在床上……等我的吗？」后面的四个字秦小雨故意
含混带过。
「一上床就困，索性在这里看会书。」
「哦……」秦小雨添了杯水问，「问你件事。」
「说。」Ｒｏｂｅｒｔ抬头，十指交叉放在书本上。
「你在中国的时候也去ＫＴＶ吧？」
「被拉着去过两三次。」
「喜欢吗？」
「太吵的我都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去？」
「不是有个成语叫盛情难却吗？」
「那你去了唱歌吗？」
「不唱。我不大习惯那样的宣泄方式。我比较喜欢流汗的方式让自己轻松下
来，比如运动，比如各种各样的……运动。」说到最后这个「运动」的时候，Ｒ
ｏｂｅｒｔ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小雨一眼。
秦小雨赶紧别过脸去，她怕自己不小心脸红。
「那你就在那干坐着？」
「对啊，坐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有事先走。」
「哦，那和我差不多，我也基本在那里就是找个角落坐着，只不过我都是等
到最后，常常凌晨两三点回家。」
「那样会很消耗自己的身体。」
「知道啊，可是没办法。」
「有办法的，只是你不愿意自我控制。」
「真没办法，一般我都是和梁晨一起去，我总不能在大家都是兴头上拽着梁
晨走吧，要真那样，不仅扫兴，大家还会以为我俩闹了什么别扭。」
「你不能自己走开吗？」
「我俩开一辆车，我走了他怎么办？要真我一个人走了，别人会以为我们吵
架我给他甩脸子看呢，更糟糕。」
「活的真累。」Ｒｏｂｅｒｔ摇摇头。
「对啊，两个人就有个牵制，不像你，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吃晚饭你就坚持
要走，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所以后来大家也都没去唱歌。」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过多地消耗在无关的人身上。」
「嗯……明白……那你继续看书吧。」秦小雨捧着茶杯犹豫着要不要走开。
「要不坐下来说会话？」Ｒｏｂｅｒｔ用轻柔的语音牵制住了秦小雨的步子。
「好啊。」她立刻觉得心里开了朵花，但仍平静地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来，
手里仍然捧着茶杯。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没？」
「计划？」秦小雨想了想说，「没有吧，很快安妮就上学了，我就照顾好她，
还有你就行了，然后每天你能教我点英文，就可以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不想多做些事吗？」
「我语言不通，还能做什么呢？」
「嗯……在我想来，至少在最初的三个月内你该学会游泳和开车。」
「我会开车，不就是方向盘换右边吗？熟悉熟悉就没问题了。」
「没那么简单，两个国家开车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规则也有很大不同，
你应该也有点察觉了，还有就是你需要考本地的驾照，如果你想成为这里的居民
的话，驾照很重要，相当于你现在的身份证加户口本。」
「行，听你的，那我先学哪个？」
「可以同时报名，趁着我还没找到工作，我可以陪你练习。」
「天哪，你要做我的全能教练啊……又是英文又是游泳，还教我开车……都
是免费的吧？」
「不免费啊……」Ｒｏｂｅｒｔ盯着秦小雨的眼睛，笑着说，「你当然需要
有所付出，你见过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吗？」
秦小雨被他盯得一阵慌乱，她预感到谈话的方向……只能故意装傻地问：
「那，一次课程要给你多钱？」
「我有说要钱吗？」
「那……」
秦小雨眼中的无辜和困惑给了Ｒｏｂｅｒｔ极大的心里快慰。他继续笑笑地
盯着秦小雨的眼睛：「你知道你很被动吗？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上一次课给你，
你就得主动一次……主动示意让我明白，可以吗？」
「明白什么？」
「明白你想不想要我。」
「……我不会」秦小雨低着着，哪里都不敢看，只是看着手里的茶杯。
「我信你会的。」Ｒｏｂｅｒｔ伸过手，把她的手从茶杯上掰下来，攥在手
心。
「那要做不到呢？」秦小雨嘟嘟囔囔了一句。
「惩罚啊。老师一般不都这么对待学生的吗？」
「可是现在老师都不体罚学生的……在中国也几乎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体罚？」
「你！……」秦小雨难为情地甩开Ｒｏｂｅｒｔ的手。
「好了好了，我们去睡吧，我都开始担心没有你睡不着了呢，刚才躺在床上
真的有点心神不宁，所以才下来陪你，虽然隔着门，还是很不一样，感觉到了踏
实。」Ｒｏｂｅｒｔ站起身，走过来，楼了秦小雨的腰说。
「才不信呢。」
「真的。」
「不信。」
「信不信？」Ｒｏｂｅｒｔ扳过秦小雨，将她搂紧，低下头，鼻尖对着鼻尖
问。
「不信，又怎样？」
「让你不信！」话音未落，Ｒｏｂｅｒｔ突然弯下腰，抱起秦小雨的大腿，
一下将她抗在肩上，在秦小雨压抑中的尖叫声中腾腾腾跨上楼梯，进了房间。
第十四章
就在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颠鸾倒凤的时候，梁晨也被一个裸肩包臀的黑衣
妹子拖到了包厢的卫生间，她不由分说地蹲下，扯开他的裤子，狂放地吞吐起来。
梁晨酒意深浓，他忘记了怎么就把五张人民币塞到这女人的胸罩里了，也不
知道自己到底是需要什么，女人对他的恭维和酒精一样，使人头晕又飘飘然。秦
小雨才走不久，梁晨觉得漫长的两年里也许会有什么发生，但绝对不可能在头三
个月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和欢场中的女人有什么……他一直觉得只要眼里全是
人民币，无论呻吟声多大，腿岔的多开，都使人索然无味。然而，可是ｂｕｔ，
他还是在这个女人的口中，感觉到了一阵飘飘然，唯有最后一刻，他将自己抽离
出来，亢奋地晃动着，任由白色液体喷洒到女人的脸上颈肩，甚至长发的发梢，
他似乎在自己的内心坚持着一种奇怪的信念，精子也有归宿，但这归宿永远不可
能是一个陌生人，甚至一个这样的女人的口腔或者阴道。
包房里的灯昏暗地存在着，梁晨摇摇晃晃地被那女孩搀扶着走了出来，心里
却突然一下子亮得惨白。他无意再逢场作戏下去，便装醉，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
闭上眼睛，任由刚才的女人又钻进别的男人怀抱，继续讨巧碰杯……一切和他有
什么关系？何曾有过什么关系？！
懊悔吗？
梁晨心里问自己。
想了想，答案竟然是没有。
他觉得自己站在了秦小雨的对面，就像跷跷板的两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为
了寻求心理上的些许平衡。
是的，他可以不那么介意秦小雨每夜在Ｒｏｂｅｒｔ怀里安睡，但她的呻吟
喘息必定和他的孤单隐忍形成太明显的对比，只有释放或者报复性质的释放，或
者说唯有自己的堕落，最简单粗暴的堕落，才不至于让自己站在一个孤独的高地，
拿秦小雨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吧，不是单纯的错误，是他允许她鼓励她犯的一
个错误……两个人比堕落，其实最容易达到心理平衡。
梁晨这个时候才觉得巨大的悲哀涌了过来。
当两个人的幸福快乐不是基于同一件事，忧愁烦恼也没有同样的根源，甚至
不知道对方现在的状态和心情，距离就产生了。此刻的秦小雨和梁晨，就无比的
遥远。
Ｒｏｂｅｒｔ一边撞击，一边用手掌凌厉地在秦小雨屁股上拍着，一片粉色
云霞落在秦小雨肉肉的右臀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下次我要绑你在椅子上，要蒙上你的眼睛，分开的你腿，用各种羽毛撩拨
你，要你求我……」
秦小雨在Ｒｏｂｅｒｔ给与的想象里一点一点纵溺沉沦。
就像走进一个幽深的宫殿，Ｒｏｂｅｒｔ牵着她的手，推开一扇门后又一扇，
每一扇门后面都是不一样的布景，不一样的光亮，每一步都充满未知，她心里涌
动着抵达终极目的的期待与快感。
原来自己隐藏的那么深，秦小雨瞬时发觉自己的身体裹了那么多层衣物，梁
晨就像从来没有将自己脱光过一样，而Ｒｏｂｅｒｔ则轻易地看见，并有序地，
一层一层慢慢剥离着。
这一夜的秦小雨是从背后抱着Ｒｏｂｅｒｔ入睡的，她没有问他会不会不习
惯，只是单纯地不想松开。
安妮终于上学了，因为是第一天，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一起开车去送。临
出门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给秦小雨围上一条丝巾，秦小雨马上脸红了，她记得
她的脖颈上有Ｒｏｂｅｒｔ嘬咬的痕迹。但是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身体本
身是一本空白的日记，所有的恩爱都可以随意描绘其上似的，而且还可以随时因
迹回味。
当然这些秦小雨不会告诉梁晨，就像梁晨也对那晚的堕落绝口不提一样。秦
小雨拍了蓝天白云的照片，安妮背书包的照片，走在学校绿茵地上的照片，甚至
被老师牵着手的照片发给梁晨，两个人继续为移民后的共同生活憧憬着激动着。
秦小雨说这边工作没有那么难找，只要肯吃苦，养家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
越累越苦的工作工资越高，不像在中国，干体力活的永远在社会的最底层，遭人
歧视不说，各种待遇都是最差的，各种权益都是最得不到保障的。
送完安妮，秦小雨一阵轻松，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了，她来澳洲的第一大要
务算是完成了，她忍不住拉着Ｒｏｂｅｒｔ的手，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胳膊上。
Ｒｏｂｅｒｔ揉揉她的头发，说：「我请你吃饭去。」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见一个亚裔面孔的三十几岁女人坐在路边台阶上哭，
一个６、７岁的小姑娘在旁边拉着她的衣襟，用中文清晰地说：「妈妈别哭，妈
妈别哭。」
秦小雨不禁慢下脚步。
「妈妈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小女孩说着抬起头，四处看询。
看到秦小雨之后，她径直走了过来，问：「阿姨，您是中国人吧？能听懂我
说话吗？」
「怎么了小姑娘？」秦小雨微微倾腰。
「阿姨你帮帮我妈妈吧，我们回不了家了，我们要被赶出来了……」小姑娘
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台阶上的女人赶紧过来将小孩拽走，口里连说对不起。
「没事的，到底怎么了？」秦小雨想着都是中国人，难得遇到有人张口求助，
能帮则帮，不能帮也可以替她想想办法，尤其是女人带着孩子。
「那个男人生气了，扔下我妈妈一个人回家了，妈妈不认识路，您能把我们
送回家吗？」女孩哭着说。
「你不要上学吗？」秦小雨问。
小女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家在哪？」秦小雨也不好多问，就问那个女人。
女人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了下脸，鼻头吸了几下，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
里面有一行地址。女人说：「其实不用麻烦的，我想我也许可能会找到地方…
…就是……唉，一时想起来难受。「
「没事，好像这个离咱家也不远对吗？」秦小雨拿着手机上的地址问Ｒｏｂ
ｅｒｔ。
「嗯，不远，在咱们家后面的一个街区，走路也就十分钟。」
「那我们送你们回家吧先，有事慢慢解决，别着急。」秦小雨安慰女人。
「那谢谢你们了。」
「谢谢叔叔阿姨。」女孩清脆的声音让秦小雨觉得心疼，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小姑娘今天不能像按你一样坐在教室，而是要陪着哭泣的妈妈回家。
一路上他们很小心地说了几句。
「你们老家哪里？听口音南方人？」秦小雨问。
女人说：「广东汕头。」
「怪不得，我们从北京来的。你们来了多久？」
「两三个月了。」
「孩子习惯吗？」
「还好吧。」女人都很简略地回答了。
「阿姨，我不喜欢这里，没有小朋友玩。」小女孩皱着眉头说。
「慢慢就会有的啊，我家也有个小姑娘，和你一般大，没准你们会成为好朋
友呢。」秦小雨想起这一周多时间安妮没有小朋友陪着玩，也是很孤单。
「阿姨，那她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她在哪呢？」
「她今年６岁零四个月，今天送她去学校了。你也看到了你们是同校。」
「她叫什么名字啊？也许和我是一个班呢，我在那里上学三个星期了。」
秦小雨从前座回过头来问：「她叫安妮。不过你今天怎么不上学了？」
小女孩撅撅嘴巴，说：「我妈妈不让我说。」
秦小雨讪讪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努力出一个笑容说：「对不起，也许以后
我会告诉你。我的事情太复杂。」
秦小雨说：「没关系。」便拧回了头。
不多久，女人的家到了，女人和孩子下了车，正向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表
示感谢的时候，从背后冲过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白人男人，瘦高，微驼背的样子，
上身穿着灰色的毛衣，下面时一条灰色的短裤，花白的头发。他拉着两个拉杆箱，
背上还背着个大背包，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秦小雨听不懂，就听见一个单词ｃ
ｈｉｎａ，茫然地看着Ｒｏｂｅｒｔ，Ｒｏｂｅｒｔ解释说：「他让她们走，让
她们回中国去，说他不要背叛的女人。」
「那怎么办？」秦小雨看着Ｒｏｂｅｒｔ着急地说。
「我去跟他说说。」Ｒｏｂｅｒｔ走上前去，跟那个男人说了一阵子，男人
的语调由高到低，慢慢地看着他在对Ｒｏｂｅｒｔ点头。
Ｒｏｂｅｒｔ于是转过身对女人和孩子说：「你们先拿着行李，我带你们去
一家汽车旅馆，先住几天，回头等他弄清楚情况了，你们再冷静下来谈谈。好吗？」
女人流着泪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钱。」
Ｒｏｂｅｒｔ说：「要不我借你点？」
女人说：「借了我也没什么还，我还没有工作呢。」
Ｒｏｂｅｒｔ皱了皱眉。秦小雨看不下去了，说：「要不你上我们家住吧？
客厅打地铺也行啊……「
Ｒｏｂｅｒｔ瞪了秦小雨一眼，继续对女人说：「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妇女儿
童救助中心，他们会收留你们的，等你们矛盾解决了再说，好吗？」
「好的，谢谢你。」女人对Ｒｏｂｅｒｔ说。
Ｒｏｂｅｒｔ开始打电话，几经折腾，终于办妥，他对女人说：「我们送你
过去，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们。」他在一张纸巾上写下秦小雨的
名字和电话，递给女人。
女人依旧抽泣着，她握着秦小雨的手，说：「太谢谢你们了，要不然我和梅
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事请先解决事情吧。」秦小雨安慰说。
「谢谢你，我叫刘慧……唉……」
「没事上车吧，回头有机会了我们聊聊，会解决的。」
「唉……」刘慧长叹一口气。
第十四章
就在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颠鸾倒凤的时候，梁晨也被一个裸肩包臀的黑衣
妹子拖到了包厢的卫生间，她不由分说地蹲下，扯开他的裤子，狂放地吞吐起来。
梁晨酒意深浓，他忘记了怎么就把五张人民币塞到这女人的胸罩里了，也不
知道自己到底是需要什么，女人对他的恭维和酒精一样，使人头晕又飘飘然。秦
小雨才走不久，梁晨觉得漫长的两年里也许会有什么发生，但绝对不可能在头三
个月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和欢场中的女人有什么……他一直觉得只要眼里全是
人民币，无论呻吟声多大，腿岔的多开，都使人索然无味。然而，可是ｂｕｔ，
他还是在这个女人的口中，感觉到了一阵飘飘然，唯有最后一刻，他将自己抽离
出来，亢奋地晃动着，任由白色液体喷洒到女人的脸上颈肩，甚至长发的发梢，
他似乎在自己的内心坚持着一种奇怪的信念，精子也有归宿，但这归宿永远不可
能是一个陌生人，甚至一个这样的女人的口腔或者阴道。
包房里的灯昏暗地存在着，梁晨摇摇晃晃地被那女孩搀扶着走了出来，心里
却突然一下子亮得惨白。他无意再逢场作戏下去，便装醉，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
闭上眼睛，任由刚才的女人又钻进别的男人怀抱，继续讨巧碰杯……一切和他有
什么关系？何曾有过什么关系？！
懊悔吗？
梁晨心里问自己。
想了想，答案竟然是没有。
他觉得自己站在了秦小雨的对面，就像跷跷板的两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为
了寻求心理上的些许平衡。
是的，他可以不那么介意秦小雨每夜在Ｒｏｂｅｒｔ怀里安睡，但她的呻吟
喘息必定和他的孤单隐忍形成太明显的对比，只有释放或者报复性质的释放，或
者说唯有自己的堕落，最简单粗暴的堕落，才不至于让自己站在一个孤独的高地，
拿秦小雨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吧，不是单纯的错误，是他允许她鼓励她犯的一
个错误……两个人比堕落，其实最容易达到心理平衡。
梁晨这个时候才觉得巨大的悲哀涌了过来。
当两个人的幸福快乐不是基于同一件事，忧愁烦恼也没有同样的根源，甚至
不知道对方现在的状态和心情，距离就产生了。此刻的秦小雨和梁晨，就无比的
遥远。
Ｒｏｂｅｒｔ一边撞击，一边用手掌凌厉地在秦小雨屁股上拍着，一片粉色
云霞落在秦小雨肉肉的右臀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下次我要绑你在椅子上，要蒙上你的眼睛，分开的你腿，用各种羽毛撩拨
你，要你求我……」
秦小雨在Ｒｏｂｅｒｔ给与的想象里一点一点纵溺沉沦。
就像走进一个幽深的宫殿，Ｒｏｂｅｒｔ牵着她的手，推开一扇门后又一扇，
每一扇门后面都是不一样的布景，不一样的光亮，每一步都充满未知，她心里涌
动着抵达终极目的的期待与快感。
原来自己隐藏的那么深，秦小雨瞬时发觉自己的身体裹了那么多层衣物，梁
晨就像从来没有将自己脱光过一样，而Ｒｏｂｅｒｔ则轻易地看见，并有序地，
一层一层慢慢剥离着。
这一夜的秦小雨是从背后抱着Ｒｏｂｅｒｔ入睡的，她没有问他会不会不习
惯，只是单纯地不想松开。
安妮终于上学了，因为是第一天，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一起开车去送。临
出门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给秦小雨围上一条丝巾，秦小雨马上脸红了，她记得
她的脖颈上有Ｒｏｂｅｒｔ嘬咬的痕迹。但是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身体本
身是一本空白的日记，所有的恩爱都可以随意描绘其上似的，而且还可以随时因
迹回味。
当然这些秦小雨不会告诉梁晨，就像梁晨也对那晚的堕落绝口不提一样。秦
小雨拍了蓝天白云的照片，安妮背书包的照片，走在学校绿茵地上的照片，甚至
被老师牵着手的照片发给梁晨，两个人继续为移民后的共同生活憧憬着激动着。
秦小雨说这边工作没有那么难找，只要肯吃苦，养家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
越累越苦的工作工资越高，不像在中国，干体力活的永远在社会的最底层，遭人
歧视不说，各种待遇都是最差的，各种权益都是最得不到保障的。
送完安妮，秦小雨一阵轻松，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了，她来澳洲的第一大要
务算是完成了，她忍不住拉着Ｒｏｂｅｒｔ的手，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胳膊上。
Ｒｏｂｅｒｔ揉揉她的头发，说：「我请你吃饭去。」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见一个亚裔面孔的三十几岁女人坐在路边台阶上哭，
一个６、７岁的小姑娘在旁边拉着她的衣襟，用中文清晰地说：「妈妈别哭，妈
妈别哭。」
秦小雨不禁慢下脚步。
「妈妈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小女孩说着抬起头，四处看询。
看到秦小雨之后，她径直走了过来，问：「阿姨，您是中国人吧？能听懂我
说话吗？」
「怎么了小姑娘？」秦小雨微微倾腰。
「阿姨你帮帮我妈妈吧，我们回不了家了，我们要被赶出来了……」小姑娘
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台阶上的女人赶紧过来将小孩拽走，口里连说对不起。
「没事的，到底怎么了？」秦小雨想着都是中国人，难得遇到有人张口求助，
能帮则帮，不能帮也可以替她想想办法，尤其是女人带着孩子。
「那个男人生气了，扔下我妈妈一个人回家了，妈妈不认识路，您能把我们
送回家吗？」女孩哭着说。
「你不要上学吗？」秦小雨问。
小女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家在哪？」秦小雨也不好多问，就问那个女人。
女人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了下脸，鼻头吸了几下，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
里面有一行地址。女人说：「其实不用麻烦的，我想我也许可能会找到地方…
…就是……唉，一时想起来难受。「
「没事，好像这个离咱家也不远对吗？」秦小雨拿着手机上的地址问Ｒｏｂ
ｅｒｔ。
「嗯，不远，在咱们家后面的一个街区，走路也就十分钟。」
「那我们送你们回家吧先，有事慢慢解决，别着急。」秦小雨安慰女人。
「那谢谢你们了。」
「谢谢叔叔阿姨。」女孩清脆的声音让秦小雨觉得心疼，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小姑娘今天不能像按你一样坐在教室，而是要陪着哭泣的妈妈回家。
一路上他们很小心地说了几句。
「你们老家哪里？听口音南方人？」秦小雨问。
女人说：「广东汕头。」
「怪不得，我们从北京来的。你们来了多久？」
「两三个月了。」
「孩子习惯吗？」
「还好吧。」女人都很简略地回答了。
「阿姨，我不喜欢这里，没有小朋友玩。」小女孩皱着眉头说。
「慢慢就会有的啊，我家也有个小姑娘，和你一般大，没准你们会成为好朋
友呢。」秦小雨想起这一周多时间安妮没有小朋友陪着玩，也是很孤单。
「阿姨，那她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她在哪呢？」
「她今年６岁零四个月，今天送她去学校了。你也看到了你们是同校。」
「她叫什么名字啊？也许和我是一个班呢，我在那里上学三个星期了。」
秦小雨从前座回过头来问：「她叫安妮。不过你今天怎么不上学了？」
小女孩撅撅嘴巴，说：「我妈妈不让我说。」
秦小雨讪讪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努力出一个笑容说：「对不起，也许以后
我会告诉你。我的事情太复杂。」
秦小雨说：「没关系。」便拧回了头。
不多久，女人的家到了，女人和孩子下了车，正向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表
示感谢的时候，从背后冲过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白人男人，瘦高，微驼背的样子，
上身穿着灰色的毛衣，下面时一条灰色的短裤，花白的头发。他拉着两个拉杆箱，
背上还背着个大背包，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秦小雨听不懂，就听见一个单词ｃ
ｈｉｎａ，茫然地看着Ｒｏｂｅｒｔ，Ｒｏｂｅｒｔ解释说：「他让她们走，让
她们回中国去，说他不要背叛的女人。」
「那怎么办？」秦小雨看着Ｒｏｂｅｒｔ着急地说。
「我去跟他说说。」Ｒｏｂｅｒｔ走上前去，跟那个男人说了一阵子，男人
的语调由高到低，慢慢地看着他在对Ｒｏｂｅｒｔ点头。
Ｒｏｂｅｒｔ于是转过身对女人和孩子说：「你们先拿着行李，我带你们去
一家汽车旅馆，先住几天，回头等他弄清楚情况了，你们再冷静下来谈谈。好吗？」
女人流着泪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钱。」
Ｒｏｂｅｒｔ说：「要不我借你点？」
女人说：「借了我也没什么还，我还没有工作呢。」
Ｒｏｂｅｒｔ皱了皱眉。秦小雨看不下去了，说：「要不你上我们家住吧？
客厅打地铺也行啊……「
Ｒｏｂｅｒｔ瞪了秦小雨一眼，继续对女人说：「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妇女儿
童救助中心，他们会收留你们的，等你们矛盾解决了再说，好吗？」
「好的，谢谢你。」女人对Ｒｏｂｅｒｔ说。
Ｒｏｂｅｒｔ开始打电话，几经折腾，终于办妥，他对女人说：「我们送你
过去，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们。」他在一张纸巾上写下秦小雨的
名字和电话，递给女人。
女人依旧抽泣着，她握着秦小雨的手，说：「太谢谢你们了，要不然我和梅
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事请先解决事情吧。」秦小雨安慰说。
「谢谢你，我叫刘慧……唉……」
「没事上车吧，回头有机会了我们聊聊，会解决的。」
「唉……」刘慧长叹一口气。
第十五章
Ｄｅｌｖｅｎａ妇女庇护中心是位于北悉尼繁华地段的一个妇女儿童救助中
心，Ｒｏｂｅｒｔ定好到导航，一边开车一边给刘慧讲解着关于庇护中心的
一些事。
「是这样的，这个庇护中心会暂时收留你们，但会建议你去报案，将你的情
况向警察说明，比如受到什么样的家庭暴力，你希望怎样处理，如果需要律师或
者别的，他们还会给你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可是他没打我和孩子啊。」
「不是打人才叫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包括经济暴力，语言暴力，性暴力，社
交暴力等等很多方面，你要看他有没有辱骂你，威胁你，有没有贬损你的名誉？
有没有限制你花钱或者购买日用品，有没有限制你和其他人交往等等……「
「哦，那就是有了，他威胁过我，也不给我们一分钱，不让我和任何男人说
话。」
「他是澳大利亚本地人？」秦小雨忍不住问。
「苏格兰人，他父亲年轻时移民到这里，也算本地人了，他叫ｍａｒｋ，都
六十五岁了。」
「哦……」秦小雨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心里有太多问题，但Ｒｏｂｅｒｔ
上车前就警告过她，不要好奇心太强，不可以打探别人的隐私。好吧，不问就不
问。但这要是在国内，秦小雨肯定早就是知心姐姐的角色了，其实人有时候就是
需要倾诉，倾诉就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就想不通干嘛国外把什么都纳入个人
隐私，问都不能问。
「唉，我和ｍａｒｋ三个月前在中国结的婚，然后一起来澳大利亚了。他有
两任前妻，都离婚了，我是通过中介公司认识的他。本来也没想过要结婚出国，
但是我婚姻太不顺，六年前我男人出轨，养了个小三，养也就罢了，人家生了孩
子，孩子现在都三岁了，我男人自从有了小家，一个月就回来那么一两次，几乎
不过夜，孩子也不管，生活费也不给，我气得工作也没心做，后来一想干脆离了，
我不能将后半辈子耗在他身上，我也得给孩子一个好的交代，即使没有他，我也
得好好养孩子，后来听说结婚移民可以一步到位地获得国外身份，我就开始找跨
国婚介所，开始想的是美国加拿大，但听说那小三有个表哥在美国，我就不想去
了，加拿大距离美国那么近，反正我是不想看见她们任何人，就选了澳洲，听说
澳洲福利比美加还好……但是你知道，找不到同龄的，我这样一个离婚带孩子的，
只能找年龄大的了……」
「没考虑过华人吗？」秦小雨问，她还是觉得华人与华人之间好沟通。
「考虑过，但好多人都劝我说华人心眼小，不会喜欢别人的孩子，只有西人
才会把别人孩子当自己孩子来养，我怕我结婚后孩子受苦，所以选了个西人老头。」
「哦。」
「本来他担保我们过来，开始还过得好好的，他家有个租户是个印度人，大
概２８岁左右，我前天去院子收晾晒的衣服，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倒，那印度
人过来扶了我一把，刚好被老头看到，他就怀疑我和印度人有问题，他不好意思
去责问印度人，怕赶走了他人家不租自己的房子……他退休了，就靠养老金生活，
所以租一间屋子出去，也能多点闲钱，所以就一个劲地逼问我，甚至威胁我要取
消我的担保……今天我说要送梅梅上学，他也不放心我，跟着来，到了学校，刚
好我手机有电话，我还没来得及接听对方就挂了，他就认为是那个印度人打来的，
我英文又不好，解释不了太多，我说不是的，他不相信，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他扔下我们就走，还说要赶我们出去……过不了一会他就电话告诉我我们的东西
他都收拾好了，我要不拿走，他就扔掉……所以，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真的是
……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这样小心眼的人怎么能人受得了？干嘛不让他自己去查电话
号码？不去找那个印度人问问情况？就那一瞎猜，然后火儿都发你身上？真受不
了！什么人嘛！」秦小雨听得义愤填膺。
「如果是误会，可以解释清楚的。刚才我和他说了一会，感觉他是在气头上，
可能不自信吧，毕竟年龄比你大很多，他担心你是骗婚移民的……近些年来骗婚
移民的不少。」Ｒｏｂｅｒｔ则平静地说。
「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从我和孩子来这里开始，他就不许我们当着他的
面说中文，不许我私下给家里打电话，打电话必须免提，不许我上网聊ＱＱ，微
信联系人也被他删得只剩下家里人和几个女性朋友了，我感觉就像坐监狱一样。」
秦小雨问：「你忍受得了？」
「我想慢慢也许就习惯了，他虽然这不好那不好，但对梅梅还是真的不错，
比她亲爸强很多，每次出去都记得给梅梅买零食，梅梅发烧，他亲自带着孩子去
看医生……还有，怎么说呢，我带梅梅出国，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事，
多年来我在梅梅他爸那什么也不是，也被小三电话奚落嘲笑过，我想能留在澳大
利亚，也算一解脱，对孩子也有个交代，在中国我没钱没人，梅梅的未来肯定都
不如那小三的孩子，那样的话，我心里就有口气永远咽不下去，在这里，至少我
孩子的起点要比那小三的好一些，学习工作环境公平些，我就是想争这口气。」
「嗯，我理解。国内的教育是有很多问题，孩子压力太大，比拼的往往是父
母的实力，连小升初都紧张地要死。」秦小雨叹了口气。
「我觉得最可怕的是中国的成功学，从小孩子时候起，就绑架了每个人的人
生。在中国人眼里，金钱和名誉的获得才是最大的成功，而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方式。」Ｒｏｂｅｒｔ说。
「人是社会动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如果不入流，会被别人嘲笑甚至指责
的。没钱做事寸步难行，我要有钱，早就投资移民了。」秦小雨反驳。
「你们？」刘慧疑惑地问。
「哦……我们，我们不是那样的。我们认识的很早……在中国的时候……」
秦小雨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对她一见钟情呢……」Ｒｏｂｅｒｔ赶忙说，还用左手摸了摸秦小雨放
在腿上的右手。
「那你们真好，能这样情投意合。」刘慧不无羡慕地说。
车子不久就到了庇护中心，那里刚好有一名华人工作人员，交流起来方便多
了，她们询问了刘慧一些相关情况，并告知刘慧可以报警，向警方申请家庭暴力
禁止令，使得对方不能伤害、骚扰、威胁、跟踪或恐吓被保护人，不能进入、停
留或接近被保护人的生活或工作的地方，也不能直接或通过第三者联系被保护人。
她们还建议刘慧可以向相关部门要求隐匿自己的联系方式，比如申请自己的
电话号码屏蔽，申请对某些特殊电话的拦截，要求警方自己的车辆登记设障，和
银行谈谈安全保护措施等。
刘慧说她暂时不想这么做，她想等ｍａｒｋ想明白或调查清楚后，看他有什
么反应再说。工作人员则一直在强调刘慧要懂得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等等，不要
太懦弱，让她明白澳大利亚是个法治的国家，有很多法律是保护妇女和儿童的，
让她不要担心。刘慧问她们最多能在这里呆多久，工作人员说原则上可以一直住
下去，但是他们会尽快帮助刘慧去找力所能及的工作，并帮联系一间政府出资的
公屋，只需要负担很少的房租。
安顿好刘慧，秦小雨才长舒一口气。
Ｒｏｂｅｒｔ问：「有何感想？」
秦小雨笑笑：「我很幸运。」
「走，带你去吃午饭。」Ｒｏｂｅｒｔ心情说不出来的明朗。
「可是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不同意接他们住咱家？一楼书房里可以打个地
铺什么的啊，而且孩子上学还可以一起。」秦小雨觉得这一点上Ｒｏｂｅｒｔ不
如中国人热心豪迈。
「她是因为和丈夫之间的矛盾而被赶出来，社会上有专门的机构在解决这个
问题，为什么我们要承担这个责任？何况我们能提供更好更专业更全面的帮助吗？
再说，你不觉得刘慧需要懂得怎样自我保护吗？她对自己在这个国家的权利几乎
一无所知，以后怎么更好地生活？中国人就是喜欢个人去管政府该管的事儿，就
拿地震捐款来说，个人表达爱心是对的，但灾难救援以及捐助和重建，都是政府
和福利机构的职责，个人的行为只能理解为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爱，能出一份力
自然好，可是你看汶川地震吧，最后热点全在哪？再有，我也不喜欢陌生人在我
的家里，我们需要有自己不被打扰的生活。」
「哦。」好像Ｒｏｂｅｒｔ的话都不无道理，秦小雨便默不作声。
午饭后回到家，Ｒｏｂｅｒｔ照例给秦小雨十五个短句，然后一个人在餐桌
上继续上网浏览各种信息找工作。秦小雨躲在书房里微信和梁晨聊天，把刘慧的
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他。
「这也是我不找陌生人给你的原因，你看，容易出事吧？」
「嗯，我看刘慧娘俩被赶出去，心里真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哪天我要得罪了
Ｒｏｂｅｒｔ，他会不会这么做。」
「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你们现在相处不是挺好的嘛？」梁晨发现自
己突然有点怀疑Ｒｏｂｅｒｔ性功能不好，嗯，确切地说是怀疑秦小雨的话。
「很一般了，就是暂时没什么矛盾……唉，我给你说，老外真的很冷血，刘
慧娘俩被赶出来了，我说让她们暂住在Ｒｏｂｅｒｔ家，反正两家距离很近，Ｒ
ｏｂｅｒｔ都不同意，要是你，肯定同意。」秦小雨不小心打出「我们家」三个
字，吓了一跳，又赶紧删除，改成Ｒｏｂｅｒｔ家，同时她知道知道梁晨的侠肝
义胆，这样说出来，她和梁晨就好像又站在了一起。
「那必须的，都是中国人，而且怎么说呢，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情况，咱不帮
谁帮？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这次咱帮了她，咱有难的时候人家也不会袖手
旁观啊。何况家务事，两口子的矛盾，说不定一会就又好了，干嘛那么兴师动众
的。」
「谁说不是呢，真难以理解。」秦小雨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墙头的芦苇了。
「你们的网络好了没？好了的话咱们就可以每天视频了。真想看看你们，安
妮在那边吃得惯吗？」
「我做的饭她还能吃不惯？」
「哦，我以为你们都改吃西餐了，怕她不习惯，她从小爱喝粥。尤其是红豆
绿豆粥。」
「我知道。有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是不是后妈……估计网络下周就
能好了吧，Ｒｏｂｅｒｔ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他找到工作后就好了，我感觉就自
由多了。」
「嗯，知道，你忙你的吧，当他面咱们联系太紧密也不好，我去科长办公室
一趟，估计是想问问你和孩子的情况，据说他老婆一个人在悉尼也闷得慌。」
「可是我不可能见她啊，你给人家说我是陪读，到时候知道我嫁给Ｒｏｂｅ
ｒｔ，话再传出去，你在单位怎么做人？」
「再说，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
秦小雨合上手机，打开日记本，一个人发呆：要是一直能简简单单地在这个
家守着安妮和Ｒｏｂｅｒｔ多好，真不想接触谁，也不想知道像刘慧那样的移民
故事，多心酸呐……
第十六章
定了和王璠太太见面的那天，Ｒｏｂｅｒｔ刚好要去参加一个传媒公司的应
聘，Ｒｏｂｅｒｔ比较喜欢这个新兴的媒体平台，又是面向华人的，所以他对秦
小雨说别出去见面了，还是邀请王璠太太来家里。秦小雨说如果来家里估计会看
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对梁晨在国内的名誉不好。Ｒｏｂｅｒｔ无奈地笑笑，说
你就说租住在我家好了。秦小雨想想同意了。
王璠太太开着一辆银色的奔驰Ｅ３２０Ｌ运动豪华型轿车来的，车子停在院
子，秦小雨迎了出去。
「怎么样安顿好了都？」王璠太太一下车就拿了个大礼盒过来，「送给你家
闺女的。」
「谢谢，都好了，孩子也上学了，不过马上又要放假。」
「是啊，这里的学期可真怪，总是没上几天学就放假，一放就俩星期。每天
下午放学还那么早，咱们那阵子还有晚自习呢，八九点才回家，对吧？」
「谁说不是呢，快进来吧。」秦小雨接了礼物，让王璠太太进门。
「不错啊这房子，看著有点老，可是装修什么的看得出来下了功夫，而且是
纯纯的砖瓦房，不错。这是你买的租的？」
秦小雨略有迟疑地说：「租别人的，等于是合租，而且那个人你认识，就是
Ｒｏｂｅｒｔ。」
「啊？天哪，世界可真够小的……哈哈，不过又有一个熟人，太开心了。我
们呢在Ｃｈａｓｗｏｏｄ买了个ａｐａｒｔｍｅｎｔ，三房的，凑活住。哎，你
知道吗，这帮广东佬叫ａｐａｒｔｍｅｎｔ雅博文，第一次我在房产广告上看见
这个词的时候，死活理解不了……还是你住这样的ｈｏｕｓｅ舒服，安静。」
「来，喝茶……ｈｏｕｓｅ舒服是舒服，但也要是自己的才好，而且，你们
那个区听说华人多，房价贵，应该很方便吧。」
「是啊，很方便，英文都几乎用不太上，尤其是Ｅａｓｔｗｏｏｄ，可以说
那就是个中国城，唐人街怕是都要排第二了。」
「我们中国人多强大啊，哈哈。对了，你儿子几年级？」
「十一年级了，唉，我比你老啊。我都四十六了，你才三十出头吧？」
「嗯，再过一个月就三十二了。」
「真好……不过再好的年龄，在澳洲这样寂寞的国家里，估计也得虚度。我
来这快一年了吧，都要闷死了，开始还偶尔出门美容做做头发，可是做了给谁看
呢，连个上街吃饭喝茶的朋友都没有，后来也就哪里都不去了，就窝在家里看电
视连续剧，唉，最近还好点，微信加了俩三个老外，开始有事没事瞎扯，就当练
英文了，对了，你微信多少，咱俩加一下，以后好联系。」
「小雨的拼音字母，你搜一下。」
「嗯，我叫Ｊｅｓｓｉｃａ，也是我的英文名，你以后可以叫我Ｊｅｓｓｉ
ｃａ。」
「加了。其实我也在发愁英文呢，现在每天就是背常用句子，感觉应变太死
板，还是得找机会多练习。」
「你还愁？你让Ｒｏｂｅｒｔ教你啊，他人又帅，母语又是英文，中文还可
以给你解释，多好！你跟他多说说话就足够了，比上什么语言班都管用。」
「嗯……可是一开始和他说的就是中文，现在没法改了。」
「唉，你可真是，错过练语言的大好时机。要不你也加几个老外聊聊，微信，
附近的人，很好找，找个看着顺眼的聊聊，估计像你这么漂亮的，发两三张照片
上去，就会有一大堆男人加你。」
「可是会不会不安全啊？我还没用过那个功能，以前最多玩玩摇一摇，纯粹
好玩，也不加陌生人。」
「不见面，不透露自己具体住址就好了，大不了不发露脸照，发个丝袜照啊
什么的，也一样，哈哈。」
「看来你们家王璠管不着你，你也变坏了。」
「我算是胆子小的，还老老实实地在家看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少妇在这享受
着自己的第二春呢……你说我们这一走，他们男人能耐得住寂寞？国内诱惑那么
多，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啊，哪个能把持得住？所以我们这样比他们好到不知道多
少倍，所以，偶尔思想抛抛锚也是情有可原的。婚姻生活就那么回事，别较真就
行，很多细节得过且过，就大家都舒服，你看我在这里的吃喝用度，他还不照样
高规格地满足？两三月还过来陪我们几天，照样恩爱美满。我是看透了，男人钱
给谁，心就在哪。所以也不太管他，他一个人也有自己的难处。」Ｊｅｓｓｉｃ
ａ不无感慨地说。
「嗯。」秦小雨想着最初的爱情理想多么像一杯纯净水，而生活其实是五味
杂陈的汤，任谁都得在这汤锅里熬一熬。
「你微信找找，看你们这区域周围老外多不多，帅不帅？还有，不介意的话
午饭就在你家解决了。」
「没问题，我来做，能吃辣的话，我就做俩川菜。」
「嗯嗯嗯，想念川菜。」
俩人坐在沙发里，拿着手机找附近的人，点开一个头像品评一番，嘻嘻哈哈
一阵，然后忽略掉，再点开一个，再嘻嘻哈哈一阵……窗外的阳光微斜着洒落在
她们身上，南半球的冬日暖暖的，透出一股春的骚动。一时间，秦小雨甚至也不
觉得Ｊｅｓｓｉｃａ张扬了，以前那种显摆，今天一点也没看出来，反倒有一种
说不出来的亲切。
俩人满头大汗地吃完超辣的川菜，Ｊｅｓｓｉｃａ挥着手在唇边，说：「辣
的真爽啊。」
「是啊是啊。」说着，秦小雨开了所有的门窗。然后对Ｊｅｓｓｉｃａ说自
己去楼上冲个澡，看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脸疑惑，她解释到，Ｒｏｂｅｒｔ是个对
味觉比较敏感的人，不喜欢油烟味，尤其是这么呛的味道，而且自己做饭头发衣
服上一定也有很多味道。所以冲个澡换个衣服。
Ｊｅｓｓｉｃａ点点头说：「挺斯文的样子，毛病够多啊。」
冲完澡，秦小雨换了衣服，发现Ｊｅｓｓｉｃａ站在卧室门口，她一阵慌张，
床头上还搭着Ｒｏｂｅｒｔ的一件衬衫，她是准备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扔洗衣机里
的。
Ｊｅｓｓｉｃａ有些神色躲闪地说：「啊，我上来是找你要你的香水，我想
既然Ｒｏｂｅｒｔ不喜欢油烟味，估计我身上也有，所以想用你的香水压一压。」
秦小雨心里打着鼓，想：完了，这下她看到这么大的一张床了，还有，浴室
是在卧室的里面啊……不一定怎么想呢。
递给Ｊｅｓｓｉｃａ香水后，秦小雨故作轻松地说：「我和孩子睡这间主卧，
Ｒｏｂｅｒｔ住对面那间。所以一周３００的房租还行吧？」
「他还收你房租啊，我要是他，这么个大美女，白住都赚了，不知道老外脑
子里想的啥。」
「能收留就不错了，房租也是应该的。」
「不过……Ｒｏｂｅｒｔ那么帅，有单身，你们住在一起……你确定梁晨放
心？确定Ｒｏｂｅｒｔ没心怀不轨？要知道日久可就生情了呢……哎呀哎呀，我
不说了像教唆你一样，你们家梁晨会杀了我的。」Ｊｅｓｓｉｃａ一阵坏笑。
「不会是你对他有感觉吧？」
「你还别说，记得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我要没结婚，就找个Ｒｏｂｅｒ
ｔ那样的人嫁了吧？唉，对他还真是有相当的好感，嫉妒你居然和他住在一个屋
檐下了。」
「哈哈哈……」
俩人嘻嘻哈哈地下了楼，刚到客厅，就看见Ｒｏｂｅｒｔ回家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秦小雨问。
「嗯，挺顺利的……你好。」Ｒｏｂｅｒｔ转向Ｊｅｓｓｉｃａ打招呼。
「帅哥你好，好久不见，才知道小雨住你家，早知道我也不买房子了，和你
们挤一起，热闹。」Ｊｅｓｓｉｃａ打趣。
两人寒暄着坐下，秦小雨给Ｒｏｂｅｒｔ煮了杯咖啡，给她们续了茶。Ｊｅ
ｓｓｉｃａ显然对Ｒｏｂｅｒｔ很感兴趣，追着他问东问西，还不等秦小雨问面
试的结果，Ｊｅｓｓｉｃａ已经和Ｒｏｂｅｒｔ聊到了面试的事。
「你去中国人开的公司面试啊？听说中国人开工资都不高的。」Ｊｅｓｓｉ
ｃａ问。
「你说的那是小餐馆啊小商店什么的，中国人雇佣中国人会给比较低的工资，
甚至有的还非法用工，就是为了减少成本，像这么大规模跟影响力的传媒公司，
是不会的，他家员工甚至只有三分之二是华人。」
「哦，那还真是不错，刚应聘就是运营总监，不错哎，对了，让我和小雨拜
你为师学英文吧，每周你和我们聊一个下午，我负责请客吃晚饭，怎么样？」
「没事的话可以的，小雨？」Ｒｏｂｅｒｔ转向征求小雨的意见。
小雨笑着说：「当然好了，最好我懒得做饭的时候你就都请客，我们可以边
吃边聊。」
三个人就那样坐在沙发上聊了好大一会，天快黑的时候，Ｊｅｓｓｉｃａ道
别，说要回家给儿子做饭。看着Ｊｅｓｓｉｃａ飞驰远去的车影，Ｒｏｂｅｒｔ
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街上奔驰宝马路虎等车，一多半是中国人开的？」
「他们有钱啊，又好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中国车就是男人的脸面，也是
女人的。」
「其实在澳洲久了，你就会发现，这种观念很怪异，人都被物化了……车子
就是一种工具，简简单单的，没有人为赋予的那么多含义，更不是攀比的一个筹
码，大家生活的都很随意，街上很少见到豪车的。」
「嗯，我有注意过，当时还想澳洲车子又不贵，没那么重的税，干嘛大家都
不买好车……可见我也肤浅了。」
「你是被环境同化了，希望新的环境会重新改变你。」
秦小雨想，Ｒｏｂｅｒｔ还真有点当老师的潜质，不过，把这样一个老师分
享给Ｊｅｓｓｉｃａ，真有点不舍得。
「对了，Ｊｅｓｓｉｃａ有没有察觉到什么？」Ｒｏｂｅｒｔ问。
「他看到我在卧室洗澡了，床上还有你的衬衣，肯定会怀疑我们住在一起，
但她没提。」
「嗯，我觉得你该和梁晨说说这个，谎言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其实不大
赞成在这个事情上对别人撒谎。要知道为了一个谎言，我们常常要说一百个谎言
去让圆它……对了，家里宽带明天一早有人来处理，我从下周一也就开始上班了。」
「哦，好的。」秦小雨答应着，她心里想，有个虎视眈眈的Ｊｅｓｓｉｃａ，
她才不想隐瞒他们的关系呢，最好让Ｊｅｓｓｉｃａ看到Ｒｏｂｅｒｔ对她秦小
雨的种种殷勤才好。只是，怎么和梁晨说呢？
第十七章
「已经十一点半了。」Ｒｏｂｅｒｔ敲敲书房的门，提示秦小雨该睡了。
可是，这是家里网络好了之后第一次和梁晨视频，前几个晚上梁晨接连有事
晚回家，其实也不算晚，九点多吧，但已经是秦小雨的十一点多了，所以两人一
直没视频，梁晨很不愉快地责问小雨：「和他睡觉就那么重要？就那么迫不及待？
迟一两个小时又有什么关系？」秦小雨一时哑然，若再以Ｒｏｂｅｒｔ毛病多作
为理由已经有些牵强了，俗话说的好，只要你想，总会有时间。
「你先睡吧，再有半个小时我就去睡了。」秦小雨无奈地抬了下头，关闭了
话筒的音量，对着关闭严实的门说。
「我明天还上班呢，希望不要互相影响。」一阵脚步声冷漠地消失在门口。
「Ｒｏｂｅｒｔ催你？」梁晨看着秦小雨视线从上方掠过去，嘴唇动了动。
「没事，他只是问我几点睡，因为他睡觉轻，我去可能会吵醒他……我们也
说的差不多了，再聊会我就去睡。」
「吆，没你还睡不着了？」
「没，没有的事……快说，我下次要不要跟Ｊｅｓｓｉｃａ说清楚我们是结
婚移民的？我是觉得撒谎圆谎挺累的，总怕一不小心穿帮。」
「都给你说了，不能说实话，这关系到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虽然虚伪吧，
但咱已经把很多苦背地里吞了，面子上这点东西，还是给我留着吧。」
「那要有出现什么问题，你自己解决。」秦小雨其实觉得即使说了也没关系，
这年月什么作假的没有？假结婚换户口，假离婚买房，假结婚移民，假离婚转匿
财产，多了去了，真真假假的又有什么关系？谁还不理解谁那点小心思小难处小
心酸？
「放心好了，王科长找我也只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他说他太太在那边闷得
慌，想没事找你聊聊，逛逛街什么的，你们俩女人也不用聊那么深入。」
「可是我告诉你她也许察觉到了什么，要是她告诉她老公了呢？」
「没事，都是瞎猜，我应付的过来，谁还在谁背后不嚼点舌头。我表现得无
所谓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梁晨觉得谎言有时候就是手里的一把气球，没人戳
破，气球就会照样圆圆滚滚底气十足地色彩斑斓着。
「好吧。」秦小雨感觉很无奈。
「我们不语音了，打字吧，你把书房的大灯关了，开个台灯，我想看看你。」
视频里梁晨取下耳机，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干嘛？」
「三四个星期了，想你了呗。」
「刚才不都看到了？」
「我是那个意思……忘记我告诉过你虚拟……爱爱？」
「你是说……」秦小雨皱了皱眉。
「对，你揉你的胸给我看，就是各种挑逗我呗。」
「我不会，这太奇怪了，我对着电脑搔首弄姿？」秦小雨对着电脑屏幕里一
脸坏笑的梁晨，摇摇头。
「傻瓜，是对着我，不是对着电脑……听话，把外面睡衣的扣子解开。」
「这怎么做嘛！」秦小雨难为情地双手捂住了脸。
「我教你，你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可是好难为情啊。」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咱俩是夫妻，调个情是正常的。」
「可是……」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和Ｒｏｂｅｒｔ是夫妻，那不一样的，你们是作假的，
咱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听话，解开上衣扣子，隔着胸罩揉胸，还可以脱掉……如
果不冷，上身光着最好。」
「冷倒是不冷，他家是中央空调的，冬天晚上一直都开着。」秦小雨扭捏地
解开睡衣扣子，露出黑色文胸。
「手揉，把乳头露出来，捏它……对，最好舌头也伸出来……哎，你能不能
做的淫荡一点？对，可以嘬你的食指，对，上下动，想象那是我的……」
秦小雨带着一点讨好或者安慰梁晨的心态，咬了咬牙，按照梁晨的指示慢慢
去做……虽然难堪一点，但毕竟是十年的夫妻，还不至于做不出来。也奇怪，做
着做着，身体由一开始的僵硬，慢慢变得羞涩和一阵阵发热，即使还有点生涩不
连贯，但已经使梁晨无法把持，他对着镜头握住自己，很快就对秦小雨说，「脱
裤子，背对着我，让我进去。」
秦小雨刚对着镜头露出自己圆白的臀部，梁晨就一阵嗷嗷叫……他到了。
秦小雨赶紧又提上裤子，扣好扣子。打字：「你怎么这么快？」
「嘿嘿，刺激，第一次这样，感觉偷情似的，奶奶的，和自己老婆视频，心
里倒鬼鬼祟祟的。」
「呵呵，理论上你和我就是在偷情。」秦小雨笑笑，心里终于点安慰，离开
梁晨那么久，自己差不多天天有Ｒｏｂｅｒｔ的怀抱，有时候一天好几次高潮…
…能让他快乐一点，心里就舒服很多。
「时间不早了，那你快去睡吧，警告你，别被我搞湿了，一上床就聊骚人家。」
「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粗？讨厌。」秦小雨嗔怪着关了电脑。
推开卧室门，里面黑乎乎的，Ｒｏｂｅｒｔ呼吸均匀，秦小雨蹑手蹑脚地缩
上床。
她轻轻挨上Ｒｏｂｅｒｔ温热的身体，手从他的腰际绕过去，摸着他从胸口
延续下来的体毛，一边摸，一边想着梁晨的那句话……呵，聊骚，就要聊骚他…
…她的手继续下探。
看来梁晨说对了，被他撩拨起来的自己，这会身体里像烧了一堆火，又像淋
了一场雨，湿热难耐。
Ｒｏｂｅｒｔ一动不动。
秦小雨继续侵犯。
她开始吻舔Ｒｏｂｅｒｔ，从他的颈部，沿着脊椎骨，一点一点向下……秦
小雨将自己完全缩进了被子，当她吻到他的腰部，又用舌尖慢慢滑向他的臀缝，
Ｒｏｂｅｒｔ一下子推开她，说：「我不想，明天要上班。」
秦小雨不理，一把抓住他，说：「这么硬，骗人。」
「我不想。」Ｒｏｂｅｒｔ依然背对着秦小雨坚持。
「为什么？」
「不为什么，很困。」
「生气了？」
「没有。」
「生气我和梁晨聊那么久？」
「不是。」
「好吧。」秦小雨怏怏地松开手，也背对Ｒｏｂｅｒｔ，并试图不挨着他，
好将自己冷却下来……也许他隔着门听到了什么？可是他们一直在打字啊，并没
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秦小雨很迷惑。
大大的一张床，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都是辗转了很久才睡着。
接下来三四天的晚上，秦小雨都躲在书房，开着视频，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梁
晨视频着，两人几乎不怎么说话，连Ｒｏｂｅｒｔ都不怎么提起，都是各干各的
事，秦小雨一般利用这个时间写日记，记录Ｒｏｂｅｒｔ这几天以来的冷淡。用
梁晨的话来说，这样能互相看见，就像在一起一样，哪怕不说话，心里踏实，距
离也是近的。秦小雨觉得很对，梁晨才是她生活的未来，才应该是生活重心，Ｒ
ｏｂｅｒｔ是过客，真真正正的过客，所以生活中心需要时不时地调整下，不能
让Ｒｏｂｅｒｔ喧宾夺主。
想着这些，秦小雨倒也能安享这份冷淡。
周五晚上，安妮在餐桌上说自己再有一周就放假了，Ｒｏｂｅｒｔ只是简单
地回答了一句好的，就不再说什么了。三个人安静地吃完晚餐，安妮一个人在客
厅做手工玩，Ｒｏｂｅｒｔ拿了本书坐在沙发里，秦小雨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切
好一盘水果，Ｊｅｓｓｉｃａ来电话了，约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周六下午去Ｓ
ＩＲＳＴＡＭＦＯＲＤＨＯＴＥＬ喝下午茶。秦小雨不知道在哪，Ｊｅｓｓｉｃ
ａ说你把电话给Ｒｏｂｅｒｔ，我跟他来说。
秦小雨把电话递给Ｒｏｂｅｒｔ，一边喊安妮来吃水果，一边听他们说话。
「谢谢，让你破费了，我们明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到。」Ｒｏｂｅｒｔ脸上露
出笑容。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准备几个感情话题，一起聊……是的，这样有情境
的对话很有利于英文的提高。行，那就这样。」挂了电话，Ｒｏｂｅｒｔ地对秦
小雨说了句：「ＳＩＲＳＴＡＭＦＯＲＤＨＯＴＥＬ的茶室不错，有格调，小奢
侈，她蛮有眼光。」
「有钱人，净挑贵的地方而已。」秦小雨突然很惊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吧，但也算是对这个约会的重视吧。」
秦小雨撇了撇嘴，问：「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了，谢谢……不过，你要继续隐瞒我们的关系，我会很好地配合的。」
Ｒｏｂｅｒｔ淡淡地看着秦小雨说。
第十八章
ＳｉｒＳｔａｍｆｏｒｄ酒店一向以其低调却又奢华的风格闻名于世。她毗
邻环形码头，古典的风格总能让人一见倾心。秦小雨也不例外，一进门，就被墙
壁上的油画以及室内的古钢琴吸引，环顾周围，三三两两的人，轻轻地交流着，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出灿烂富足的笑容。
「地方不错。」秦小雨刚嘀咕了一声，就看见Ｊｅｓｓｉｃａ在窗边一个角
落站起身来，向他们挥手。午后的阳光洒在她淡紫色的裙子上，整个人被晕染地
像一幅立体画。
三个人落座，Ｒｏｂｅｒｔ说：「这里的Ｄｅｖｏｎｓｈｉｒｅｔｅａｓ不
错，真会挑地方。」
Ｊｅｓｓｉｃａ对Ｒｏｂｅｒｔ的赞美报以娇柔一笑。
「什么？」反倒是秦小雨有点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问。
「哦，他说呀，这里的德文郡茶不错，就是英式奶油茶点的意思，也是我们
常说的英式下午茶。Ｄｅｖｏｎｓｈｉｒｅ，一个地名，被翻译成德文郡，Ｄｅ
ｖｏｎｓｈｉｒｅｔｅａｓ，就被翻译成德文郡茶。」Ｊｅｓｓｉｃａ笑着瞥了
一眼Ｒｏｂｅｒｔ，又继续解释，「Ｄｅｂｏｎｓｈｉｒｅ是英国的一个小地方，
相当于国内的县，据说那里的居民从１１世纪起就有喝茶，吃面包，奶油和果酱
的习俗，后来一些英语系国家比如澳大利亚新西兰，受到很大影响，德文郡茶也
就普遍流行起来。」
「Ｄｅｖｏｎｓｈｉｒｅｔｅａｓ主要包括ＥｎｇｌｉｓｈＴｅａ，Ｓｃｏ
ｎｅ，Ｃｏｒｎｉｓｈｃｌｏｔｔｅｄｃｒｅａｍａｎｄｊａｍ。」
Ｒｏｂｅｒｔ接着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有点茫然的秦小雨，就又解释，
「就是英式红茶，司康饼，康沃尔式凝块奶油和果酱。」
「哦。」秦小雨以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Ｊｅｓｓｉｃａ和Ｒｏｂｅｒｔ
一唱一和，突然有一种无知的羞愧。
三个人的谈话从一开始就似乎有一种将秦小雨排除在外的意思。接下来Ｊｅ
ｓｓｉｃａ主动要求尝试英文交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能聊聊你的恋爱史吗？
不介意的话，你讲一个故事，我讲一个故事。Ｃａｎｙｏｕｔａｌｋａｂｏｕｔ
ｙｏｕｒｌｏｖｅｈｉｓｔｏｒｙ？Ｉｆｙｏｕｄｏｎ」ｔｍｉｎｄ，ｙｏｕｔ
ｅｌｌｏｎｅｓｔｏｒｙａｂｏｕｔｙｏｕａｎｄＩｔｅｌｌｏｎｅｓｔｏｒｙ
ａｂｏｕｔｍｙｓｅｌｆ……「她又看看秦小雨，说，」你也讲一个，我们三个
互相倾诉互相倾听。Ｙｏｕｔｏｏ，ｌｅｔ「ｓｓｈａｒｅｏｕｒｓｅｃｒｅｔ
ｓｔｏｇｅｔｈｅｒ。」
Ｒｏｂｅｒｔ款厚地笑笑，说：「本来这事也算隐私，但好朋友在一起嘛，
聊聊无妨。我赞同，英文交流课的第一节课让人充满期待啊。Ａｌｔｈｏｕｇｈ
ｉｔ」ｓ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ｐｒｉｖａｃｙ，ｂｕｔＩｄｏｃｕｒ
ｉｏｕｓａｂｏｕｔｌｏｖｅｌｙａｆｆａｉｒｓｏｆｂｅａｕｔｉ
ｆｕｌｌａｄｉｅｓ。Ｉａｇｒｅｅ，ｌｅｔ「ｓｍａｋｅｔｈｅ
ｆｉｒｓｔｄｉｓｃｕｓｓｉｏｎｉｎｔｅｒｅｓｔｉｎｇａｎｄｍｙ
ｓｔｅｒｉｏｕｓ。「
「可是我不会说怎么办？Ｒｏｂｅｒｔ，要不你帮我翻译？」秦小雨着急地
说。
「我帮你翻译吧，再让老师纠正。」Ｊｅｓｓｉｃａ主动请缨。
「我很欣赏你的学习态度，有想说的欲望，这就很好，而且敢于说，不错，
会很快掌握这门语言工具的。」Ｒｏｂｅｒｔ由衷地赞扬Ｊｅｓｓｉｃａ，这让
秦小雨觉得些微的不舒服，她自己也很努力啊，只是Ｒｏｂｅｒｔ在家从来不要
求秦小雨从简单的英文单词开始说起，不像那个刘慧，老公压根不让说中文，所
以连刘慧的英文都比秦小雨好很多。
接下来的聊天里，秦小雨像个外人，看着Ｊｅｓｓｉｃａ讲自己的故事，一
小段落英文，再一小段落中文，错误的地方或者用词不准确的地方，Ｒｏｂｅｒ
ｔ都十分有耐心地给予纠正，以及每一个情节之后，他都会热情地鼓励。秦小雨
大致听明白了，Ｊｅｓｓｉｃａ二十岁认识的王璠，两人没什么波澜，又门当户
对，处了段时间觉得没什么矛盾，就顺利结婚了，然后就有了孩子，生活就那么
平铺直叙的，像没情节的流水账。Ｊｅｓｓｉｃａ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初恋，但
绝对是她唯一的一段感情，她不知道爱情什么滋味，是不是真的会有让人心跳加
速或者夜不能寐的感觉。
Ｒｏｂｅｒｔ安慰她说：「所有的感情都会归于平淡，与其折腾一番到达平
淡，不如一直平淡也很好。有些起伏只是让人心力交瘁，不是必要的过程。」
秦小雨想插话说如果真把生活过程一潭死水，还不如不过呢，总得有波涛汹
涌的时刻，才能体现生命的激情啊。但是她想说的话，被Ｊｅｓｓｉｃａ说了。
她说：「以前我以为爱情就是婚姻，就是这个样子，像一笔画成的简笔画，
但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也许生活是一副油彩画，前面有不期而遇的色彩呢。」
「这种想法也是好的，至少让自己的生活保持有激情的状态。」Ｒｏｂｅｒ
ｔ开始将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像蹦极跳，１６岁的时候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刚说了一句，Ｊｅｓｓｉｃａ就哇了一声，手撑在下巴上，眼睛一眨不
眨盯着Ｒｏｂｅｒｔ，像个天真无知的少女，她催促到：」快讲快讲。「
「那个有夫之妇，是我的远房亲戚，所以像少年维特一样，我烦恼了四五年，
这个故事便无疾而终，但在我心里，她是我唯一的一段恋情，大概是因为我付出
了青春期最强大的精力。」
「可是……」秦小雨刚开了个头，就停住，不打算说了，是的，Ｒｏｂｅｒ
ｔ告诉她上一个女友因为有恋父情节，他们最后分手的，怎么……难道他只是愿
意对Ｊｅｓｓｉｃａ吐露心声？如果是这样，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说呢。
「怎么了小雨？」Ｊｅｓｓｉｃａ问。
「啊，没什么，这个故事好听，就是没细节，不过瘾。」秦小雨应变到。
「是啊是啊，Ｒｏｂｅｒｔ，讲详细一点吧。」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脸期待。
「好吧，既然你想听。」
「你」，不是「你们」，秦小雨无法不摘出这个词汇，放在自己的心里琢磨，
如果这句话单单用英文说倒还好，秦小雨就没办法体会出这里的玄妙了，可是她
切切实实地听到了是「你」，而不是「你们」，也就是说是「Ｊｅｓｓｉｃａ」
而不是「Ｊｅｓｓｉｃａ和秦小雨」。
「那个时候我喜欢她，是因为我在她家寄宿上学，我父母当时在很远的地方
有个农场，所以寄宿我到亲戚家上学。那个年龄的我很乖巧，总是想尽一切办法
去帮她，以求近距离地感受她的气息，也学会了偷窥，学会了写忧郁的诗，甚至
在我内心里建造了一个只有我和她的世界，我每天虚拟着和她的生活，甚至虚拟
的同床共枕，但在她３３岁的那年，被查出来乳腺癌晚期，那时我１８岁，我就
开始在另外一个灰暗的世界里陪着她，刚刚成年的我还很脆弱，很多夜晚会独自
一个人流泪，我常常想，她要是一株草，我就要用眼泪浇灌她，让她旺盛地活下
去……但是她３５岁的时候，还是离开了。就这样，我的初恋幻灭，像蹦极跳，
从感情的巅峰，一跃落入谷底。」
「哇，现代版的绛珠仙子情节啊。」Ｊｅｓｓｉｃａ又抢了秦小雨的话去说。
于是秦小雨一边留意Ｊｅｓｓｉｃａ的表情，一边问Ｒｏｂｅｒｔ：「那那个有
恋父情节的女友呢？」
果然，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脸惊讶；「秦小雨，你了解Ｒｏｂｅｒｔ蛮多的啊
……」又转向Ｒｏｂｅｒｔ说：「继续继续，你的故事都好好听的样子。」
秦小雨笑而不语。
「那个故事啊，也没什么意思了，就是年龄到了，有一阵子不想自己不入主
流，就谈了个女朋友，也用心，但后来发现彼此都是有心无力，就自然分开，在
我来讲，那是个以追求婚姻为目的的一次交往，不算今天的交流主题。」Ｒｏｂ
ｅｒｔ很快地扫了秦小雨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Ｊｅｓｓｉｃ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转向秦小雨，说：「你的故事呢？」
秦小雨内心有些拒绝地说：「我只能中文简单说一遍啊，高中朦朦胧胧喜欢
过一个男孩，上了大学就没联系了；大二的时候认识梁晨，然后就是现在了，简
单吧？」
Ｊｅｓｓｉｃａ似乎对秦小雨的故事也没什么兴趣，她掰了块康斯饼递给Ｒ
ｏｂｅｒｔ，然后把剩下的一半推给秦小雨，敷衍地说：「吃块这个，不错的…
…你也挺不错的了，比我的经历还丰富呢，我才是真真正正地虚掷了青春，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抓住青春的尾巴……「说完，她深深看了Ｒｏｂｅｒ
ｔ一眼。Ｒｏｂｅｒｔ竟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而是回馈给她一个猜不透的微笑。
秦小雨看着Ｊｅｓｓｉｃａ的殷勤和Ｒｏｂｅｒｔ的模棱两可，心里想：贱
人，让你们眉来眼去！但她仍笑笑地说：「你们聊，我去洗手间给梁晨打个电话。」
拨通了梁晨的电话，不等梁晨说什么，她就一股脑地全涌出来了：「我给你
说，今天我们和Ｊｅｓｓｉｃａ喝下午茶，一见面，Ｊｅｓｓｉｃａ就显摆自己
多有见识似的，Ｒｏｂｅｒｔ也一唱一和，俩人聊得热火朝天，Ｊｅｓｓｉｃａ
还时不时地抛个媚眼给Ｒｏｂｅｒｔ，把自己和王璠的恋爱婚姻批驳的一无是处，
说什么平淡地像简笔画，还处处流露出内心的骚动，简直一个待出墙头的红杏，
王璠是没坐在对面，他要知道他老婆这个样子，绝对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让这么
一个女人漂洋过海地去做红杏……Ｒｏｂｅｒｔ也是，平时蔫里吧唧的，今天像
打了兴奋剂，要么磕了药，说个没完，还敞开心扉地讲起了自己的初恋，讲的声
情并茂的……这事我以前都不知道。今天可算开了眼了……当我不存在啊？」
「你吃醋了？」梁晨淡淡地问。
吃醋？秦小雨被梁晨问了个措手不及……吃醋吗？她赶紧解释道：「嗯，没，
没有的事，就是觉得人家俩能英文说，哪怕中间错误也不少……也许是觉得被排
外吧。唉，看来我得加紧学英文了。」
「那就好，以后好好学英文吧，这样聊天也不会有被排外的感觉了，有压力
就有动力。」梁晨心里暗暗一沉，他知道秦小雨怎么了，但他不能挑明，不能更
加肯定小雨的这种感觉，否则这种心理暗示也会一步一步把小雨推过去，让她生
出占有Ｒｏｂｅｒｔ的心。他们不该互相占有，他们只能是互相暂时的陪伴，就
像一棵树和一季的叶子，而不是树和树根。
秦小雨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她答应着梁晨，又关心地叮嘱了几句梁晨
的生活，就挂了电话。
回到座位，Ｒｏｂｅｒｔ不见了，Ｊｅｓｓｉｃａ对秦小雨说：「嗨，好不
巧，刚才我儿子打电话说我家洗衣机有点问题，我拜托Ｒｏｂｅｒｔ过去帮我看
看，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回去。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没事……那谢谢你了。」
「唉，真羡慕你，租住在Ｒｏｂｅｒｔ家，家里有个什么事，都有个男人能
帮你处理，不是老公也能当半个老公使了。幸亏你只是租住在他家，否则，我还
不敢用他呢。」Ｊｅｓｓｉｃａ笑笑地结了账，带秦小雨上了她的车。
第十九章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到底？」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路的话题都绕着Ｒｏｂｅ
ｒｔ进行。
「哦他啊，还不错，但也不是特别了解。」秦小雨的心里却是另一个版本：
他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还有啊，你得实话告诉我，你确认你们之间没什么？我是说，我可不想抢
别人的男人。」Ｊｅｓｓｉｃａ踩了刹车又说；「你说这帮人，傻不傻？你看左
边车道一辆车都没有，他们都挤在右边车道……我要不是因为懒，早打灯变道过
了红灯了，你说在国内还会有这种情况？」
「在国内，变道是不能打灯的，一打，后面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让你
变道插他前面……没办法，大家都着急，也不知道礼让一下会损失什么。」
「是啊，这大概就是国人的浮躁之一。对了，问你呢，你俩之间真没什么吗？」
Ｊｅｓｓｉｃａ追问。
「没有啊，能有什么？」秦小雨故作轻松，心里又说：我们之间也许终究会
没什么，但是现在有结婚证，有不能和第三方搞暧昧的合约，还有销魂到死的性
爱，你知道吗？
「没有就好，你知道，在国内他给我儿子办留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他垂涎
三尺了，哈哈，当时没想到还会在悉尼再次遇到，否则租住在他家的不是你而是
我了。」Ｊｅｓｓｉｃａ爽朗地笑着，一副勇往直前信心百倍的样子。
「可是你不担心你家老王知道？」
「他能知道什么呢？三两个月来一次，亲密还来不及呢。再说，我能知道在
国内他每天都做什么吗？有没有什么小姑娘来调剂生活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
道，大家彼此在一起很好就好，你不觉得偶尔生活里有个小插曲，其实并不影响
主旋律吗？老了，在一起互相陪伴的自然还是老王，这肯定不可替代。」
秦小雨想到自己和梁晨，还有Ｒｏｂｅｒｔ，也是一阵感叹，谁说Ｒｏｂｅ
ｒｔ就不是她人生的调剂呢？最终，她还得回归梁晨，回归自己原有的生活轨道
……所以，爱谁谁吧，Ｊｅｓｓｉｃａ如果真的喜欢Ｒｏｂｅｒｔ，就让他们好
吧，省得自己太用心，男女关系里，铁定用心多的那个人受伤也多。想到这里，
她笑着说：「你的生活哲学修的不错，那就试试Ｒｏｂｅｒｔ是一味什么猛料吧！」
「哈哈，我希望又甜又辣。」
「也许又麻又辣。」
「只要不是又冷又硬。」
「硬点不好吗？」冷不丁秦小雨冒出这句，其实以她和Ｊｅｓｓｉｃａ的关
系，还不至于开玩笑到这样随意。
「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好吧，硬好，冷就不好了。就希望他又甜又辣又硬
吧。」Ｊｅｓｓｉｃａ显然十分开心。
Ｊｅｓｓｉｃａ把秦小雨放到家门口，挤了挤眼睛说：「我得赶紧回去了，
实施我的计划，有什么进展我随时通告你……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魅力几
何！」
「那祝你顺利。」秦小雨也笑着说，但那笑容还是有点生拉硬拽的意思。
关了门，听着Ｊｅｓｓｉｃａ车子呼啸远去的声音，她烦躁地不知所以。
安妮放假了，下午一直在邻居家和同学玩，还没回家，估计Ｒｏｂｅｒｔ也
是晚饭后回家吧，像Ｊｅｓｓｉｃａ那样极度饥渴的女人，怎么会放过一起晚饭
的大好时光？理由当然好了，谢谢他帮忙修理洗衣机什么的。而Ｒｏｂｅｒｔ，
巴不得有个机会向她秦小雨示威：教你隐瞒关系，教你自食其果。
是啊，自食其果……秦小雨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也不想做饭了，就抱着水杯，
一杯接一杯地喝水。也不想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梁晨，让他再以为自己心酸吃醋。
那她做什么呢？想象Ｊｅｓｓｉｃａ怎么勾引Ｒｏｂｅｒｔ吗？她会故意洗完澡，
湿着头发，真空换上吊带真丝睡裙？不无可能，那种高档公寓，暖气必然足足的
……她会光着脚丫当做不小心地踩到Ｒｏｂｅｒｔ的脚上，再一个娇嗔说句对不
起？她会系上围裙做一桌好菜，温柔贤惠地喊他过来吃饭，并央他从腰间解开围
裙？她会吃饭的时候开瓶红酒，让自己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她会晚饭后假装着急
说自己的电脑有问题或者怎么样，领他进卧室？……她儿子也在家啊，会不会儿
子只是一直躲在书房不出来？给她大好的时机去聊骚？
她会不会故意弯腰，从领口露出雪白的圆弧线？
她会不会假装摔倒，跌进Ｒｏｂｅｒｔ的怀里？
会不会洗衣间的水龙头突然爆裂，他们被喷涌出的水柱打湿？然后互相曲线
毕露地看着，然后再各自轮流洗澡？Ｒｏｂｅｒｔ再穿上她给他王璠预留的睡衣？
她会不会一边看着Ｒｏｂｅｒｔ查看洗衣机，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脱下红色或
者黑色的Ｔ裤，一边绑头发一边慢悠悠地说：「头发长了，一弯腰就挡视线，怪
讨厌的……」
这都是什么啊？秦小雨摇摇头……电影看多了吧。
她对自己说：但愿没什么吧，以Ｒｏｂｅｒｔ偏冷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简
单地就犯……但是Ｒｏｂｅｒｔ不是木头，是男人都会察觉到女人有时的小用心
的，那种小发骚，大概不会有男人讨厌和拒绝的。
秦小雨真的好不安啊。安妮回家的时候她都没怎么注意到，直到她嚷嚷着饿，
才敷衍地给孩子做了个蛋炒饭。
然后就一个人呆坐在餐桌旁等时间。
八点一刻，Ｒｏｂｅｒｔ回来了。八点一刻啊，不是六点一刻。这个时间，
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区的路上，已经基本看不到什么车辆了，所有的男人都已归家，
已经属于真正的夜晚了。
「回来了？」秦小雨盯着Ｒｏｂｅｒｔ的衣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嗯，没
有水湿的痕迹。衬衣和头发也不凌乱。
「回来了。」他放下车钥匙，去了洗手间，竟然也不问秦小雨吃饭了没有，
也不说自己是否吃饭，或者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家吃饭？」秦小雨还是没忍住，站在洗手间门口问。
「你没说让我回家吃饭啊。」
「我没说你就不回来吗？」
「你没说，别人正好请吃饭，就吃了。」
「可是你有家，你有我，再怎么也得告诉我一声。」
「Ｊｅｓｓｉｃａ说她给你说了。」
「……你是不是喜欢和她在一起？」
「还可以啊，一个挺有趣的人。」
「可是，我们是夫妻，都写了合约在这两年期限里不能和别人搞暧昧的！」
秦小雨着急又发狠地说。
「是啊我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合约上的原话是，作为暂时的夫妻双方，
不能和第三者以外的人有暧昧行为，否则视合约作废。我的理解是，第一，这一
点主要是针对你来说的，因为你知道我并不怕合约作废，作废对我来说一点损失
也没有；第二，这一条的前提是夫妻，我们是吗？即使我们是，Ｊｅｓｓｉｃａ
知道吗？你不觉得这些都是你主动放弃的吗？第三，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断定是搞暧昧，是不是武断了些？」Ｒｏｂｅｒｔ拿起餐桌上秦小雨剩下的半
杯水，一饮而尽。
「可是……」
「可是你不喜欢别的女人给我献殷勤，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不喜
欢我忽略你的存在？」
「嗯。」
「那很简单，下次实话实说，告诉Ｊｅｓｓｉｃａ，我们是夫妻，而且你喜
欢我。」
「不……这不行，梁晨在单位会没法做人的。」
「那你自由选择咯。」Ｒｏｂｅｒｔ抿着嘴笑了下，这一笑是秦小雨看到过
最讨厌的笑，她真想扑上去捶打他一番，让他在别人家消耗一整个下午和晚上，
让他没有原则地接受别人的暧昧！
「你为什么不能拒绝她？只要你拒绝，我就没必要说出这些来啊。」秦小雨
终于想通，这里的责任其实并不在自己，而在Ｒｏｂｅｒｔ。
「为什么要拒绝帮助一个人？为什么要拒绝一顿感谢的晚餐？」
「你！」秦小雨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你想想清楚吧，我先上楼了。有点累。」
有点累？修个洗衣机，吃了那么长时间饭，会累？鬼都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
累……秦小雨心里乱极了。
她还是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找梁晨消磨睡前的时间，否则又是一个胡思乱
想的夜晚。
梁晨还在玩手机游戏，视频都打开了，他还不肯放手。
「你能不能停下那破游戏？」秦小雨显然还带着情绪。
「就好了就好了，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
「对Ｊｅｓｓｉｃａ耿耿于怀吧？」
「没有的事。」
「嘴犟，不过亲老公教你啊，你可不要把注意力全放在Ｒｏｂｅｒｔ身上，
感情这东西，就是个沼泽，陷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我还指望着下半辈子和
你厮守到老呢，你可别假戏真做了，这问题咱们之前可是认真谈过的。」梁晨突
然发现现在玩游戏，很能遮掩他心底里的恐慌，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若无其事，可
能不会给秦小雨压力，人有时候被逼急了，会走相反的路的。
「你想太多了，我一天的时间都是分三份的，３０% 是你，５０% 是安妮，
１０% 是学习，剩下的１０% 才是家务和Ｒｏｂｅｒｔ。」
「嗯，我知道，我觉得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否则到时候即使真的留下了，怎
么在那个环境立足？你说我做做苦力也还行，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知道。但是你也得学习啊，看你整天不是和同事朋友混，就是玩游戏，也
太消极了。」
「学不进去，等你那边安定好了，我再开始吧。」
「你呀，总是有点不求上进……对了，我微信加了三四个当地鬼佬，准备聊
天练英文，你觉得可以吗？」
梁晨本来准备说不可以的，他想说男人没有不想偷腥的，他们凭什么就愿意
陪你闲聊？人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啊？人家的情绪不是情绪啊？凭什么白白搭给你？
但他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聊聊是可以的，就当学英文了，但千万可别轻
易见面什么的，现在网络上可乱呢，基本上都是偏你这种无知、寂寞又不安分的
少妇的。」
「我怎么就无知了？怎么就寂寞不安分了？真讨厌！我才不呢。不过放心好
了，我才不会和谁见面呢，就是他们说成花儿我也不见，要是坚持见面的，肯定
有企图，我还不知道这？」
「嗯嗯嗯，我媳妇不傻啊。但是这事你也得问问Ｒｏｂｅｒｔ，万一他介意，
会影响我们和他的合约的。」
「这有什么可问的，又不是我搞暧昧搞偷情，一种学英文的方式而已。再说，
这还是Ｊｅｓｓｉｃａ教我的呢。」
「嗯，反正你小心为好。」
秦小雨点点头，一时间心情舒畅了些，是啊，你Ｒｏｂｅｒｔ可以和Ｊｅｓ
ｓｉｃａ搞暧昧，我也可以找两三个和你一样的金发碧眼老外聊聊天，我才不会
让你填满我的时间呢。
第二十章
悉尼的七月算是深冬了，七月中旬，安妮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虽然安妮在
学校还是不怎么敢开口说话，但已经慢慢能理解老师和同学的多数对话了，回到
家，偶尔说话也会参杂两三个英文单词，这一点点的变化令秦小雨觉得惊喜。秦
小雨是有点着急，她和梁晨都有想给孩子报个英文补习班的意思，但咨询Ｒｏｂ
ｅｒｔ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直接表示不理解和反对，他说：「你们中国人就是
爱给孩子各种各样的压力，孩子从小就学习这个那个，钢琴，绘画，舞蹈，英文，
跆拳道，奥数等等等等，就不能让孩子自然地融入环境，自然地享受童年吗？」
秦小雨直直地盯着Ｒｏｂｅｒｔ说：「你是怕要接送麻烦吧？」
Ｒｏｂｅｒｔ张大口，愣了一下：「你怎么……好吧，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但我告诉你，中国人心目中的望子成龙在我看来就是，就是……狗屁逻辑。什么
乱七八糟的输在起跑线上的理论……一群没有独立人格的父母，以关心教育为名，
又开始剥夺和绑架下一代的自由……」
秦小雨说：「你根本就不懂中国国情，就不要发表你的言论了。不上就不上，
我只是心里着急而已，用的着上升到那个高度吗？」
最近一些天，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产生矛盾。夜里俩
人也是保持距离入睡，虽然有时候秦小雨看着Ｒｏｂｅｒｔ宽厚的身体，也想轻
轻依靠过去，但又觉得心里横着一个高高的槛，特别是Ｒｏｂｅｒｔ对那天在Ｊ
ｅｓｓｉｃａ家发生了什么一字不提，让秦小雨觉得自己没法跨过去。
Ｒｏｂｅｒｔ则是在等秦小雨对自己的在乎，甚至蛮地横霸占也不错，或者
态度上的一点示弱，一点温顺与听从。但是她不想也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夫妻
关系，她还是把他当做移民的跳板，而不是一段时间的陪伴，她视他们之间的关
系为耻辱，是她和梁晨生活里的妥协性质的耻辱。可是Ｒｏｂｅｒｔ不这么想，
他觉得两个人有相互喜欢的感觉，然后勇于承认地在一起，再因为合理的约定，
绅士般地解除这段愉快关系，没有什么不当的，移民这件事如果当做一种利益被
秦小雨和梁晨得到的话，那只是这段纯洁的关系的一个副产品罢了，所有的起因
其实只因为他和秦小雨的你情我愿，而不仅仅是利益捆绑。
矛盾还没有合适的办法去解决，Ｊｅｓｓｉｃａ又约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
一起晚饭了。
秦小雨想让Ｊｅｓｓｉｃａ来家里，她的小心思无非是想让Ｊｅｓｓｉｃａ
无时不刻地感受到她和Ｒｏｂｅｒｔ共同生活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根本无需去说
明，本身就是一种高压。还有Ｊｅｓｓｉｃａ来家里，就没有太大的空间发挥，
到时间就得离开，再没有理由和Ｒｏｂｅｒｔ单独在一起。
Ｊｅｓｓｉｃａ果然说：「我才不去呢，去你家后就感觉你和Ｒｏｂｅｒｔ
是两口子一样，怪怪的，不利于我展开追求攻势啊。」
秦小雨恨恨地咬下嘴唇，挤出笑意说：「你想的可真多。」
Ｊｅｓｓｉｃａ又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怕在你家把持不住，要留
下过夜，你家还有小朋友，不大好吧？」
秦小雨发现Ｊｅｓｓｉｃａ的话越来越刺耳。她同意了一起出去吃饭。
Ｊｅｓｓｉｃａ这次穿了黑色高开叉长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有几缕乱发从侧脸垂下，尖削的下巴，艳红的唇和白皙的皮肤行成鲜明对比，她
比上次明媚温柔了许多。果然Ｒｏｂｅｒｔ的眼光在她身上逗留了许久，恭维话
也更见不一般，他说：「这么美艳是要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吗？」
她灿烂地笑着说：「比那个场合更重要。」
然后她转头对秦小雨说：「小雨你冷吗？」
秦小雨这才发觉自己穿了小棉外套，一条蓝的没品格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
笨笨的驼色ＵＧＧ。她说：「不冷啊，你看我穿了这么多。」
Ｊｅｓｓｉｃａ说：「你这身材不穿裙子可惜了，还有干嘛和国内那些人一
样，喜欢ＵＧＧ，一点也没女人味，再说悉尼的冬天哪里冷了，你家姑娘上学都
穿短裙的吧？」
秦小雨说：「我随意惯了，ＵＧＧ不好看但暖和，走路也舒服，还有裙子穿
着太麻烦。」但她心里想：你不就是想让Ｒｏｂｅｒｔ多看几眼你的大腿吗？我
又不想让别人看我。
三个人坐下来，点餐的时候秦小雨推了推菜单，对Ｒｏｂｅｒｔ说：「你帮
我点就行，看不懂。」
Ｊｅｓｓｉｃａ则是拿着菜单，一个一个地问Ｒｏｂｅｒｔ这是什么那是什
么，然后一惊一乍地说自己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娇笑频频。
秦小雨突然觉得自己这种人的确不招男人喜欢了。
她笑着看了看Ｊｅｓｓｉｃａ，故作无意地说：「Ｊｅｓｓｉｃａ，我真佩
服你，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学英文，看菜单也是，对了，你那几个微信上的老外聊
友怎么样了？」
「啊？哦……他们啊，早删了，放着这位现成的会中文的老师，谁还跟他们
瞎费功夫。」转而她用指尖戳了Ｒｏｂｅｒｔ胸口一下，笑着说：「知道吗？反
倒是这位秦小雨美女，厉害着呢……又加了好几个吧？对了那个喜欢冲浪的白人
小伙你们还有没有再聊？还有那个在校学习中文的大学生？」
Ｒｏｂｅｒｔ有些犯楞，旋即拿起玻璃杯的冷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了一大半。
秦小雨也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聊聊呗，肯定好听。」Ｊｅｓｓｉｃａ在追问。
就在秦小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突然牵起Ｊｅｓｓｉｃａ
的手，说：「手有点凉，冷吧？我让服务生把炉子的火生起来。」
「没事的，不用。」Ｊｅｓｓｉｃａ娇羞地抽回手，一脸满足的笑意，像朵
向日葵那样，朝着秦小雨就开放了。
秦小雨心里疏地抽痛了下，她笑着说：「好吧，边吃我边讲，不要被惊讶到
哦。」
饭菜上来了，秦小雨的是一份炸鱼和薯条，Ｒｏｂｅｒｔ和Ｊｅｓｓｉｃａ
都是牛排，三四成熟吧，一划拉开，还可以看见红血丝，秦小雨想：人家俩吃饭
都这么默契。
「讲吧，有故事当佐料，这午饭得多有味道啊，对吧Ｒｏｂｅｒｔ？」Ｊｅ
ｓｓｉｃａ一边试用着刀叉，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Ｒｏｂｅｒｔ的胳膊……他们
竟然坐的是并排，秦小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在他们对面坐着。
「我英文不好，中文讲了啊，我总共加了三个，不，四个，不是我加的，是
他们加我的，其实也不全是鬼佬，我后来的标准变成了只要是说英文的就可以，
反正是锻炼语言嘛。先说说那个喜欢冲浪的，跟我打招呼寒暄过几次后，就索要
照片，我发了张生活照，他就说能不能发少点衣服的照片，我说那你的呢？这货，
对不起啊，我说话不够文明，这货居然发过来一个全裸的照片……」秦小雨扫了
一下Ｒｏｂｅｒｔ，继续说，「还是硬邦邦的状态的，他十分高傲地问我中国男
人有这么大的吗？一下子将我惹怒，在我跟前歧视中国人，不是找死吗，于是果
断删除。」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强的爱国主义情怀。」Ｊｅｓｓｉｃａ笑着
喝了口冰水，差点呛到。
「是爱中国男人的情怀……我继续啊，那个白人大学生，唉，别提多幼稚了，
听说我是有夫之妇，便一直追问我这样聊天算不算背叛，追问我的夫妻关系是不
是不好，追问我有没有想过出轨后的严重后果……我当时就说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啊，特别好，好到不能再好……」秦小雨又看了一眼Ｒｏｂｅｒｔ，Ｒｏｂｅｒ
ｔ别过头去看窗外，她继续，「然后那男孩就说，那你为什么和我聊天，我说练
习英文啊，他问我怎么不去学校或者图书馆，我说我胆小，还不习惯面对面交流，
他又问那和他聊天被我老公发现后怎么办，我说我又和你没聊感情，连色情话题
都没有，发现又怎样？他说我这其实就是出轨的预兆，还要帮我分析我们夫妻之
间是否存在什么矛盾，甚至以后感情的走向，以及怎么避免婚姻走向终点…
…简直一事儿妈，于是，又删除了。「
「有趣有趣。」Ｊｅｓｓｉｃａ跺着脚，又转向Ｒｏｂｅｒｔ说，「有意思
吧？」
「嗯，不错，继续。」Ｒｏｂｅｒｔ冷眼看了秦小雨一下。
秦小雨心里一阵得意，她继续说：「第三个，是个香港人，搞摄影的，开始
谦逊有礼，后来三番五次要求要给我拍私房照，说他看了我朋友圈的几张照片，
觉得体型肤色不错，说想让我帮他完成几组创作，最好是室内一组，野外几组，
分不同场景，比如原始雨林里，海边，山顶等等。我一听，这人好流氓啊，只是
他把流氓的心思用留住青春啊直面自己的性感啊之类的词美化了，后来我想试探
试探他，就说室内拍照可以，但是我没钱，需要他付房费，然后他就各种解释，
说自己失业有段时间了，正在理想和现实间徘徊，没有什么钱，又不能开口向妻
子要钱，所以希望房费可以一人一半……Ｊｅｓｓｉｃａ，你说这人脑子有病吧，
自己失业还不本分，不本分也就罢了，还想占便宜，是你想出作品，你不给模特
付费也就罢了，场地费还要模特和你平摊，你以为是和你开房那啥啊，还ＡＡ制，
再说，即使开房，在咱大中国，也没听说男女ＡＡ的，香港男人真小气，所以，
果断，拉黑。」
「哈哈哈，可见你没我那么幸运啊，我就淘到了Ｒｏｂｅｒｔ。」
「嘿，他不是咱俩共同的老师吗？」秦小雨故意问Ｊｅｓｓｉｃａ。
「担当不起，还是继续你的精彩故事吧。」Ｒｏｂｅｒｔ嘴角的笑意像一朵
冰花，秦小雨可以看到期间冒出的寒气。
「好，我继续。第四个人，是个印度人……」
「等等，印度人？」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脸惊讶。
「怎么了？」秦小雨一脸茫然。
「你和印度人聊天啊，天哪……Ｒｏｂｅｒｔ，她怎么会和印度人聊？」
「那又怎么了，我觉得反倒这个印度人不错的。」
「你知道吗？新德里被称为强奸之都，印度男人，这也太……印度人，一身
咖喱味，连他们住过的房子都是咖喱味，还有，听说他们上完厕所不用纸，用手
指，更可怕的是吃饭也用手指……Ｒｏｂｅｒｔ，你说说。」
「你们这是种族歧视，想不到受歧视的我们还会歧视其他人。」秦小雨有些
懊恼和着急。
「不用争吵，这只是习俗习惯与价值观的差异。在澳大利亚也是存在的，给
你们讲个实例。
前两年，为了研究澳大利亚人的种族主义倾向，两位昆士兰大学的经济学家
ＲｅｄｚｏＭｕｊｃｉｃ和ＰａｕｌＦｒｉｊｔｅｒｓ做过一个测试，在测试中，
拥有不同种族外貌的测试者分别走上了布里斯班的巴士，告诉司机自己没钱，请
求司机免费让他们坐车。
数千名白人、亚洲人（包括中国与日本人韩国人等）、黑人、印度人等参加
了此次测试。在测试中，大部分的司机都同意了这些人免费坐一次车。但是，
在获得通过率上，数字就说明了一些问题。在测试中，白人乘客的「蹭车」成功
率达到７２% ，黑人仅有３６% 成功，其余都悲剧的被赶了下来。印度测试者的
成功率为５１% ，也是十分低的数字。而亚洲面貌的乘客如中国人、日本人与韩
国人的通过率则达到了７０%.总体来说，亚洲人在澳大利亚人的心目中的印象还
是不错的，也许这主要得益于日本与韩国留学生的高素养和中国留学生的高富帅。
但悲剧的是黑人和印度人，还是受到排挤。
我讲这个事例想说明的是，有些看法和差异，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但我本
人，毫不隐瞒地说，我对一些印度人也是有看法的，我不觉得这是种族歧视，比
如开车的印度司机经常不守规则；打电话给服务机构如电话公司，如果被接到印
度的ＣａｌｌＣｅｎｔｒｅ去，由操浓重印度口音的人接听，沟通会很吃力；
那些不请自来的直销电话，十之八九是印度的ＣａｌｌＣｅｎｔｒｅ打来，
令人十分厌恶；还有印度人顾客一般给人的印象，是他们讲价讲到最后一分钱也
不放过，售后服务要求有很多，很难缠。「
Ｒｏｂｅｒｔ一口气讲了很多，秦小雨甚至不知道他这是在帮印度人开脱，
还是在强调印度人的不可交。
「反正印度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干净。」Ｊｅｓｓｉｃａ再次强调。
「好吧，那我打住，不讲了。不过目前他是我唯一没删除的人，我觉得他和
我说话还是蛮客气的。」
「挺倔强的啊小雨，不过我理解，再找个像Ｒｏｂｅｒｔ这样的老师的确不
容易，但咱也不能因为着急，就随便和印度人学一口印度腔的英文啊。」
秦小雨突然觉得所有的对话，一时失去了意义，她不想说什么了，埋头吃饭。
「哎你劝劝小雨，别和印度人交往了，万一是个隐藏较深的强奸犯，你都没
法跟人家老公交代。」Ｊｅｓｓｉｃａ不无担忧地对Ｒｏｂｅｒｔ说。
「我们大概不需要干涉别人的自由。」Ｒｏｂｅｒｔ正说着，旁边的桌子飘
过来一阵浓郁的咖喱味，他捂了捂鼻子，对Ｊｅｓｓｉｃａ说：「旁边就是印度
人。」
「幸好我们说的中文……哎，小雨你看，那印度男人额头上还点了颗红痣，
鲜红鲜红的，唉呀妈呀，真受不了这妩媚。」Ｊｅｓｓｉｃａ吐了吐舌头。
秦小雨突兀地说：「吃完回家吧，下午我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
Ｊｅｓｓｉｃａ看着Ｒｏｂｅｒｔ说：「你们要一起回去吗？」
Ｒｏｂｅｒｔ沉默了会说：「院子里的草有一阵子没割了，趁着周末整理下，
下次再约。」
第二十一章
Ｊｅｓｓｉｃａ起身和他们告别，她特地用眼睛勾了Ｒｏｂｅｒｔ一眼，然
后说：「来，美女帅哥，抱一下，和你们在一起真愉快。」不出秦小雨所料，她
给自己的拥抱短暂而敷衍，对于Ｒｏｂｅｒｔ，不仅往身上贴，还逗留着不肯收
手，大概是迷恋那种体温互相传导的过程吧。
Ｒｏｂｅｒｔ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拒绝。
男人最令人讨厌的大概就是那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此刻Ｒｏｂｅ
ｒｔ既是。秦小雨拎起手提包，道了再见就拧身出了门。
还好，Ｒｏｂｅｒｔ紧随其后出来了，但俩人一路无话。感觉他们之间现在
放着一个大气球，任何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一枚针，立刻让这个大气球爆炸。
到了家，秦小雨一声不吭地上楼，扯下大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套，和安妮房间
的一套，抱着下楼。白色和粉色的一堆布料，像云朵簇拥在秦小雨的腰间怀里，
因为着急，走路都有点不稳。
Ｒｏｂｅｒｔ就站在洗衣间门口，倚门而立。
「让开。」秦小雨轻声说。
Ｒｏｂｅｒｔ不动。
「请让开。」秦小雨加大了一点声音。
他依然不动。
「请，你，让，开！」秦小雨大喊。
Ｒｏｂｅｒｔ挤出一丝笑容，说：「没想到，你那么不安分，又暗藏那么多
心机。」
「我怎么了？」
「贵人多忘事啊……那我提醒你一下，你一边在这屋檐下和我扮演夫妻，一
边和梁晨网络装恩爱，还不忘勾三搭四的，那么短的时间，那么短，你竟然加了
至少四个男人，你那么缺男人吗？ｆｕｃｋｉｎｇｂｉｔｃｈ……」Ｒｏｂｅｒ
ｔ觉得秦小雨就是个无底洞，他在现实里填不满她，梁晨在虚拟的空间里也填不
满她，她还要四处招摇。
「我只是为了练习英文，事实上我也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而且，我也删除了
好几个。」
「你说你加白人也就罢了，什么品位，你和印度人聊骚……真不可理喻。」
「第一，我没有和他们任何人暧昧；第二这些梁晨都知道，他觉得这样学习
英文挺好，我征求过他的意见的；第三我不想把注意力只放在你一个人身上，两
年后我们就会分手，没有必要太用心；第四我的确不想把心用在一个和别的女人
暧昧不清的男人身上；第五，请不要一边装作大度宽容，一边歧视他人，白人不
是天生就高人一等的！虚伪！」
秦小雨冷冷地说完，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扔下床单，转身准备离开，无
论去哪里，她只想哭一下，有个快速的宣泄。但她的手被Ｒｏｂｅｒｔ一把拽住，
又踉跄跌坐在那堆床单上。
Ｒｏｂｅｒｔ蹲下身子，秦小雨的手腕被攥得发白，手掌无法张开。
他一点一点倾斜着身子逼近秦小雨，一字一句地顿着说：「ｙｏｕａｒｅａ
ｆｕｃｋｉｎｇｂｉｔｃｈ！」
秦小雨被逼迫着仰躺在床单上，他又抓过来秦小雨的另外一只手，按压并将
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
「贱人，没男人艹你你就受不了吗？你那个懦弱的老公是不是在网上只顾满
足自己？他没法插你，你就Ｂ痒痒地找个印度人的脏ＪＢ来？你个贱人，那个香
港人要给你开房了，你就脱光衣服叉开大腿让他拍让他摸让吗？你个贱人，还惦
记着吃二十出头的嫩草吗？」Ｒｏｂｅｒｔ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扯着秦小雨
的衣服，也不顾她衣服的繁琐。
秦小雨的衣服艰难地被Ｒｏｂｅｒｔ扯开，胸罩被他粗暴地掀到上面，乳房
被挤压地变了形状，乳头因为微凉的空气而翘立着，牛仔裤依然顽固地在腰间。
虽然此刻被扯开衣服的是秦小雨，但她却觉得Ｒｏｂｅｒｔ像剥光了自己一
样，一下子变得自私和狰狞。
「你起开！」秦小雨挣扎着，她不要此刻的他，她有些担心这种癫狂用一种
陌生的方式，引导她到一个未知的领域。
「你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吗？来，我满足你，贱人……」说着他放开秦小雨的
手，一只手抬起她的臀，一只手扯下了裤子。
「果然是贱人，内裤湿成这样了都，是想你的梁晨呢还是想发给你硬ＪＢ的
冲浪运动员？要么是香港摄影师？还是那个乳臭味干的学生？嗯？说，你在想谁？！」
Ｒｏｂｅｒｔ用食指沾了下她内裤上的粘液，先是放进自己的嘴里嘬了嘬，又沾
一次，塞进秦小雨的口里，「尝尝，这就是你的骚味……你个贱人，让你一想起
那帮男人就湿，让你骚，让你浪……」他从秦小雨口中抽出手指，用整个手掌开
始带点力度地一下一下地拍击秦小雨的脸，说一句，拍一下。
秦小雨已陷入迷乱，早就放弃了反抗，脑海里是Ｒｏｂｅｒｔ用语言搭建的
一个个画面，强烈浓重的色彩，人物以及他们的器官鲜活地重叠着，晃动着……
果然自己那样地渴望别的男人吗？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羞辱性的话，每一下
击打在脸上的微痛，都像一具硕大的阳具拍在脸庞上一样，全是赤裸裸的撩拨？
Ｒｏｂｅｒｔ褪下自己的衣物，就在那堆粉的白的床单被罩上，在一团迷雾
一样，又不知道飘向何处的云上，压倒秦小雨。他进入她，又远离她，他让她卑
贱地求他，他再爱怜地进入她……他翻转她，上下左右地侵占她，她时而仰躺，
时而跪趴，时而侧身……所有的姿势都不足以表达他侵占她的欲望和方式。
他又牵引着她到了楼梯，她手扶这楼梯把手，他站低一个台阶从背后进入她，
他撞击她，他愉快地在她的体内鞭打她，他注入她，又掏空她……他揪她的头发，
使她上身后仰，他拍打她的屁股，咬她的肩膀，他像她的十字架，使她痛苦又使
她欢愉，使她肉体堕落又使她灵魂飞升……她成为爱情和性的苦修者，她心甘情
愿而又狂浪不羁。
他在楼梯上坐下，双手后撑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她正面骑坐下去，她像一辆
吱吱呀呀有残破不堪的车子行走在颠簸的路上，上下左右地晃着，长发四处飘散，
有的发梢飞扑着出去，有些发丝跟汗水一起黏在后背和胸口，乳房受不住束缚似
的晃动挣扎。
「你好浪啊小雨，就这样，不要停，不要停，我不在乎你现在想的是梁晨还
是香港男人印度男人，这些都不重要，我要的是我在你里面，你在我里面……」
梁晨闭上眼睛，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伸过来一只手，用力地拧捏着秦小雨的
乳房和乳头……秦小雨加大力度地挺起又坐下，她觉得Ｒｏｂｅｒｔ的描述像极
了主与他爱慕着的子民的关系——「你在我内，我在你内」……她不知道这是爱
欲的另一种表达，还是玷污与不敬……她被身下噗嗤噗嗤的声音催化着，已经无
力去思考，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幻化成一朵带雨的云，要飞升到天空，又要倾盆
地浇灌下来……终于，她感到下身的憋涨，微微抬身，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灌溉
了Ｒｏｂｅｒｔ的整个身子，他的肚脐处，积了一洼清水，他的乳白色浆液一部
分及时勇猛地冲进她的子宫，一部分则被她的清泉打散，释开，顺着他的丛林，
穿过股沟，渗入楼梯的绒毯里……
「哦……ｂａｂｅ……」Ｒｏｂｅｒｔ缓过神来，一把搂抱住已经瘫软在自
己身上的秦小雨，柔声地说着，「Ｉｌｏｖｅｙｏｕ。」
秦小雨眼角滴下两滴眼泪，她鼻音浓重地说：「我讨厌你！」
Ｒｏｂｅｒｔ扳过秦小雨的肩，开始亲吻她，像补偿一般……刚才的战斗始
于嫉恨，所以他们都忘记了亲吻对方。
「你讨厌……你……呜呜……你在她家都做什么了？」秦小雨在吻的间隙问。
「没做什么啊，只不过……嗯，吃一口我再告诉你。」他用双唇完全裹住秦
小雨的嘴巴，「你的嘴巴小巧的很，下面的也一样粉突突的小巧。」
「快说！」秦小雨用手揪着Ｒｏｂｅｒｔ的耳朵。
「好吧好吧，去他家后，先修洗衣机，然后洗了手帮她儿子解答了几道生物
学题，她回家后就一直在准备晚饭，忘了说了，她先洗了澡，换了一身睡裙，香
喷喷地老在我眼前晃，后来他儿子回自己的房间后，她就拿出红酒来，要我陪她
喝，我坚持要咖啡，就那样坐在沙发里听她讲了很长时间她平淡无奇的婚姻……
到时间了我就告辞了。「
「不信，她肯定勾引你了。」秦小雨噘着嘴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勾引，反正我临出门的时候她非说我鞋带没系好，蹲下
去帮我系鞋带，你知道，那种宽松的睡衣，我很无意地扫到了她的胸，不过没你
的大，没你的好看……」
「讨厌！流氓！你还敢看她的胸！」
「我来不及闭上眼睛啊……」
「还有什么快说！」
「再就没有了吧。」
「不老实，仔细想想。」
「嗯……嗯，对了，刷碗的时候她让我帮他从后面系上围裙，我系好之后，
她又说背正中间那里痒，我就用手指隔着她的衣服帮忙挠了两下，我发誓我没有
多动，但是我仍然感觉到她没穿胸罩……当然后来我也不小心看到并证实了我的
猜测。」
「流氓，挠个痒痒都能注意到人家穿没穿胸罩。」
「我无意的嘛。」
「哼，那我也是无意的，我不小心加了那么几个人，又不小心删了，干嘛还
怪我？」
「不是还留着那个印度人吗？要不哪天约家里来？让他给你做顿咖喱饭，受
受熏陶？」
「讨厌，你故意！」
「那怎么办？」
「我一会就删了他，真是的，还说反话，当我听不出来。」
「还有呢？」
「还有啊……在微信设置里关闭查找附近的人功能，然后，网上和梁晨聊天
也尽量避开性，对吧？」
「不错，聪明，我喜欢，就像我喜欢……你的瀑布一样……」Ｒｏｂｅｒｔ
又抱起秦小雨，一阵狂吻，吻到身体再一次发硬。
秦小雨一边用手推挡着，一边在Ｒｏｂｅｒｔ耳边娇嗔：「贪吃。」
Ｒｏｂｅｒｔ不顾秦小雨的推挡，又一次抱起她，走进厨房，这次他放她到
冰凉的操作台上，他说：「我要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留下我们的痕迹，每一处，
凡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每一处。」
秦小雨亲吻着Ｒｏｂｅｒｔ的脸颊，顿觉一丝伤感：「可是，两年后，你大
概不会喜欢再留在这个家里。」是啊，痕迹太多，太难擦除，如果每一次的烙印
像今天这样深刻，可怎么忘怀？
「别想那么多好吗？」
「好吧好吧，感受现在。」
「我让再你好好好好感受一次……」
Ｒｏｂｅｒｔ分开秦小雨的双腿，他轻柔地在周围摩擦，像贪玩的孩子不愿
意回家，总在门口逡巡一样，他用同一种柔和的声音问：「喜欢我刚才那样吗？」
秦小雨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和现在比，更喜欢哪样？」
「那样。」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那样，哗啦一下，像泄洪了一样。」
「讨厌……」秦小雨闭上了眼睛。
「这次我温柔一些好吗？做个温柔的梁晨？或者温柔的印度人？温柔的香港
人？温柔的学生弟？」
「不要！」秦小雨捶打着Ｒｏｂｅｒｔ。
Ｒｏｂｅｒｔ不理会她挥舞的手，只是一个推送和进入，秦小雨便无力地垂
下了手……
「感受得到吗？现在是我，而不是梁晨，也不是别的任何人，是我在你体内，
是我艹你艹到潮喷，是我一次给你十几次的高潮……我才是你的老公。是不是？
是不是？」Ｒｏｂｅｒｔ在秦小雨的呻吟声里一边挺进一边说。
「嗯……是……是……」
「给我生个孩子吧！」Ｒｏｂｅｒｔ更深地顶撞了一下，就像灵魂突然撞开
一扇门那样，他说。
第二十二章
秦小雨觉得自己吸食了致幻剂一般，世界空虚，快乐飞升地越来越高，也越
来越寂寞，寂寞到天地万物遁形，只剩Ｒｏｂｅｒｔ和自己，她紧紧紧紧地抱着
他，容纳着他……为什么不呢？像那句可以呢喃出来的诗句一样——「爱你/ 爱
到想为你生个孩子」……这句话，就在此刻，像彗星一样明亮地扫过秦小雨的天
空，也像彩虹一样架起了一座一端是她，一端是Ｒｏｂｅｒｔ的桥。
她含混不清地嗯嗯着，又点点头。
这个时候的场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辛勤地在女人身上汗流浃背地开垦着，
无数种子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入，此刻，土地肥沃而温润，太阳光和天空光比正恰
如其时，４５度的倾斜，春日般的明媚，各种萌芽也只是一瞬间。
秦小雨已经后仰平躺在操作台上了，Ｒｏｂｅｒｔ极力拥堵住秦小雨的身体，
抱起柔软的她，较艰难地往浴室挪着。
很不同的是，一般这个时候梁晨的就会缩回原来的四分之一，像个疲倦的小
小鸟，体格瘫软，一蹶不振，根本不可能在秦小雨体内继续存留，可是Ｒｏｂｅ
ｒｔ只是些许疲软，大小仍有原本的二分之一强，仍然可以堵住让体液不流出来
……这大概就是人种的区别吧。
两个人在一楼的浴室一边取笑着对方湿淋淋黏糊糊的部位，一边冲了澡，Ｒ
ｏｂｅｒｔ拿来各自的睡衣，又给每人做了杯咖啡。
秦小雨将那堆床单被罩拿到洗衣间，很快洗衣机就轰隆隆地转起来，她又用
干的厚毛巾铺在楼梯的地摊上，一是遮挡，二是吸取里面的水分。
「真的答应给我生个孩子？」Ｒｏｂｅｒｔ递给秦小雨一杯咖啡，微笑加体
贴地说，「我加了糖的。」
「我没说可以。」
「你说了。」
「我没说。」
「你点头了。」
「……我忘了。」
「你确定？」
「我确定。」
「好吧，也许我误解了你的意思，抱歉。」Ｒｏｂｅｒｔ收起微笑，转身去
了车库。打开车库和客厅之间的门的时候，他又说了句：「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
有异物，顶得深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担心。」
秦小雨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喝了满满一杯咖啡。竟然挺好喝，以前只习惯
喝茶的秦小雨，对咖啡第一次有了好感。只是这样清冷的结尾和之前盛大的两场
欢爱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毋庸置疑，性爱是男女之间解决问题的捷径，
古语「床头吵架床位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的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已
经将Ｊｅｓｓｉｃａ和那些不知名姓的男人抛弃掉了，或许他们还会重新出现，
但至少现在，由他们打成的结，已经开解，他们已经不成为任何人的矛盾。
Ｒｏｂｅｒｔ推着除草机，开始休整门外的草坪，秦小雨则站在书房的落地
窗前，贪婪地看着这个健壮的男人劳作的背影，她打开一扇小窗，一股青草的香
味扑鼻而来，她深深地呼吸了又呼吸，远处的蓝天白云让Ｒｏｂｅｒｔ像置身于
一幅画中。这种情境，原本只是书本里的描绘，现在却一下子跃然眼前。北京与
悉尼，单元房与大ｈｏｕｓｅ，雾霾与蓝天，茶与咖啡，梁晨与Ｒｏｂｅｒｔ，
平淡与激情，活着与生活，界限突然这样清晰。
Ｒｏｂｅｒｔ修剪完草坪后，将修剪下来青草倒进绿色盖子的垃圾桶，转身
回家的时候，看见秦小雨隔着玻璃窗在看他，他扬了扬手。
秦小雨微微笑了下，也转身回了客厅。她很喜欢这里严格的垃圾分类制度，
刚开始来，她曾很奇怪为什么每家都有三个大垃圾桶，Ｒｏｂｅｒｔ一一解释给
她，红色盖子的是生活垃圾，黄色的是可回收垃圾，比如纸板易拉罐酒瓶什么的，
绿色盖子的是植物垃圾，比如树叶树干，割下来的草等。至于为什么那么大的垃
圾桶是因为这里每周收垃圾一次，每周二他们需要将垃圾桶摆放在路边，以便垃
圾车来收取垃圾。
衣服洗好了，洗衣机滴滴滴地响起来，Ｒｏｂｅｒｔ开始晾衣服，秦小雨准
备晚饭，两人分工清晰明确。安妮回家后，Ｒｏｂｅｒｔ又陪着安妮在院子里踢
了会球。
这个下午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
晚饭过后，秦小雨拿着手机坐在Ｒｏｂｅｒｔ旁边，打开微信，让他看着自
己，然后一一删除了不必要的人。她删除一个看一下Ｒｏｂｅｒｔ，以示自己的
决心和态度，甚至有点讨好Ｒｏｂｅｒｔ的样子。
当她目光扫到联系人里的刘慧时，突然想该问问她们娘俩的状态了，是不是
还在救助中心，或者已经回了家……于是发了个问候，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你这么做是想让我也有所表示吗？」
「那你想咯。」
「抱歉，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除非你对Ｊｅｓｓｉｃａ公开我们的关系，
否则我还是没有理由拒绝她。」
「那你有没有觉得这样不公平呢？我删除了所有异性联系人，而你却还要保
持和她的联系？而且还是对你心存不轨的。」
「那你隐瞒事实给Ｊｅｓｓｉｃａ，就对我公平吗？对Ｊｅｓｓｉｃａ公平
吗？如果我单身，我就有接受任何人追求的权利，虽然我并不想要这个权利，可
是你非要强加给我我怎么拒绝？」
「你？！你变化也太快了，下午那个的时候还……」
「那个的时候我温情脉脉？爱的排山倒海？是，我承认。但是，你不也在事
后否认那时候的言行吗？而且我没有否认任何事情，我只是重复我的原则，假如
你不对Ｊｅｓｓｉｃａ公开我和你的关系，我就是自由的，我就没义务和责任去
拒绝她。」
「……可是公布了对梁晨公平吗？他怎么在同事和朋友中间做人？你怎么那
么自私？你就不能把我们结婚当做一个秘密？秘密也有秘密的规则不是吗？秘密
不等于不存在。」
「你就那么对我没信心吗？」Ｒｏｂｅｒｔ突然笑着说。
「不是对你，是对男人。」
「也包括梁晨？」
「……嗯，我想是的。」秦小雨并不知道梁晨会怎样，这些天两个人聊天，
重心全在安妮和自己身上，她几乎都没问过梁晨会不会寂寞。
「那你会吃醋吗？」
「他和你不一样，他现在一个人，很孤单，没什么依靠，有个什么过错是可
以原谅的。」
「我就不可以原谅？」
「是的，不可原谅。」
「你双重标准啊，不公平。」
「可是你有我，有我，对吗？我给你做饭收拾家里，陪你说话，陪你睡，你
想什么时候要就可以什么时候要，想要多少……高潮……都随你，他呢？他什么
都没有好吗？」秦小雨说到「高潮」时只是动了下口型，安妮还在楼上玩拼图。
「所以说，你的认为是，第一，面对Ｊｅｓｓｉｃａ的追求我一定会就范，
第二如果我做了，就不可原谅，对吗？」
「是。」
「可是我万一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甚至和梁晨也不一样呢？」
「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都没什么不同，除非你是ｇａｙ。」
「……好吧。既然你坚持你的观点，那我也坚持一下，对不起，如果你不公
开我们的关系，我就不会拒绝Ｊｅｓｓｉｃａ。」Ｒｏｂｅｒｔ说完，笑着深深
地看了一眼秦小雨。
秦小雨冷冷地说：「我去书房了。」
「别忘了和梁晨商量下怎么处理Ｊｅｓｓｉｃａ的事。」Ｒｏｂｅｒｔ背部
后仰，舒服地靠在沙发里，换了一个电视台。
梁晨不在线，秦小雨发了视频邀请，没有回复，她给他微信留了言：「你Ｑ
不在线我就不等你了，今天太累，我会早睡，和你商量个事，要不要告诉Ｊｅｓ
ｓｉｃａ咱们的移民方式，如果不告诉，她老勾引Ｒｏｂｅｒｔ，我怕这两年漫
长的时间里，会出什么岔子。」
发送完毕之后，她头脑里突然蹦出另外一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于是她又
追加了一条：「还有我最近小腹和腰一直疼得厉害，上个月月经时间就比平时多
三天，估计那个节育环要换了，当时戴的好像就是７年的，我要不在这边去掉，
然后换一个新的？」
说完，她赶紧下线，有点怕突然碰见梁晨似的。
其实她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在网上碰见梁晨，王璠约梁晨去郊区洗脚了。以
前梁晨去过几次良子洗脚，觉得还不错，挺舒服。这次王璠驱车带他到北京东的
燕郊镇来，梁晨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作为自己的直接上司，拒绝他也不可能，
人家给你这么大的面子……所以来就来吧。不过，这个镇子的规模另梁晨大吃一
惊，到处都是密集的高楼大厦，尤其高速路口右手的燕达国际医院，夜晚灯火辉
煌，气派非凡。
「没想到燕郊一个镇这么繁华了都。」
「国家级的经济开发区，虽然这几年经济发展一般，但房地产在这里如火如
荼，你看周围的高楼，都是住宅区，号称北京最大的睡城。」
「睡城？」
「就是这里居住的人白天去北京上班，晚上回家睡觉，所以叫睡城。」
「干嘛来这个地方？」
「嘿嘿，这里几家洗浴城里面洗脚有点特色，带你来享受享受，你看咱俩现
在孤家寡人，又同病相连，唉……我们也不能刻苦我们自己啊，对不？」
「呵呵，我也没想太多，毕竟她才离开一个多月。」
「那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他们？到时候一起结个伴儿？」
「我没什么假期啊，看春节的时候能不能修个年假，再说来回机票也太贵了，
我比不得你，现在我一个人拿着那么点工资，既要养房，又要养老婆孩子，压力
大啊。」
「这都是事？回头我看到特价机票了告诉你一声，年假的事你就别管了，到
时候找我就行。我听你嫂子说他们住在Ｒｏｂｅｒｔ家，房租要便宜很多，那还
好些。」
说实在的，自从王璠知道秦小雨带孩子到了悉尼之后，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
上，他都对梁晨照顾不少。
「嗯……是这样的，小雨有时候多做些家务，能抵一部分房租。」
「老弟，不是我说你，这孤男寡女长久地相处一室……你也得提防点。」
「这我知道，小雨和我结婚七八年了，她我了解，不是那种人。」
「嗯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只是提醒，别怪我多嘴啊……对了，今天
我们洗完脚都做个全套按摩吧，那家小姑娘们的手法不错……估计你也憋坏了，
哈哈哈……」王璠爽朗地笑着。
「我就算了，按个脚就行。」
「哈哈，还给媳妇守贞啊？」
梁晨用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但最终，就在秦小雨微信信息发出去的时候，梁晨已经躺在粉色纱幔围起来
的按摩床上，闭着眼睛，开始感受一双手的到处游走，以及适时的侵犯。虽然上
次在ＫＴＶ之后，梁晨曾短暂地陷入到巨大的失落与悲哀里，但此刻，他悄然起
立的身体，又一次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哥，你手机响，要不要看？」女孩提示梁晨。
「帮我拿一下吧。」
女孩轻盈地从衣架上的衣服里拿出手机递给梁晨，然后继续她的工作。
什么？她要告诉Ｊｅｓｓｉｃａ结婚移民的事？那估计一走出这家洗浴按摩
中心，王璠就该拿脚趾头笑自己了？更可笑的是刚刚他还对王璠表现出一副不近
女色的孤傲样子……合约就是合约，即使Ｒｏｂｅｒｔ半途喜欢上别人，这和合
约也不存在必然的矛盾啊，秦小雨果然上心了……是的，她还要去环……，虽然
说还会戴，但是这中间的几个月呢？她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吗？万一怀孕了呢？
难道真的只是打胎那么简单？要知道男女之间，没有共同骨血相连的时候是
一种状态，而有了孩子，就像熔岩冷凝了一样，感情就有了坚硬的形状。即使那
个生命半途夭折，已经坚固了的感情也是无法更改的。现在他梁晨还是秦小雨生
命中第一的男人，他是她的丈夫，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安妮，一旦秦小雨和Ｒｏｂ
ｅｒｔ怀孕，那么Ｒｏｂｅｒｔ也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孩子的爸爸……梁晨啊梁
晨，那你是谁？你的位置在哪里？即使你最后和孩子生活在了澳洲，享受到了优
质的空气和完善的福利，安妮有了公平的学习环境，可是你还剩下什么？
梁晨一阵烦躁，身体疏地就没了任何感觉，他说了声对不起，直接起身，掏
出一百块小费给了女孩，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他席地坐在洗浴城门口的台阶上，吹着一股土腥味的燥热晚风，望着一样混
沌的夜空，闻着周围浓郁的烤肉味道，点燃了一根烟。
第二十三章
２００１年的冬天，梁晨和秦小雨都是北京物资学院大二的学生，一个名不
经转的二流大学。周末，一帮同学吵吵着说去潮白河滑冰，就一起去了。北京物
资学院就在通州，和燕郊也就隔着一条潮白河。认识很简单，秦小雨不会滑冰，
在冰面上没走几步就摔倒了，同行的女孩死活拉不起来她，梁晨就扶起了她，两
个人就那样认识了，之后梁晨和很多谈恋爱的学生一样，开始追求秦小雨，买早
餐，一起打热水，一起自习，一起逛北海颐和园，一起挤地铁，一起去长安街压
马路，一起去秀水街买东西，甚至偶尔开个荤，去簋街要点麻辣小龙虾，而且还
是最小个的那种，梁晨每次都会戴着手套给秦小雨剥着吃，自己却不舍得吃一个。
他们的恋爱一帆风顺，两人长得好看但家里都不富裕，毕业一年半后结婚，
双方家长凑了房子的首付，他们就在通州的梨园东里买了套小两居。梨园东里一
期的房子窗户特小，风格是八十年代的，和周围那些落地窗的房子相比，贫气简
易且古板，连个大阳台都没有，但也总算有个窝，而且梁晨就在通州区政府上班，
除了工资低，名义上也算有房有车了，秦小雨应聘在东城区的一家报社里，也算
不错。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平稳，就是那种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永远走不出界外的
样子。也像绕在毛衣针上的毛线，一圈一圈按部就班地相互绕着织着，人生的终
了就是一件保暖但样式陈旧色泽凌乱的毛衣……小市民的生活，柴米油盐，家和
单位两点一线，没有大烦恼，可以一眼望到退休以及老死的状态。只是周围的人
都送孩子去私校，去国际学校，要么就花钱找关系或高价置换学区房，去实验二
小，中关村一小，要么就移民或留学，本本分分在住的地方就近入学的，父母浑
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窝囊劲儿。如果秦小雨再喜欢个攀比，估计日子就难过了，好
在她对名牌服饰名牌化妆品包包等没什么特别要求，只是偶尔回家会念叨鄙视下
谁谁今天又炫耀大钻戒了，谁谁又炫耀美国买的名牌包包了，说不清楚这是一种
完全的摒弃还是暗含着一丝羡慕……就像自己开一辆赛拉图，偶尔出门和同事朋
友们聚会，看到别人的奔驰宝马路虎，也会觉得有点掉面子，但总会倔强地自我
强调一句「我这车就有一个好，碰了撞了丢了都不心疼」……此类外强中干的话，
说起来容易，消化起来其实蛮难的。对于男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而是看穿戴，看车子，看手表，看后台，看关系的世界。
但人不能没有追求不是，不能原地踏步不是？他梁晨能想出这一招移民，也
算是走了捷径不是？怎么不都是需要有点代价的吗？王璠儿子留学，他们夫妻也
得分开很久，估计还要比他和秦小雨更久，王璠肯定不会辞去公职去澳大利亚陪
老婆孩子，他还需要这个位置作为他们生活的来源和保障。而且他们的花费会更
多，孩子上学是按照留学生收费的，澳洲留学生的费用比美加可不是多一点。现
在安妮上学就已经是全免学费，而且每周还有政府发给的津贴，如果秦小雨和孩
子两年后顺利拿到永久居民身份或入籍，他梁晨出国不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么？而
且这样做也省了很多费用，难道他选择错了吗？你看现在每天上班，但凡遇到雾
霾天，大家都会一百个羡慕梁晨，说他老婆孩子算是享福了，只要他微信朋友圈
转发个悉尼的蓝天白云，都会有一圈妒意明显的评论……但凡说到孩子的教育，
说到小升初，重点高中，梁晨就活在一片的羡慕嫉妒恨里。所以，这些不都需要
付出一点代价吗？
梁晨抽了一根烟，又点燃另一根。
即使秦小雨贪恋Ｒｏｂｅｒｔ的肉体，贪恋另一种力量的爱护，贪恋两个男
人两个季节里的感情，也不是不可以谅解。她在澳洲，Ｒｏｂｅｒｔ就是唯一的
一根稻草，也许是一棵大树，她需要攀附他，躲在他的树荫下避风躲雨，而自己，
只能算作一个……邮箱吧，收纳她生活点滴的一个邮箱，或者一个读者，她再也
不是立体的可触摸的存在，她用声音和图像以及文字，把自己的生活连贯起一封
封的信，投递到他这个邮箱里，或者连贯出来一页一页的文本，让他这个读者来
读。就是那种倾诉与接纳的关系。零钱与储钱罐的关系。他们很难在同一个理解
基础上交融思想，更别提肉欲了。即使他在虚拟的性爱中获得过高潮，但那时的
秦小雨，完全是亮在别人天空的彩虹……给自己的，只是一个幻像，高潮过后，
一切平静且黯淡。
现在的问题是，秦小雨如果告诉Ｊｅｓｓｉｃａ她和Ｒｏｂｅｒｔ的关系，
王璠势必知道，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同事们也就慢慢都会知道，完了他梁晨
就是大家集体怜悯的对象，也同时是他们集体鄙视的对象……男人最不像男人的
地方，男性气概的死穴，大概就是自己不想方设法去努力，反倒拿自己的妻子做
交易，无论是取得什么性质的利益，都是遭人唾弃的。人生可以有很多变通的路
途与道理，但唯有这一点，自古至今都没有变过。没有人会想秦小雨在这场交易
里其实不完全是付出，甚至根本无需付出，而是一种人生阅历的大收获，是感情
以及性生活的冒险与享受，这也许在很多很多女人的一生里是完全不能想象的，
但是秦小雨恰巧因为某种所谓的交易而得到了，她还没有关闭第一篇乐章的时候，
就可以开始第二篇了，她的生活其实是美妙的二重奏……但是没有人会想这么多，
所有人都只会指责他梁晨，为了一点利益，就放弃了婚姻爱情以及一个男人应有
的尊严……怎么办？梁晨猛地吸了一口烟，想：还是不能说，因为他还没有逃离
这个面子社会，他仍然得挣扎在这里，他得保持颜面，他得为以后和秦小雨的复
合保存一个完整、美丽、没有污渍的外衣。
至于取环……无所谓吧，还可以有安全期，有事后避孕药，甚至……还可以
打胎。身体受苦而已。再说，如果Ｒｏｂｅｒｔ真心喜欢秦小雨，为了她也不会
轻易让她怀孕，如果不喜欢，就应该更不会想着要和她的孩子了。那……万一要
有了，也许会导致他们的感情升温，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两年的期限是他们心
知肚明的事，谁会为一个没有未来的感情买单并付出这么多？所以说更多的可能
则是烦恼和争执会让他们筋疲力尽……好吧好吧，就这样吧。
梁晨想得头痛，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去附近一家烧烤摊，一个人
要了些烤串，一瓶啤酒，吃着喝着等王璠出来。
秦小雨不知道梁晨是怎样在哪里做出决定的，她收到他的微信回复时，已经
是四五个小时以后，没有问理由，只是简单地回复了句：好的。这么长时间，想
必他已经考虑了很多，就不烦自己再多问了。
不公开就不公开，大不了再忍受一段时间Ｊｅｓｓｉｃａ的骚扰，不过她马
上就要考驾照了，还要学习游泳，Ｒｏｂｅｒｔ除了工作，应该会抽出很多时间
陪她，那就没多少时间和Ｊｅｓｓｉｃａ见面了。
同时刘慧也回信息了，她说她和梅梅已经被接回家里了，并且周末想邀请他
们一家去家里聚聚，吃ＢＢＱ，秦小雨征求了Ｒｏｂｅｒｔ的意见后，就回复了
刘慧，说到时候一定去。其实Ｒｏｂｅｒｔ本意不想去，但经不住秦小雨的央求，
秦小雨故作可怜地说：「我和刘慧都是同病相怜的人，都是为了拿身份才去嫁人
的，她还被赶出家门，受那么多委屈，我得去关心关系，现在她情况好了，我也
得替她高兴下啊。」
「你们同病相怜？你意思是我对你和安妮不好了？有点良心好不好？」Ｒｏ
ｂｅｒｔ皱皱眉。
「好了好了，没有说你不好……但是仍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就是梁
晨还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结婚了。你就多体谅下他吧，他一个人在国内，也是
挺有压力的，如果再被别人知道我和孩子以这种方式出国，真的很难做人的。」
「ＯＫ……你只是要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的话我就没有理由拒绝Ｊｅｓｓｉ
ｃａ了。」
「这只是借口而已，我还不知道？你完全可以说你……被前女友伤透了，不
会再喜欢上别人了，或者说心里还有前女友，没有位置给别人，甚至，你还可以
说你是ｇａｙ啊……」
「那你还真不了解我，我只是不想再多说一个谎言。帮你说一个谎就已经是
我的人生极限了，请不要再过多要求我。」
「死板！」秦小雨不满地撅撅嘴。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六，秦小雨好好打扮了下安妮，告诉安妮会介绍她一个小
朋友认识，安妮就按捺不住地催促正在换衣服的妈妈。Ｒｏｂｅｒｔ说：只是走
放下邻居，不用太费心思的。秦小雨说，第一次去老外家里，觉得太随意了也不
好，她得让那个老头意识到中国女人都是很讲究的，而且知性美丽，才不是大街
上随便拉来的一个，全只配给别人当全职保姆的。
好吧好吧，Ｒｏｂｅｒｔ表示秦小雨这个想法也没错。
三个人收拾停当，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一点半，走过去也就十一点四十过点，
正好一起吃个午饭，喝个下午茶，聊会天，刚刚好。
刚锁了门，一辆银色的奔驰就开到了门口，车子还没拐弯，车窗就先下来了，
Ｊｅｓｓｉｃａ探出头和胳膊来，一边挥手一边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你们这是要去哪？」
秦小雨说：「哎呀，我们正好去一个朋友家聚餐，真不巧。」
「什么朋友？能引荐我认识下吗？」Ｊｅｓｓｉｃａ还是坚持将车子开进了
进来。
「也是一个中国朋友，刚认识没几天，还不太熟，她孩子和我家安妮在一个
学校上学。」
「新朋友啊，那我可以一起去吗？你知道这里太寂寞了，能多认识一个朋友
真是福气呢。」
「应该……可以吧。」秦小雨心里有些不开心，话都说的那么明朗了，她还
一步步紧逼。
「一起去吧，我想他们也会很高兴多认识一个朋友的。」Ｒｏｂｅｒｔ说。
你又不是人家主人，秦小雨看着他一副越殂代庖的嘴脸，就忍不住生气。但
她还是笑嘻嘻地挽过Ｊｅｓｓｉｃａ的胳膊，说：「那快走吧，一会怕去晚了不
礼貌……对了，怎么想起来今天来我家？」
Ｊｅｓｓｉｃａ也笑盈盈地说：「还不是想你们了呗。」
大约走了两三个街区，就到了刘慧的家门口，上次是开车过来的，觉得特近，
其实走起来还得个十几二十分钟。刘慧已经站在门口相迎了，旁边是她已有些老
态的丈夫ｍａｒｋ。
「介绍下，这是Ｊｅｓｓｉｃａ，我朋友，刚好来我家，就一起过来了，很
冒昧。」秦小雨对刘慧说的同时，Ｒｏｂｅｒｔ用英文给老头介绍着。
「你好，刘慧，突然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Ｊｅｓｓｉｃａ握了握刘慧的手，就转而和ｍａｒｋ握手。彼此都很热情的
样子。
到了家里，来孩子立刻就玩到一起了。他们一起去了后院，凉棚底下并排三
张桌子，一张是洗好切好码好的各种烧烤备料，一张上面是些糕点和饮料和空的
一次性餐具，另一张空的桌子四周放了六把椅子。刘慧又搬来一把椅子，招呼大
家坐下，ｍａｒｋ就开始刺啦刺啦地烤上了。Ｒｏｂｅｒｔ站在旁边一边给ｍａ
ｒｋ递东西，一边聊些闲话，两人聊得最多的是即将到来的总理大选，还好，两
人都看好联盟党的艾伯特，他们一致觉得工党领导层的长期不和很是问题。
三个女人则在一起讨论比较中国和澳洲的一些生活习惯啊物价啊等等。Ｊｅ
ｓｓｉｃａ说自己刚开始开车总是一打转向灯，雨刮器就哗哗地动，一遇到路口
就想踩刹车，总怕路边突然窜出来一辆车或一个人，所以驾照考了两次才过。刘
慧说她买任何东西都要价格乘以六，所以什么都买不下去，看着超市大蒜一公斤
几十刀就口吸冷气。秦小雨说她去超市买东西，最怕收银员和她聊天，说多余的
话，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还是国内超市买东西自在，一句话都不用说，结完账
走人，干嘛还ｈｏｗａｒｅｙｏｕ地说来说去，弄得人紧张。还有一出门邻居就
要和你打招呼寒暄，英文又不好，所以你会突然怀念那种单元楼里门对门的陌生
关系，走在路上头抬得高高的，根本不用理会来来往往的是谁。
三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嘻嘻哈哈的，正在这个时候，梅梅突然很大嗓门地
对安妮喊：「那他也不是你爸！他是棕色头发大鼻子，你黑头发，你妈也是黑头
发！」
「我没说Ｒｏｂｅｒｔ叔叔是我爸，可是你叫那个白头发的老头爸爸……他
才不是你爸呢，你要叫他爸爸，你亲爸知道了会难过的！」
「安妮！」秦小雨脸色都变了，赶紧喝住了安妮，走过去就朝安妮的屁股拍
了一巴掌。
「哇……」安妮哭的同时，刘慧也过去狠狠地瞪了梅梅一眼。她转眼看了下
ｍａｒｋ，他带着一脸的迷惑不解，扔下烧烤，赶紧过来安慰梅梅。
刘慧很迅速地给梅梅耳语了句：「什么都不许说。」转而她解释给ｍａｒｋ
说没什么事，只是俩孩子为了一个玩具争吵了。秦小雨顿觉得很羞愧，她对刘慧
说：「真对不起。我替孩子给你道歉。」
「没事。」刘慧转过身，黯淡地流下一串眼泪。
第二十四章
Ｍａｒｋ对刘慧的敷衍感到疑惑和不安，他虽然不懂中文，但「爸爸」的发
音全世界的语言都差不多，他问Ｒｏｂｅｒｔ怎么回事。Ｒｏｂｅｒｔ看了秦小
雨一眼，耸耸肩，说孩子们在讨论我们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的问题。他又追加了
一句：看，我们的确不是。Ｍａｒｋ又问那为什么他们会争吵会哭，Ｒｏｂｅｒ
ｔ说：孩子们矛盾的重点是，觉得如果称我们为爸爸的话，是对他们亲生父亲的
不忠，或者说背叛。一个在指责另一个背叛，被指责的有点愧疚恼怒而已。他无
奈地笑笑，又继续说：我理解孩子们的争执，他们的理由和逻辑我们没法改变，
当然我也不想改变，血缘关系是没办法用称呼加以改变的，你说呢？ｍａｒｋ同
样也耸耸肩，点点头，翻转了几下嗞嗞冒香气的烤翅，他对Ｒｏｂｅｒｔ说那矛
盾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Ｒｏｂｅｒｔ说那是，又开始称赞他烤肉技术娴熟。Ｍ
ａｒｋ哈哈一笑说人生所剩的乐趣不多了，ＢＢＱ就算其中一种。
男人之间的问题就这么平淡地谈开了，解决了。反倒是三个女人的话躲躲闪
闪，矛盾忽隐忽现。
刘慧说没事的时候掉了几滴眼泪，然后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为
了移民，嫁给一个老头子，也看不起我讨好他，顺从他，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前
夫那个样子，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连应该给的抚养费也拖着不给，我又没什么
学问和技能，我真不知道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虽然和他在一起有很多
的矛盾，但他真的是比我前夫对孩子要好１００倍的，所以我让孩子叫他……因
为他真的给了孩子父爱的，至少他会陪孩子耐心地一个一个单词练习说话，会鼓
励她，会陪她看动画片，做手工，玩游戏，陪她去看医生，还经常给她买小礼物
……所以我觉得其实他是配得上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孩子怎么知道这些，也许是我和Ｒｏｂｅｒｔ聊天的
时候没有注意到。」秦小雨真心地感到抱歉，她内心的歉意还在于自己的五十步
笑百步。
「哎呀，没事了，谁还没个难处，也不是每个人能像小雨这样，有个死心塌
地的老公在国内挣钱养她们，还有个那么优质的帅男性朋友在这边照应着，人比
人，可不就得气死人嘛……」Ｊｅｓｓｉｃａ说的夸张，内心也着实是这样羡慕
的。
但这话让刘慧惊讶了，她张了口刚发出「啊」的一个惊叹时，看到秦小雨给
自己使眼色，略略思忖了下，于是改了话题方向，「啊，这样啊，真让人羡慕。」
「不止羡慕，还有嫉妒恨！」Ｊｅｓｓｉｃａ全然不知她俩之间的眼神交互。
「她才过的潇洒呢，这边自己有房有车，还是豪车，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还时不时地勾引下各种帅哥，包括各种肤色，各种国籍的，那边老公照样一心一
意的，还隔三差五地来看看，这才叫完美人生呢。」秦小雨也暗藏机锋。
「你们都挺好的，至少都有老公疼，真好。唉，我对我前夫太失望了，他要
是能像个父亲那样，对孩子表达出一点关心来也好……」刘慧的叹息让她们终于
沉默了一会。
这餐饭吃的还算和谐，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说从来都不为过，她们这台戏
的精彩之处就是表面一出，内里又有一出。
临道别的时候，秦小雨去卫生间碰见刘慧，刘慧问：「你和Ｒｏｂｅｒｔ不
是结婚了么？」秦小雨面露难色；「嗯，只不过，也是……和你一样的目的，Ｊ
ｅｓｓｉｃａ不知道。不好意思，你没多问，我也就没多说。」
「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异国恋，然后走在一起的，不过，看起来你们感情很
好啊。」
「嗯……也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的事。」
「不过你老公不介意，还真不容易。」
秦小雨撇了撇嘴，无奈地笑了下，觉得这句话渗透了很多意思，她不知道怎
么回答她。可以理解为含蓄的讥笑，也可以理解为由衷地羡慕……谁知道呢……
不过，男人的占有欲似乎是不分国界的，相较而言，中国男人还好一些，至
少中国有所谓的「绿帽情节」，夫妻间的性爱在古代就有分岔，尽管绿帽情节颇
受污名化，但的确有一定的社会接纳度。不知道西方国家怎样，秦小雨觉得Ｒｏ
ｂｅｒｔ大概会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男人，爱和占有都要很纯粹的吧。
和Ｊｅｓｓｉｃａ道别的时候，她拉过秦小雨，趴在秦小雨耳边又是另一番
话：「你说那老头能有正常的性功能不？那刘慧真不拿自己当回事，那么年轻可
以靠技术和学习来移民啊，干嘛出卖自己，就算前夫一万个对不起自己，也不能
去做这种没有自尊的事，唉，估计那老头要用手了……嘻嘻……」
秦小雨相当反感Ｊｅｓｓｉｃａ的这番话，觉得不仅影射到自己，而且不明
白她凭什么有资格去批判别人的生活，她自己呢？老公在国内以贪腐为手段来供
养她和儿子就很高尚了？一个区政府里的科长，靠工资能养得起他们？不就是因
为管着房产规划和拆迁的事么？北京的拆迁富了多少官员和开发商？道德的逻辑
从来都是歪的偏的，但凡与性有关，永远是最低级和肮脏的，贪腐不出事就是本
事，万人羡慕和敬仰，出事了才会被人表面唾弃，暗地里为之遗憾。
她还是笑了笑说：「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幸运。」
「你也不错啊，咱俩差不多嘛。」
「咱俩差太远了……你看，你有这么好的车，还在悉尼有自己的房子，我就
什么都没有。」秦小雨无奈地搬出这些来掩饰自己。
被恭维的Ｊｅｓｓｉｃａ果然很受用地和秦小雨Ｒｏｂｅｒｔ告了别，并提
示Ｒｏｂｅｒｔ她下周末没事，想继续英文聊天课。
Ｒｏｂｅｒｔ笑着说：到时候再联系。
回到家秦小雨问Ｒｏｂｅｒｔ对今天孩子们之间的矛盾怎么看。Ｒｏｂｅｒ
ｔ显得很轻松，说：「第二次婚姻本身就存在很多接纳与不接纳的问题，但只要
一个接纳搞好了，其他都不是问题，说实在的，第二次婚姻主要是男女之间感情
的结合，没必要捆绑孩子进来，我理解孩子对自己亲生父母的感情，所以真没必
要逼着孩子对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喊爸爸妈妈。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我挺
欣赏安妮这种对父亲的忠诚的。有个性。」
秦小雨撇了撇嘴，说：「可是所有中国女人，在二婚的时候，都会首先考虑
到孩子的问题，孩子是不是能接受的了，孩子会不会受委屈，甚至有相当一部分
人觉得只要未来的男人对孩子好，就是全部所有的要求，根本不在意自己喜不喜
欢这个男人……现在还有很多老人，不选择二婚，其实全部都是在顾全孩子们的
颜面，顾全孩子们对于遗产分割的担忧，唉，总之中国人活得挺累的。」
「这就是不尊重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自己的人生背负了太多的意义，
要为父母，要为孩子，甚至要为名誉活着，而从来不考虑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其实谁都知道，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彼此的生活有交集，但完全不需要重
合。我觉得我和安妮现在的状态就挺好，多数时候像朋友一样，反倒轻松，她要
真的叫我爸爸什么的，我还真觉得别扭，觉得有压力。」
「也就是你这样说，也就是因为我们只会在一起两年，如果你真的是我下半
辈子的依靠，你这样说，我会心寒的，觉得你没有责任心，或者说没有完全准备
好来接纳我和安妮。」
「可见你还是没有明白透彻，接纳不是名称上的认可，而是内心真正地把你
当做家人。」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只是说我可能对于婚姻期待太多，哪怕是第二次。」
「所以在庆幸这一切只是个交易吗？」
「也许。」
你看，两个人彼此都明白对方，但还是对命运安排的这个情节有些不满情绪。
八月初了，悉尼的气温白天终于有两三个小时可以保持在２２度到２３度了，
夜里也不会冷到５、６度，天也渐渐黑得晚了，不再是五点就黑透。
秦小雨有点期待悉尼的夏天，有点期待光脚丫走在海边，或者躺在沙滩上真
正像老外那样享受一次日光浴，而不是涂着５０+ 的防晒霜，还躲在遮阳伞或树
荫下。中国女人太在意肤色白皙了，甚至秦小雨曾经一度喜欢过苍白，觉得那种
病态的柔弱的美，更能博得男人的爱怜。但现在，在Ｒｏｂｅｒｔ每天跑步每天
健身的影响下，才慢慢觉得健康才是美的最重要的标准。
秦小雨也开始在Ｒｏｂｅｒｔ上班的时候，自己网上搜一些瑜伽动作自己练
习了。尤其是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草儿花儿，呼吸着新鲜空气，一
边冥想一边做些身体拉伸动作，非常舒适惬意。
这天秦小雨正仰躺在地毯上做呼吸整理动作，安妮放学回家推开门，气喘吁
吁地告诉秦小雨说老师建议她参加学校的合唱团，因为老师发现她嗓音不错，唱
歌音准也极好，想让家长去学校一起谈谈。安妮说着还拿出一封信，说是老师写
给秦小雨的邀请信。秦小雨起身拿了信，又打开手机上的词典，逐字逐句地翻译
了，也通读了个差不多，是邀请孩子父母去学校和老师商讨孩子的兴趣爱好选择，
并承诺孩子如果参加合唱团后，如果表现出色，会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有机会独
唱。
这封信让秦小雨看得心花怒放。她觉得外国的老师有点太负责了，甚至都有
点多管闲事了，居然还有老师这么细心地发现孩子的闪光点，并鼓励和建议孩子
不要放弃这些天赋的东西。一想到这里，就想起自己悲催的童年，那时候自己有
点画画的爱好，整天没事在课本上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课本所有的缝隙都画满
了，最后的结果是被老师和父母轮番地批评，说不好好学习怎样怎样，说画画的
能有几个当画家的？总之，各种打压和扼杀，秦小雨就成了现在这个平庸的中年
妇人，连一点特长爱好也没有。生活中自然没有令她愉悦和沉浸其中的事。
所以秦小雨很兴奋地给梁晨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梁晨沉吟了一会，说：「有个爱好行，但你也得管着孩子，别因为爱好而丢
了学习，不能喧宾夺主，咱出国就是为了让孩子好好学习，将来也考个哈佛剑桥
什么的，搞艺术的多劫多难，国外搞艺术的人太多，街头艺术家都一大片，出头
难，中国虽然有很多机会和市场，但环境不好，搞艺术的女孩，都经历要比别人
复杂，受的委屈和痛苦也更多，所以，还是让孩子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医生或律
师什么的，当老师也好。」
秦小雨想了想，觉得梁晨说的不无道理，兴奋头也就下去了。反倒是Ｒｏｂ
ｅｒｔ回家来，听到这个消息后特别开心，抱起安妮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当
下就决定第二天请假和秦小雨一起去学校。
晚饭后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她小声说：「还是多鼓励
鼓励安妮学习文化课吧。」
「音乐也是文化课的一部分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
会勉强安妮，但只要她喜欢的，有兴趣的，我都会鼓励。」
「鼓励没问题，还是得分清个主次。」
「看来你是希望安妮将来是那个走在人群里一眼分辨不出来的那个人了。」
「你说话太跳跃，其实她好好学习英文数学历史地理也可以出类拔萃的，也
可以做到与众不同，不仅仅会唱歌会画画会写诗的才算与众不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是一棵独立成长的树，我们要给
她足够的空间让她自由伸展，这样树冠才能茂盛。」
「可是做父母和老师的，就必须是负责人的园丁。我们不能看着这棵树长歪
长斜，我们得不停地纠正，削掉一些长得乱七八糟的树枝，就像苹果树，你知道
苹果树的花儿一个开叉上有多少吗？大概有七八个花蕾，但是在开花的时候，就
要减少到一两个，这样最后结出来的苹果才会又大又圆，所以果农会在春天苹果
树开花的季节，一个一个去掐掉那些多余的花骨朵，这在我们当地叫疏花。同样
道理，孩子做什么事不能齐头并进，有些事就得从开始给掐掉，你看安妮现在还
自己画画，甚至我还想教她毛笔字，唉，我总觉得中国的一些文化丢掉怪可惜的，
尤其一个女孩，要能写的一手好的毛笔字，那内涵就深了。」
「看，你又强加你的愿望在孩子身上，怎么看你都是想把孩子的灵性噼里啪
啦全砍掉，然后安上自己理想中的假枝条，你说，所有父母都这么做，孩子长大
不都千篇一律吗？……还是明天见了老师，听取下建议，然后让孩子自己决定吧。」
「大人还是要帮孩子做选择的。」秦小雨坚持说。
安妮的学校距离Ｒｏｂｅｒｔ家有一定的距离，所以Ｒｏｂｅｒｔ请了假载
着他们去了学校。秦小雨再次看到低矮的校舍，又忍不住说了句：那些教室怎么
都像临时搭建的啊？也没个像样的图书馆。
「妈妈，我们有图书馆，有时候老师会拿来很多书，让我们自己挑选着看，
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去社区图书馆自己找。」安妮看样子已经喜欢上这个学校
了，都知道为学校辩护了。
到了老师办公室，彼此互相热情地打招呼，这个老师是个……肥胖……的中
年妇女，的确是肥胖，秦小雨觉得用这个词有点不礼貌，但真的除了这个词就没
得用了。她的腰水桶一般，一站起身子，巨大臀部上面有个明显的像平台一样的
凸起，上面放瓶水绝对没问题，秦小雨暗自想。
Ｒｏｂｅｒｔ和老师谈得很愉快，从他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就可以感受到，只
是自己一直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道别的时候，老师伸出手来，先是夸了他
们有个优秀的女儿后，一边握手一边说「ｓｅｅｙｏｕｌａｔｅｒＭｒｓ，Ｓｍ
ｉｔｈ，ＭｒＳｍｉｔｈ…」
「ＭｒｓＳｍｉｔｈ？」出了办公室门，秦小雨琢磨着这个称呼。
「对啊，Ｓｍｉｔｈ太太，Ｓｍｉｔｈ先生，Ｓｍｉｔｈ是我的姓，我有记
得告诉过你。」Ｒｏｂｅｒｔ笑着说。
「哦。」秦小雨咬了下嘴唇，一丝快乐和羞涩偷偷从心头略过。
看着天气极好，而Ｒｏｂｅｒｔ又请假一上午，所以秦小雨说：「能带我去
看医生吗？我想去掉节育环。」
Ｒｏｂｅｒｔ认真地看了一眼秦小雨说：「也许……还是戴着的好……嗯…
…我说的那句话，欠考虑，也不成熟。「
「哦？」一阵不可消解的尴尬像海浪一样疏地涌了上来，秦小雨觉得自己一
下子被拍倒在沙滩上，形状和一对烂海草一样，遭人嫌弃，「我没说取环是因为
你那句话啊，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每个月月经一直那么长时间对身体不好，
而且有时候月经也不准，最近有时还会觉得腰疼……你真的想太多了。」
「那就好。」Ｒｏｂｅｒｔ驱车去去了家附近的一家ｓｈｏｐｐｉｎｇｃｅ
ｎｔｒｅ，那里有位不错的华人女医生。
第二十五章
这家ｍｅｄｉｃａｌｃｅｎｔｒｅ坐落在繁华的购物中心四楼，外表看起来
像个宾馆的大堂，每面墙壁上都挂着大幅的，色彩清丽的油画，沙发三三两两随
意地摆放着，像简约的茶座，只是少了茶几茶杯而已，人们挂了号，就散坐在沙
发里，有的看书，有的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发呆，极少数会低头看手机，他们像等
约会的朋友那样，等待医生过来打招呼。唯一觉得有医疗中心感觉的是，墙壁几
处拐角挂着电子显示屏，里面循环滚动播放着一些医疗信息和医疗广告，前台的
几个工作人员穿了蓝色上衣的制服。是的，这里的医生没有穿白大褂的，都是生
活装，男医生基本都是西装革履，女医生着装随意不显著。
国内医院那种并排连体的金属椅子，或者涂了艳丽涂料的金属或硬塑料椅子，
浓重的苏打水味道，没有感情色彩的叫号声音，喧闹焦急不安来回奔走的家属或
者病患，无论多么熙攘的人流，都透出全方位的冷漠。
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排着队，出示了ｍｅｄｉｃａｒｅｃａｒｄ，工作人
员询问秦小雨的电话号码，她紧张地睁大眼睛，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先在心里翻
译好，然后蹦豆子似的蹦出来，一边蹦，一边夹杂着ｓｏｒｒｙ，工作人员是个
瘦脸的白人中年妇女，她看的到秦小雨的紧张，温婉地笑着说：「ｉｔ」ｓｏｋ，
ｉｔ「ｓｏｋ…」Ｒｏｂｅｒｔ当然也笑着，他看着她，第一次像走进了她的童
年，看到了她羞涩又窘迫，然而十分无辜可爱的样子，像１２岁。
这是秦小雨来澳之后第一次来医疗中心，一切都是新鲜的。
看病竟然不花钱，这是除了环境之外的第二个兴奋点。
「那如果没有ｍｅｄｉｃａｒｅｃａｒｄ来看病呢，得花多钱？」秦小雨还
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一般挂个号９０澳元的样子，这还不包括做检查的费用，当然这边买药是
医生开了处方，自己去任意的药店买药，不是医院自己的药房，这里的医院和药
房都是分开的。药房有专门的药剂师，会根据医生的处方给你拿药，并告诉你用
法用量以及该注意的事项。」
「天哪，这么贵……不过，这样医生就没法靠卖药提吃回扣了吧？医院也不
能靠卖药再剥削一次病人咯？」秦小雨想起每次在国内看病就闹心，一个小病，
就开一大堆的药，好多还是他们医院自己生产的，别处买不到。
「是的，我觉得这里医院制度很透明。」
「嗯，可是我听说这里看大病很麻烦。」
「一般人都是头疼脑热的，或者做个平时的体检什么的，这里就足够了，基
本的医疗保险也都包含了，只有遇到大病重病，或者疑难杂症，才需要看专科医
生，看专科医生会很贵，ｍｅｄｉｃａｒｅｃａｒｄ只报销一少部分，其他的要
自费，或者自己有私人医疗保险，那样的话，手术住院等，就会有保险公司帮你
承担，制度没有死角，还是挺完善的。」
「不是说看专科医生要等很久吗？」秦小雨记得在国内的时候，梁晨早就对
这些了如指掌了，除了孩子教育问题，另一个劝说秦小雨嫁给Ｒｏｂｅｒｔ的理
由就是澳洲的医疗福利。
「是要预约，不太紧急的，一个月左右会约到专科医生，紧急的还是很快就
可以约到。没有外界传言那么费劲。」
「哦，那我和安妮有私人保险吗？」
「我买了，以家庭为单位买的，这份钱也不多，我负担吧。反正我自己也要
买的，加你们两个人，每个月也没多加多少钱。」
「那……谢谢你啊。」
Ｒｏｂｅｒｔ笑笑。这时候一名华人女医生站在门厅，一边左右环顾，一边
轻声叫着：「秦小雨，秦小雨……」
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赶忙站起来，朝着医生挥了下手，走过去互道你好。
他们随着医生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指着一排椅子笑着说：「请坐，可以叫
我罗芳。」
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并排坐下，右首是一生的办公桌。而不是对面。
罗芳先是和秦小雨闲聊了几句，简单了解了下她的情况，然后才问要做什么。
秦小雨说自己月经时间长，而且每次时间都不准，偶尔还会腰疼，是不是因
为戴节育环的原因。
罗芳说不排除这个原因，一般戴环是会影响月经的。她又问她是不是想去掉。
秦小雨说这个环期限也就是七八年，现在也戴了差不多七年了，要么换一个，
要么去掉。
罗芳说：「我先给你检查下环的位置，如果你要取环的话，我需要给你联系
医院，这个在澳洲就是一个手术，需要有麻醉来进行的。按道理来说，我是没有
资格做这个手术的。」
「这也叫手术？还需要麻醉？」秦小雨不禁惊讶，她生完孩子后怕怀孕，就
随便去小区楼下的一个诊所，说想戴环，那医生二话没说就拿出几种环让她挑，
挑完后就让她躺在医疗床上，帘子一拉，从脱裤子到戴环，三分钟，就一下酸酸
的痛，医生说这根本就不叫痛……可见中国人的身体耐受力还是强，在澳洲这都
娇气地要打麻药……
「对的，在澳洲就这样，他不允许患者受一点点的痛。」
「那取环得多钱，如果看专科医生呢？」
「挂号费２００多澳元，手术也得３００多澳元吧。不过挂号费ｍｅｄｉｃ
ａｒｅｃａｒｄ会ｃｏｖｅｒ一小部分，如果你有私人保险，手术是可以报销的。」
「那好麻烦啊……」秦小雨不禁皱眉。
「是挺麻烦的，这在国内是再小不过的一个事……这样，我先给你检查下环
的位置，看看，如果能直接去掉，我就帮你去了，如果环移位或者有别的情况，
我就给你预约手术。」
「好的谢谢。」秦小雨躺在医疗床上，医生罗芳拉上帘子，抱歉地对Ｒｏｂ
ｅｒｔ说：「你稍等会。」
「是准备要孩子吗？」罗芳医生一边机械消毒，一边温和地问。
「还没确定呢。」
「到这边了，就该再生一个，一个孩子太孤独。这边每个家庭都是一堆孩子，
热闹着呢。」
「就怕负担重。」
「澳洲生孩子有什么负担啊，刚一生，政府给５０００澳元，接下来每周都
给孩子发各种补助，好多中东女人一生好几个，单是孩子的补助金生活都绰绰有
余了，根本不需要去工作。」
「可是教育起来还是很费精力。」
「这边孩子的童年就是一个字，玩，没你想的那么累……好了，我给你取出
来了。」
「啊？这么快？」
「本来就很简单，我也不想让你折腾去找专科医生，说实话，花那个钱挺冤
枉的。」
「谢谢谢谢。」
「没事，回去一周内忌房事。」
秦小雨重新坐下来的时候，罗芳又问Ｒｏｂｅｒｔ，有没有打算要孩子。
Ｒｏｂｅｒｔ说：「估计得有个好的心理准备，才能决定。」
罗芳说：「好的，如果确定要，就来找我，给你们些备孕的注意事项，还有
就是需要食补哪些东西，像爱乐维的男士女士备孕产品就不错，可以从怀孕前就
开始服用，会补充身体必要的营养元素的，提高精子卵子质量。」
「好的好的，谢谢你。」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一起说。
「对了，再给你做一些孕前常规检查吧，万一随后真的不小心怀孕，也会踏
实一点。」罗芳建议到。
秦小雨看了看Ｒｏｂｅｒｔ。
「没什么必要吧？其实三个多月前来澳的时候已经做过全面体检了。」
「还是做一次吧，我也想知道带环对我有没有什么影响。」秦小雨着急地说。
「嗯，而且这次是针对妇科做的检查，和那个着重点不同……我主要是怕万
一意外怀孕，你们会不踏实，再来检查就有些仓促。」
「那好吧。」Ｒｏｂｅｒｔ说。
罗芳医生开了一系列检查项目，打印，让秦小雨找前台，然后按找单子上的
一项一项做检查。
「好繁琐。」做完检查，秦小雨对坐在沙发上的Ｒｏｂｅｒｔ说，「等着急
了吧？」
「还好，一起去吃饭吧，完了我下午还要上班。」
「好的，下周四来取结果就行。」
坐进车里，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各怀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对梁晨解释？」Ｒｏｂｅｒｔ还是没忍住问。
「实话实说。」
「你傻啊，他会怎么想？」
「难道他会认为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不然呢？」
「我告诉他了是因为该换环了，最近身体不舒服。」
「你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站的住脚？」
「对啊，我又没骗他。」
「……好吧，你们自己的事……我会坚持用套。」Ｒｏｂｅｒｔ看都没看秦
小雨一眼。
「你不觉得最好是什么都不用，什么都不做吗？」
「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
「ＯＫ，ｄｅａｌ！」
其实秦小雨也觉得这个环取的似乎有些赌气了，原来男人在高潮前后说的话
像水蒸气，性爱炙手可热的时候，水面沸腾，呼啦啦蒸腾起一片白，热量褪去，
什么都没有了，水面是镜子，照的见一切冷寂的事物，包括人心。
不做爱就不做爱，秦小雨想，这事我还能求着你？笑话。
晚上秦小雨和梁晨视频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件事，然后像报告一个特大喜讯
似的，她说：「我取了环了，而且省了看专科医生的２００澳元，加手术费３０
０澳元，最重要的是，我和Ｒｏｂｅｒｔ说好了以后不那个了，这样就不用担心
怀孕，还能和他保持距离了……你高兴吧？」
梁晨敏感地感受到秦小雨快乐的背后是内心翻腾的矛盾，和一丝不甘心的倔
强。
他缓缓地说：「你俩挺孩子气的。」
「是认真的。」秦小雨一边表白，一边暗地里下决心，真不想给Ｒｏｂｅｒ
ｔ看不起。
「好像你俩不在一张床上睡似的。」梁晨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像一个掩藏起来
的巨大陷阱，表面看起来，前方风光旖旎，一片坦途，谁知道哪一天一不小心，
他就会陷落进去。
「我说到做到。」秦小雨咬着下嘴唇，严肃地冲梁晨点头。
「好吧，我双子座善变的老婆……」梁晨不得不把这当做一个玩笑。
「你不信是吧？那我每天跟你汇报。」
「我现在信，也信现在，但将来难说……其实没必要这样了，我该承受的不
都已经承受了？就是小心别怀孕。」
「哼，还是不信我！」秦小雨一阵烦躁，说，「人家这里的医院可好了，一
点医院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在咖啡馆等医生，而且和医生可以聊很久，她什么都
关心你，给你建议。不像在国内花四五个小时排队挂号，见了医生三两句就问完
了，直接开单去买药或者做检查，给人的感觉好敷衍，而且医生总那么不耐烦。」
「国内人多啊，国内一个医生一天要看多少病人，能有耐心吗？收入再和挂
号挂钩，不是看的病人越多收入绩效越高吗？谁还有限时间和你说题外话，或者
关心的话。」
「嗯，也是，那我去看美剧了，据说这样练习听力比较好……你反正慢慢就
会知道我没开玩笑的。」
「去吧。」看着傻傻的又一切暴露无疑的秦小雨，梁晨心里一阵阵收紧。
也许，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和安妮了。
第二十六章
不知道是心里因素还是什么原因，这五六天来，秦小雨果然觉得去掉环以后
腰没那么疼了，身体里没有异物感的确轻松，也觉得自己一下子囫囵了，不受约
束了，非常细微的自由感使她有隐约的欣喜，即使Ｒｏｂｅｒｔ又恢复了淡然的
样子也不打紧。还有，梁晨再有两周就要来了，她觉得更多的事情需要细致考虑
和处理，安妮天真的兴奋显然感染不了她太多，因为问题明显多于解决办法。而
且才分开三个月就要见面，也不考虑经济压力，梁晨的举动有些不成熟，可是秦
小雨能说你别来吗？何况安妮那么期待。
安妮甚至对秦小雨说等爸爸来了，就三个人一起睡自己的床，秦小雨说床太
小睡不下三个人，安妮看了看屋子，说妈妈那我可以睡窗台上……安妮还说要给
爸爸吃最好吃的冰淇淋，吃最大的ｐｉｚｚａ，带爸爸去看野生考拉和袋鼠，还
要去动物园看塔斯马尼亚恶魔，ｄｉｎｇｏ和小企鹅，带爸爸去她的学校一起去
踢球，带爸爸去海边游泳，还要带爸爸去蓝山去扎营和看彩虹，秦小雨说你这样
会把爸爸累死，他才来七天。安妮说不会的，爸爸累了她会给爸爸捶腿，给他吃
巧克力补充能量……孩子越是这样说，秦小雨也就慢慢原谅了梁晨，也许自己怕
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感情没法做到更好的平衡，或者已经倾斜，她不知
道怎样去调整……所以，梁晨的到来，另秦小雨有些顾虑。
那天他们还争论过来不来的问题。
秦小雨问：「你来住哪里？怎么住？」
梁晨说：「你的意思是Ｒｏｂｅｒｔ家我不能住？我不能和你睡一起，还不
能和安妮睡一起吗？不能在他家打个地铺吗？如果非要让我住旅馆也行，我没意
见，怕花钱，我就再丢个人，求王璠老婆收留我好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你来我怎么可能让你住旅馆，要住也是咱们一家三口去
住，干嘛扯上Ｊｅｓｓｉｃａ，你诚心让咱们出丑吗？你明明告诉过我让我隐瞒
她，这会又这样！」秦小雨有些恼怒梁晨的说法。
其实梁晨这样说，也只是想要秦小雨一个态度，他并没有多想去了后怎样，
他只想看看他们，感受下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生活，他们的生
活状态和心情，再和他们吃几顿饭，能抱着秦小雨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做地单
纯睡觉更好，不能的话，找机会解个渴也不错……梁晨的思绪突然从一个念头上
跳了过去，就像手指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赶紧缩回去……难道，他在躲避自
己真正的用心？按说才分开刚三个月就见面，根本就太冲动，以前他们商量的是
一年见一次就够了，来回机票那么贵，俩人压力还很大呢……那么到底是什么支
撑着自己这么早就去看她？
梁晨想从这个问题上跳过去，但又不得不绕回来。即使烙铁烫到了手，也得
忍着疼看看这烙铁什么样子有多红……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前因后果的不是？
不过看起来似乎也很简单，甚至是一举两得的事。
梁晨想让秦小雨这次怀孕，怀上自己的孩子。然后接下来的一年零９个月，
就好过很多了：第一年秦小雨因为怀孕而不可能和Ｒｏｂｅｒｔ亲密，他认为以
Ｒｏｂｅｒｔ的性格，绝对不会对一个孕妇产生性趣，如果明确地知道孩子是他
梁晨的，Ｒｏｂｅｒｔ就更不会碰小雨了，那么一年的时间可以毫不担心地过去，
剩下的几个月，新出生的孩子会占去秦小雨的大半时间和精力，梁晨记得秦小雨
有了安妮之后，多半年都没什么性趣，根本不让梁晨碰自己，一门心思地看顾安
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合约里只强调了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不能有
孩子，不能有其他的婚外性关系，而他们，梁晨和小雨之间，却不受任何约束，
Ｒｏｂｅｒｔ不能干涉的……梁晨发觉自己找到了最好的一个漏洞。
再深想一下，如果这个孩子出生了，因为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的夫妻关系，
孩子自然就是澳洲公民，即使Ｒｏｂｅｒｔ到最后反悔，孩子长大了也可以担保
他和秦小雨啊，只是，唯一的矛盾在于，Ｒｏｂｅｒｔ会不会承认这个孩子…
…梁晨要是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还可以隐瞒……澳大利亚就这一点不好，和
美国加拿大不一样，国籍不采取出生地原则，否则Ｒｏｂｅｒｔ就真的是个快速
而没有麻烦的跳板了。
这个矛盾的解决就只有一个办法，孩子出生后让秦小雨多对Ｒｏｂｅｒｔ好
一些，弥补下，甚至哀求下，想想看，好三五个月总比如胶似漆两年风险小，并
令人……舒服吧。再说，有了俩孩子了，秦小雨和自己的关系不就更牢靠了吗？
而且秦小雨精力有限，有孩子们的分担，她最多给Ｒｏｂｅｒｔ三分之一的
关心，甚至小于三分之一的，还用担心什么？
梁晨为自己的想法鼓舞着，也同时羞愧着。但是，谁又能抵抗得过深植在体
内的自私呢？一种担心失去的自私？
梁晨原谅了自己，甚至站在秦小雨的立场上，也原谅了自己。
但秦小雨却很发愁和Ｒｏｂｅｒｔ提起这事。
怎么说呢？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自己和Ｒｏｂｅｒｔ又在情
绪的对抗期。这样硬顶硬肯定不行。
要么勾引他？
秦小雨已经发现她和Ｒｏｂｅｒｔ的许多矛盾，甚至不需要理论，不需要分
出对错，不需要明辨是非，所有的矛盾都可以被一场性爱溶解。即使生活习惯上
的，文化认同方面的，总之，爱爱之后，谁都可以无原则地妥协，或者无原则地
视而不见。可见性还是一种通道，蜿蜒于人性的最隐秘处。
可是怎么勾引？
秦小雨趁着Ｒｏｂｅｒｔ上班的时间，一个人在网上搜索情色电影里的经典
片段，想模仿来做，可是……都缺乏新意，做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突然她想到，Ｒｏｂｅｒｔ作为西方人，虽然在中国熏陶很多年，但仍然喜
欢女性下体洁净无毛，因为有几次他刻意问过她是不是没脱过私处的毛，她还一
脸无辜地说没有，而且说觉得那里光秃秃的话会很奇怪，甚至给他讲了白虎的传
说，并说中国人以此为不吉利，然后Ｒｏｂｅｒｔ就不再说什么了，爱爱过后，
自然而然地忽略掉这个问题了。
要么，剃光？然后勾引？
还是觉得有些平淡无奇……她想了许久，又在上网随意地翻看图片。突然，
一个念头闪电一样袭来。
秦小雨不禁笑了。
于是整个下午，她做好Ｒｏｂｅｒｔ爱吃的牛排后，炖了鲜菇浓汤，做了几
种小甜点，又拌了一大盘蔬菜沙拉，然后就躲进浴室，开始了自己的勾引计划，
她准备从胃开始，让他全身上下都吃的饱饱的。再然后，躺在他怀里，说出梁晨
要来的事，一起商量下那七天怎么相处，怎么住。
天麻麻黑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回家了，秦小雨先不动声色地摆上晚餐，又
在餐桌上他画的弧形哪里，摆上两杯红酒。连安妮都觉得奇怪，问秦小雨：「妈
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傻瓜，不仅仅是节日才喝酒啊，红酒对身体好，你长大了也可以每天喝一
点，美容又活血。」
「我才不喝酒呢，我爱喝芬达，妈妈，这里的芬达比我在国内喝得好喝多了。」
「好，今晚给你喝一点点，但喝饮料没有喝水对身体好，你要记得哦。」
「我知道了妈妈，我中午在学校就是喝水的，我可喜欢学校里那个喝水的龙
头了，手一按下去，水就像喷泉一样喷出来，然后我低头就可以喝到了，不用担
心别人也在那里喝，也不会有细菌传染。」
「嗯，妈妈见过那种设计，挺好的。而且这里的自来水都是可直接饮用的，
只有极少数的不是，但都会说明，比国内好多了，记得在国内妈妈只能给你买纯
净水喝吧？其实就那妈妈也不放心，总怕是别人灌装的自来水。」
「什么是灌装自来水啊妈妈？」
秦小雨和安妮一直说来说去，等Ｒｏｂｅｒｔ坐在了餐桌前，她明显地看出
来Ｒｏｂｅｒｔ眼睛一亮。
「味道怎么样？」秦小雨轻柔地问。
「不错。你也慢慢学做西餐了。」
「我也不太会，但总得学，中餐火烧火燎的，费时费力还复杂。」
「西餐也有很多讲究的，你慢慢就知道了。而且你需要明白，饮食也是理解
一种文化的入口，以后要融入这个社会，就不能忽视这个问题。」
「嗯。」秦小雨乖乖地答应着。
这一餐是秦小雨取环之后气氛最和缓的一餐。
九点照顾安妮睡了之后，秦小雨给梁晨一个短信说晚上不视频了，她得想办
法和Ｒｏｂｅｒｔ谈他来的事。梁晨很干脆地说好。
于是秦小雨换了睡裙，喷了淡淡的香水，又特意真空过来，挨着Ｒｏｂｅｒ
ｔ坐下。
「今天怎么不和梁晨视频？」
「懒，想陪你看电视。」
「冷吗？要不要温度高点？」Ｒｏｂｅｒｔ看秦小雨这身打扮，心里也是一
动。
「空调我调到２４度了……怕我冷就抱抱我呗。」秦小雨往Ｒｏｂｅｒｔ怀
里一缩。
Ｒｏｂｅｒｔ已经被她的体温点燃了，但又觉得之前负气的话还横亘在中间。
「想摸就摸呗，反正也不是那个。不算你违规。」秦小雨调皮地用指尖在Ｒ
ｏｂｅｒｔ下巴上划来划去，感受他胡茬带来的男性粗糙感。
「摸哪里？」Ｒｏｂｅｒｔ的大手一把抓住秦小雨的屁股，揉捏，并且一点
点往外拓展。
「你没穿内裤？」他的手即刻往上移，「也没穿胸罩？」
「是啊，不可以啊？」
「不是……」
「不是什么？来，你摸摸这里，有惊喜。」秦小雨引导着Ｒｏｂｅｒｔ的手，
到了自己的小腹处，又掀开裙子，说：「进去。」
Ｒｏｂｅｒｔ迟疑地伸进去手，秦小雨隔着睡裙，抓住他的手指，准确地压
在耻骨附近，并推动他的手来回摩挲。
「你剃掉了？可是怎么还有一点？……什么图案？」
「你猜？」
「不是那么规则……猜不出来。」
「那要不要看？」
「在这里看？」
「嗯，不好，还是回房间看吧。」说着，秦小雨从Ｒｏｂｅｒｔ怀里钻出来，
牵着他的手，小跑着，到了楼上卧室。
关了门和房间大灯，秦小雨踩着梳妆台前的凳子，一屁股坐在了梳妆台上，
顺手开了梳妆台前的小灯，又一下子揭开裙子……天哪，灯光所照射处，白皙的
大腿之间，柔滑的小腹下面，两撮调皮弯曲的小胡子，一个弧线美丽的「八」字。
秦小雨咬着嘴唇说：「好看吗？」
「有点意思。」
「会想到什么？」
「男人的胡须和……？」
「嘴巴啊。」
「然后呢？」
「抽烟啊。」
「哦，抱歉，我不抽烟，没想到。」
「……现在想到了吧？这张男人的带胡须的嘴巴是可以抽烟的。」
Ｒｏｂｅｒｔ偏着头，一脸狡猾地说：「我想他大概不喜欢香烟……雪茄也
不行，都不够分量。」
秦小雨发现Ｒｏｂｅｒｔ有时虽略显木讷，但大多时候还是能一下子捕捉到
自己隐含的信息的。这大概就是默契。
「是想要一杆烟枪吗？」Ｒｏｂｅｒｔ急促地过来，半蹲下用手指顺着那个
「八」字，殷勤地左右画着弧线。
「他喜欢细长的还是粗壮的？又或者是弯曲的？」Ｒｏｂｅｒｔ抬起头，目
光锁住秦小雨，手指在那里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也许你知道……」秦小雨扭过头，闭上眼的同时，张开了双
腿。
何以抵挡？！
Ｒｏｂｅｒｔ迅速用双手架起秦小雨的腿，用唇吻上了那个「八」字，并在
一撇一捺的最末端，用舌尖慢慢将毛毛舔湿，拧成细细的一股。
然后他放下她的双腿，快速褪去衣服，将秦小雨按在梳妆台上，一枪顶进。
「是这样子的烟枪吗？」
「嗯，是……」秦小雨搂住Ｒｏｂｅｒｔ的脖子，嘴唇吻了上去。
「不行。」他动作在加速中突然停顿，大梦中惊醒过来似的，赶紧抽身出来，
去床头柜那里拿安全套。
「你可真小心。」
「我要对你负责，如果负不了责，就不应该给你带来任何麻烦。」Ｒｏｂｅ
ｒｔ回身过来，手指捏着秦小雨的下巴，下面挨在入口处，问，「还要……你的
……大烟枪吗？」
秦小雨无语地用力挺了一下臀部，Ｒｏｂｅｒｔ就被淹没了一半。
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密，因为秦小雨的别有用心以及两个人多日来的隐忍，而
让情欲变得像火山喷发。当Ｒｏｂｅｒｔ离开的时候，秦小雨已经半瘫软在梳妆
台上，那些精致的护肤品化妆品瓶瓶罐罐，全部倒伏下来，还有两支口红掉在了
地毯上。
「我抱你下来。」Ｒｏｂｅｒｔ抱起秦小雨，进了浴室。
水雾里，秦小雨双手吊挂在Ｒｏｂｅｒｔ的脖子上，肌肤互相蹭着，她问：
「你感觉好吗？」
「特别好……谢谢你的太古灵精怪。」说着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我还有件事想说，可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你能。」
「什么事呢？」
「梁晨两周后来，要在这里呆一周，我们该怎么办？他怎么办？」
「来做什么？」
「他说想看看我们。」
「可是我家你也知道，除了书房，就没地方住了。而且，他来了我和你怎么
办？安妮怎么想？」
「是啊，所以说我也很矛盾。」
「他不能住酒店吗？」
「可以是可以，但给安妮也不好解释啊，她爸来了，我和你还住在一起，怪
怪的，孩子理解不了的。」
「那……我去Ｊｅｓｓｉｃａ家借住，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Ｒｏｂｅｒ
ｔ挤了挤眼睛问。
「不许！讨厌！」
「那怎么办？」
「要不我和安妮睡，你还在你主卧，给梁晨书房打个地铺好了，或者弄个床
垫暂时凑合几天？」
「嗯……这个安排还行。大家也都能相安无事。」
「可是，说了不那个，我们还是做了，怎么办？」秦小雨噘着嘴，眨巴着眼
睛无辜地看着Ｒｏｂｅｒｔ。
「是你的错，你勾引了我。」
「我没有，是你的错，非要做什么大烟枪……讨厌。」
「好吧好吧，我的错，好在我戴了套。」
「可是半途才用，不会有事吗？」
「应该不会。」
「好，那我们安心地睡吧，我得想想下次给那里再弄个什么图案……也许是
颗心，要么是个向下的箭头……啊，不行，梁晨要来了，我怕是得明天就弄干净，
两周也就长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
「对不起……」秦小雨失口似的用手捂住了口，继续说，「我不会和他那什
么的，都说了相安无事。」
Ｒｏｂｅｒｔ长出一口气，哼了一下说：「大概我是没权利管你们什么的。」
第二十七章
「你有的，你要不高兴，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秦小雨极力表白，又觉得这
表白有些无力。
「是吗？」
「嗯。至少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尊重你的感受。」
「你不怕他不开心？」
「合约写的那么清楚，我和你结婚两年，是彼此履行夫妻的责任和义务的。」
秦小雨一边说，一边在水流里攥紧Ｒｏｂｅｒｔ，揉捏着，感受他常态下的柔软。
「可是合约上也说了我无权限制你们之间……对了，他有没有问过我们在一
起怎么样？你怎么说的？」
「他问过，我说差不多，很含糊的……你知道这很难说出口，他可能也觉得
问这个问题挺怪的，出于男人的自尊吧，他以后就就没再问过。」秦小雨突然意
识到这个谎言她同时对两个男人说了两个不同的版本。
可是实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难道秦小雨能对梁晨说她和Ｒｏｂｅｒｔ的性
爱总是酣畅淋漓，她喜欢他的持久粗暴有力？难道秦小雨能坦然地对Ｒｏｂｅｒ
ｔ说为了让梁晨高兴，她说他性勃起困难甚至早泄，她还要假装高潮？这种贬损，
够太恶毒的，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原谅……秦小雨的谎言，已经成了赤
裸裸的双刃剑，对谁，都是寒光凛冽。
「嗯……我实话实说，我会介意你们之间有什么的，即使我们的婚姻只是交
易，我也希望这两年是纯粹的两年，可以吗？」
「我知道。」
「可以保证吗？」
「我保证。」
「好。谢谢你。不过他来的那天，我不能接机，你可以打电话问问Ｊｅｓｓ
ｉｃａ，看她能不能接一下。」
「嗯。」
Ｒｏｂｅｒｔ亲吻了下秦小雨的额头，关了水，推开玻璃门，半拥着她走了
出来，站在盥洗台前的镜子边，他用一条毛巾开始慢慢给秦小雨擦起头发来……
梁晨到的那天是个周一，所以Ｒｏｂｅｒｔ没法去机场。一早Ｊｅｓｓｉｃ
ａ就开车接了秦小雨，一起去了机场。
因为她们出发的早，加上得知飞机可能还晚点，秦小雨就让Ｊｅｓｓｉｃａ
稍微绕下，不要走收费公路。Ｊｅｓｓｉｃａ笑着说：「你这真是不着急见你老
公啊，那能收几个钱，又不要你掏，国内走收费公路吓着了？悉尼才两条路收费，
全澳也没几条收费路，放心吧你就。」
秦小雨说：「没办法，国内走一趟长途，花费里一半是油费，一半就是过桥
过路费，所以想起那个，心里就不舒服。」
Ｊｅｓｓｉｃａ笑了，说：「我是想节约点时间和你机场吃个早餐，顺便帮
梁晨也买一份，刚走的急，什么也没吃。」
「谢谢你啊，想的这么周到。」
「不谢。梁晨来了你怕是要陪他到处转转吧，到时候Ｒｏｂｅｒｔ不就闲下
来了？我就有机会继续骚扰他了，哈哈，或者多找些机会大家一起玩也好。」
「被他迷了心窍了啊你？」秦小雨笑着问，心里却发紧。
「有点吧。唉，问你个私人问题，你家梁晨不在，你要想了怎么办？」Ｊｅ
ｓｓｉｃａ吃吃地笑。
「没什么可想的啊……可能我性冷淡吧。」秦小雨还真找不出来自己有特别
想的时候。
「怎么可能？三十如狼，我们可都是虎狼年纪。老公又都不在身边。」
「那说说……你怎么办的？」秦小雨嘴角一抹笑，得意地把问题又送了回去。
「我啊？简单，偶尔看片子看那种乌七八糟的网络小说，然后自慰呗，我家
老王挺开通，还给我邮寄过几款产品，说实话，排除情感因素，这些小东西还真
管用。你呢？用过这些没？」
「没，不喜欢，都没个温度。」
「傻瓜，那温度就是你的温度啊……哈哈，不过，和男人比起来，那当然差
远了。尤其和Ｒｏｂｅｒｔ比，我觉得Ｒｏｂｅｒｔ看我一眼都比那玩意在身体
里抖动十分钟管用……唉，你和Ｒｏｂｅｒｔ住一起，就真的不心动？就没有过
什么想法？真的不能相信……你还是不是女人啊？」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边说一边
遗憾地摇头。
「可能，可能就是我对他那种类型的不感冒吧……他有点冷淡，而我本身也
冷，两块冰在一起，所以……所以，没办法了。」秦小雨撇嘴耸肩。
「型不对，那是没法强求……我是见不得男人发福的，像我们家王璠，往那
一坐，肚子里就像揣了个西瓜，脱了衣服就更没感觉了。幸亏世界上有像Ｒｏｂ
ｅｒｔ这样注重锻炼和体型的男人，宽肩翘臀的，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梁晨也是，我走之前啤酒肚也不小了，不知道这三个月有没有瘦下来。」
「一会就知道了哦。对了，他来也住Ｒｏｂｅｒｔ家吗？」
「对啊，孩子还上学呢，没法去别处。」
「那你俩可以出去过几天二人世界啊，孩子交给Ｒｏｂｅｒｔ就好了。要再
忙不过来，我去帮你也行。」Ｊｅｓｓｉｃａ调皮地挤挤眼睛。
「算了吧，梁晨也主要是来看孩子，和孩子呆在一起就比去哪里都好。」
「也是……唉，又错失一良机……」Ｊｅｓｓｉｃａ故意叹一口气。
秦小雨被Ｊｅｓｓｉｃａ的不遮掩多多少少打动了，如果自己也能这么坦荡
就好了，秘密原来那么重，一点一点地拉着人往黑暗里坠。
Ｊｅｓｓｉｃａ在机场附近的麦当劳要了三份早餐，就去了停车场。俩人一
边在车里吃着东西，一边等梁晨。这个时候秦小雨收到Ｒｏｂｅｒｔ一个短信，
他问是否顺利。秦小雨说：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接到了。Ｒｏｂｅｒｔ说：晚
上我请你们去外面吃吧，就别做饭了，再叫上Ｊｅｓｓｉｃａ。秦小雨说了声谢
谢。心里突然感激起Ｒｏｂｅｒｔ来，他对中国一些人情世故的精通让人蛮舒服
的，他大概是想表明一下接风的意思。说起这一点来，她一直不大喜欢西方人的
ＡＡ制，显得冰冷生分，其实完全可以你请一顿我请一顿，这样也算另一种形式
的ＡＡ，但就显得大气很多。
秦小雨说：「晚上一起吃饭吧，Ｒｏｂｅｒｔ说他请客。」
「好啊好啊，看我这趟跑的值吧，赚了你的人情，还赚来Ｒｏｂｅｒｔ的一
顿晚饭，哈哈。」Ｊｅｓｓｉｃａ把一个薯条都吃得花枝乱颤。
「其实这顿该我们请，不过他还真不错，也能懂尽地主之宜这个道理，不像
很多老外，吃东西都分得清清楚楚，对了，你知道吗，那个刘慧，她给我讲过一
件事，太令我震撼了，她说她老公，那个ｍａｒｋ生日，他几个儿子儿媳妇女儿
女婿，还有孙子外孙，大家一起吃饭，也算是正式认识刘慧这个后妈，当时刘慧
想着那顿饭钱无论如何也得儿子女儿谁出吧，可是到了最后，居然ＡＡ，各自出
自己的。刘慧都差点心里骂那些孩子了，老父亲过生日啊，就送个生日蛋糕，吃
饭老爸的那份还要自己掏钱……刘慧还说，ｍａｒｋ的前妻给儿子看护孙子，还
要收费的，可能就是比外面便宜一点。所以说，西方人有时候的亲情表达也挺奇
怪的，还是应该到中国去接受下熏陶，至少男人不会那么抠门。」
「谁说不是呢，告诉你件事，千万别告诉别人，说出来挺丢人的。」Ｊｅｓ
ｓｉｃａ神秘兮兮。
「说呗，我还能给谁说啊。」
「梁晨也不许告诉……两个月前吧，我其实约过个男的，唉，我要说出来你
会笑死的。」
「怎么了？」
「我约了个男的，看照片长得还不错，又年轻又有肌肉块，看照片怎么也得
１米８３的样子，我们约了在图书馆见面，那是个下午，图书馆快关门了，我在
图书馆的咖啡厅旁边等着，他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他只有１米７５左右，也不知
道怎么拍出那么好看的照片，当时就有一个小落差。然后我领着他去咖啡座那里，
他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牌子给我看，说这个是需要消费才能坐在这里的。我说是啊
我知道，他紧张地看看周围，最后指着图书馆的免费休息处，说，我们去那吧…
…本来吧，我想说就坐这里，一起喝杯咖啡吧，但我看他那鸡贼样，一下子就觉
得索然无味，我是打算请他喝咖啡的，不就三四澳元，这点钱算个什么啊？可是
他一脸怕花钱的胆怯，实在让我觉得无聊，于是礼貌性地在免费休息处的沙发上
坐了几分钟，我就推脱要回家做饭，跟他说拜拜了，一出门，就删了他的微信。」
「哈哈，有趣有趣，和我那个要开房拍照，房费一人一半的香港人有的一比。」
「所以说嘛，Ｒｏｂｅｒｔ已经进化地趋于完美了，兼备中西方男人的多种
优点。」
「这一点上来说，的确是。」
「走吧，吃的差不多了，把梁晨那份带上，我们去里面等他吧。」
「好。」
两个人收拾了下车子里面，就去机场里接梁晨了。
终于看见梁晨了，他远远地走来，两只手一只手一个行李箱，一边左右张望，
一边走。没见瘦，秦小雨心里一阵失落，又一阵安慰，一个人的日子，吃的好也
许就能心情愉悦一半吧。
「你们等久了吧？」梁晨看见秦小雨和Ｊｅｓｓｉｃａ后，有一个发楞，其
实他原来想着是得先给秦小雨一个拥抱的，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到没多久，哎你们也算久别重逢吧，也不抱下？哎呀别害羞嘛，我不看
我不看。」Ｊｅｓｓｉｃａ故意拧过身子，手捂着嘴巴笑。
「那抱下。」梁晨松开行李箱，秦小雨走过去，上身微微欠过去，给梁晨一
个浅浅的拥抱，同时她闻到梁晨口中有一股酸腐的味道……１４个小时的飞机，
吃的不好，也没休息好，又没有洗漱，自然的。于是她递给梁晨刚买的早餐，
「饿了吧，快吃点。」
「飞机上我也吃了些，就是太难吃了。」三个人先站在一个角落，等梁晨吃
完了才一起去车子那里。
「悉尼的冬天不冷啊，我还怕太冷，穿了秋裤呢。」
「哈哈，秋裤，多亲切的词儿啊。」Ｊｅｓｓｉｃａ大笑。
秦小雨说：「其实一条牛仔裤就足够了。」说完，她打开车子的左前门，坐
在副驾驶座上。
「你也不知道坐后面陪你老公？」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
「陪你重要，我不能真拿你当司机啊。」秦小雨故作轻松地解释到。其实在
刚才的一个简单的拥抱当中，她就发现梁晨的感觉已经有些陌生了。她习惯的拥
抱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有肌肤的柔滑，以及下面暗藏的硬硬的肌肉块。
「你们俩女的坐前面好聊天，我没事，我得先看看悉尼的样子。」梁晨倒也
不觉得什么，一个人又咕咚咕咚地喝起可乐来。
Ｊｅｓｓｉｃａ为了让梁晨领略下悉尼，特意绕道走了海港大桥。
「看，后边那个是悉尼塔，从我后视镜这里看过去……对，右边，快看，右
边那是歌剧院，咱们现在就在海港大桥上。」Ｊｅｓｓｉｃａ一边开车一边介绍。
「悉尼也没想象中的繁华啊，楼也不高，你看这路上跑的车，也没几个好车，
到现在我还没看见有一辆车比你的好呢……怪不得有人叫澳村。」梁晨感叹道。
「你不是以前对澳大利亚做了很多了解吗？」秦小雨问。
「是啊，我了解的都是澳大利亚有多好多好，教育福利，环境，人均资源占
有率等等，还了解到只要肯工作，自己就轻轻松松能买到大别墅。没想到这里的
人过的这么朴素，好车都舍不得买。」
「人家可能追求的不一样，很有可能我旁边开这辆破凯美瑞的，家里不仅住
海边豪宅，有房车还有小游艇呢……说不上来，车子的工具属性在这边来说应该
普遍，当然有钱人一定开好车，只是一般富裕的中产阶层并不十分追求这个，人
家国家贫富差距小，所以乍一看，感觉都没什么有钱人似的。不像北京上海广州
深圳，满大街的豪车，时时刻刻让人自尊心受到严重挫败，让人觉得自己就是社
会的底层再底层。」
「那你也是有钱人咯。」梁晨不无羡慕地说。
「什么啊，只不过是这边车子税少，车子便宜，在国内不敢买的，一是贵，
而是怕人说三道四，在这边就没这些顾虑了，小小地过下瘾，好歹咱这辈子也算
开过奔驰了。」
「可真谦虚，哈？」秦小雨回头朝梁晨扬扬眉毛。
「谁说不是呢，小雨，别急，等我中了五百万了，也给你买一辆，大红的，
到时候跟Ｊｅｓｓｉｃａ比谁的亮骚。」梁晨接受到秦小雨的表情，一下子觉得
两人亲近了许多，心情也大好，开起了玩笑。
三个人一路就这么聊着，倒也轻松。
到了家里，秦小雨准备好洗漱的东西，让梁晨洗个澡先在孩子的房间睡会，
说孩子三点半左右就到家。然后，Ｊｅｓｓｉｃａ帮秦小雨收拾了梁晨的行李，
把带来的礼物都整理分类好之后，就去后院晒太阳喝咖啡了。
安妮三点四十到家，一进门就大喊：「妈妈，我爸爸呢？」
秦小雨赶紧跑过来，手指放在嘴唇上嘘嘘着：「你爸爸在你房间睡觉呢，等
他醒了再去好吗？」
「那我能在他旁边看着他睡觉不说话吗？等他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
了，而且，我还把今天在学校里做的ｃｏｏｋｉｅｓ带回家了，要给他尝尝的。」
安妮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小雨。秦小雨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亲的就是亲的，安妮流
露出的那种渴望一点杂质和隔阂都没有，而她见了梁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即使一起生活了七年多，。
「好吧，你去吧。悄悄的。」
「我知道。」安妮从书包里拿出用牛皮纸包着的饼干，蹑手蹑脚地上楼了。
五点一刻，Ｒｏｂｅｒｔ就回家了，Ｊｅｓｓｉｃａ和秦小雨那时候已经坐
在沙发里看电视了，梁晨还没醒来。秦小雨给Ｒｏｂｅｒｔ煮了一杯咖啡，然后
说：「我上去叫叫他，要不然晚上就真的睡不着了。」
秦小雨上了楼，推开门，发现梁晨躺在床上，安妮趴在被子外面，头抵在梁
晨的腋下，也睡着了，牛皮袋里的饼干滚落了一枚在地上。秦小雨轻轻捡起来，
然后亲了一口安妮，推了推梁晨，说：「起来吧，Ｒｏｂｅｒｔ回来了。」
梁晨揉揉眼睛，看见安妮就在自己被子外面，忍不住过去狠狠地亲了几口，
一下子把安妮亲醒了。安妮兴奋地尖叫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给，你女儿给你做的饼干。」秦小雨递过纸袋。
「快尝尝吧，可好吃了，我只给妈妈留了一个，剩下的全是你的。」梁晨高
兴地一下子一口塞进去一个。
梁晨抱着安妮，三个人一起下了楼。
「你好。」Ｒｏｂｅｒｔ放下咖啡杯，伸出了手。
「你好。」梁晨放下安妮，也伸出了手。
「都还顺利？」
「嗯很顺利。」
「一会我们出去吃吧，算是给你接风。」Ｒｏｂｅｒｔ笑着说。
「客气了，在哪里吃都一样的。」
「不行不行，还得谢谢Ｊｅｓｓｉｃａ今天帮我去接你了呢。」说着，Ｒｏ
ｂｅｒｔ看了Ｊｅｓｓｉｃａ一眼。Ｊｅｓｓｉｃａ回复一个甜美的笑容。
「好吧，谢谢你了，恭敬不如从命。」梁晨则看了秦小雨一眼。
「是啊，谢谢你。」秦小雨跟着说了一句。
「不必那么客气的。我订好了位子，我们六点到那，可以吗？」Ｒｏｂｅｒ
ｔ问梁晨。
「都行都行。」梁晨说。
「我和小雨可是饿惨了，早饭后就几乎再没吃什么，除了俩苹果，就在你家
喝咖啡了。」Ｊｅｓｓｉｃａ叫苦。
「一会放开肚子吃就是了。」Ｒｏｂｅｒｔ示意大家别客气，都坐下。
「安妮，你去你房间把爸爸外套里的那包烟拿下来。」梁晨拍拍坐在怀里的
安妮的头。
秦小雨皱了下眉，偷偷瞥了Ｒｏｂｅｒｔ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提示梁晨Ｒｏ
ｂｅｒｔ很反感烟味。
安妮咚咚咚地上楼又下楼，然后递给梁晨一盒烟。
「请问你这有火吗？」梁晨问。
「哦，抱歉，我不抽烟，没有火，你倒是可以在煤气灶上点一下……麻烦在
室外抽烟好吗？」Ｒｏｂｅｒｔ不紧不慢地说。
梁晨一下子愣了，进退两难的样子。
「算了别抽了，喝杯水吧，老抽烟没什么好处的。」秦小雨赶紧说，「我去
给你倒杯水。」
第二十八章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尴尬，梁晨将烟盒放进了衣服口袋里，搓了搓手，
端起秦小雨递过来的一杯水，仰头一口饮尽。秦小雨偷偷撇了撇嘴，像是对梁晨
说：「算了，那人毛病多，在人家家里，就忍耐下。」梁晨也浅浅地意会了一个
微笑过去。尴尬不怕，最怕的是尴尬的时候孤立无援，有秦小雨这样的态度，梁
晨就安心许多，至少她还是向着他的，他们是站在一个位置朝着一个方向的。
晚饭是在一家西餐厅吃的，梁晨更觉得有些别扭，饭菜不对胃口，吃着一咬
还有血水的牛肉，没有餐巾纸，没有热茶，不能敞开了喝酒，还要小心刀叉和盘
子碰撞的声音不要太大，甚至秦小雨在落座的时候就悄悄提醒他这里也不允许抽
烟……破规矩真多……梁晨吃饭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沉闷，秦小雨解释说可能没有
休息好。Ｊｅｓｓｉｃａ打趣到：「又不需要倒什么时差，才俩小时，按说看见
安妮和小雨，你该是精神焕发啊，这会倒像是谁把魂儿给勾走了。」
「是不是吃的不舒服？」Ｒｏｂｅｒｔ停下刀叉问。
「没有没有，挺好的，这么好的澳洲牛排，国内餐桌上可就价值不菲了……
估计是有点醉氧吧，你知道我来的时候北京的污染指数是多少吗？都爆表了。
「
梁晨努力故作轻松地回应着。
「那就多吃点……哎，要不我们租个大房车一起去玩吧，不用太多时间，就
周末两天，也不耽误孩子上学。」Ｊｅｓｓｉｃａ说着，往口里塞了一口蔬菜沙
拉。
「大冬天的去哪？」秦小雨问。
「大洋路吧，世界最美的十条公路之一，梁晨应该看看去……如果咱们周五
下午走，周日晚上就能回，也不影响孩子第二天上学。他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
大洋路总得去去吧。」
「来回两千多公里。可能一多半的时间在路上。」Ｒｏｂｅｒｔ说。
「旅行的意义不就是在路上吗？」Ｊｅｓｓｉｃａ反问。
「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秦小雨也附和。
「我们至少有俩司机，梁晨，你带驾照了没？」
「带了。」
「那就好，让Ｒｏｂｅｒｔ给你翻一下，就能用。」Ｊｅｓｓｉｃａ说。
「不是要去公证处翻译并公证么？」秦小雨问。
「那样最好，自己翻译的也行。」
「我有国际驾照。」说着，梁晨掏出自己临出国前办的驾照，「我在网上看
了，这个也可以用。」
「这怎么来的？」Ｊｅｓｓｉｃａ问。
「万能的淘宝啊。」说着，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Ｒｏｂｅｒｔ一脸严
肃。
「怎么了？」秦小雨用胳膊肘碰了下他。
「这算是弄虚作假吗？」Ｒｏｂｅｒｔ很严肃地问。
一时没有人吭气。
「如果要去，还是我和Ｊｅｓｓｉｃａ换着开，第一梁晨还不熟悉右舵驾驶，
第二如果是拖挂大房车，非本国的驾照是不允许开的。」Ｒｏｂｅｒｔ自己打破
僵局。
「好吧好吧，那我晚上回去网上去找房车，咱们得找个六人房车，俩孩子，
四个大人，太开心了，来这么久还没住过房车呢，老王每次来，我们都是飞到附
近的城市去玩，又没有朋友，没劲透了。」Ｊｅｓｓｉｃａ转身又问安妮：「宝
贝儿，喜欢大房车吗？」
「喜欢，我要住我的小床，我还要在房车里给爸爸和你们做好吃的ｃｏｏｋ
ｉｅｓ呢。」安妮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跳。
秦小雨和梁晨对视一笑，转而看了看Ｒｏｂｅｒｔ，他刚好别过眼神。秦小
雨心里空落落的。
就这样，大家一边畅想着周末的旅行，一边兴高采烈地吃着精致的甜点。梁
晨实在憋不住了，借故去卫生间抽了根烟，等他出来，Ｒｏｂｅｒｔ已经结了账，
大家一同走去停车场，然后道别。
上车的时候，秦小雨对梁晨说，你坐前面吧，我陪安妮坐后面。看似无意的
一句话，又化解了梁晨心底里的一点担忧。
到了家里，Ｒｏｂｅｒｔ从车库里找出一张单人床垫，搬到了书房，然后吩
咐秦小雨拿一套被褥床单来，他对梁晨说：「不好意思，委屈你了，这几天就住
书房吧，小雨住安妮房间。你……没意见吧？」
「挺好挺好。」梁晨心里想，这不明摆着不让我和秦小雨在一起吗？主卧两
米的大床，怎么就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住了？转头又想了想，唉，到底是别人家，
如果自己一家三口占了主卧，似乎真的有喧宾夺主的意思，也不好，就这样吧，
只要有机会实施那个计划就好。
一切收拾停当，秦小雨和梁晨一起去安妮房间哄安妮睡着，出门后发现Ｒｏ
ｂｅｒｔ已经关了卧室门，想必躺在床上看书吧。两个人便蹑手蹑脚地去了一楼
书房。
一进门，梁晨就抱住秦小雨，用脚勾着关了门。
「想我吗？」梁晨并没有急于亲吻秦小雨。
「着什么急？我还没站稳呢。」
「想我吗？」待秦小雨半靠在书桌上，梁晨又问。
「还用问吗？」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都这年纪了还说这个……」秦小雨继续躲闪。
「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怪兮兮的，老大不小了还说这个……」
秦小雨其实觉得这三个月来，新生活扑面而来，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鲜事来填
补，还有Ｒｏｂｅｒｔ的冷热交替的爱，真没有太多空余时间去思念梁晨，想起
倒是随时的，就是缺乏那种忧伤的想念。
「是不是别人把你喂饱你就想不起我了？」梁晨内心总有驱逐不干净的不安。
「没有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不行吗？勃起困难还早泄的……」
「那他有没有用别的东西弄你，比如手指或者那种玩具？」梁晨看着秦小雨
颈部越发白嫩的肌肤，实在想不出来会有男人会忍心忽视她，假如她一丝不挂…
…谁还会按捺得住？
看着，想着，欲望的爪牙就从身体各处长出来，他开始脱秦小雨的衣服。
「别……在书房呢。」
「说，他有没有用别的东西插你？」梁晨的手已经从秦小雨的裤腰塞了进去。
「没有！别这样，被Ｒｏｂｅｒｔ知道不好！」秦小雨弯腰夹腿，抵挡。
「有什么不好？我还不能日我老婆了？怪事！」他一把褪下秦小雨的睡裤。
「可是现在我和他结婚了的。」
「是啊，我知道，那是假的不是吗？」他又脱下自己的裤子，将秦小雨按倒
在床垫上。
「不要，不要……梁晨，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就不信他不能满足你，你看着我的硬家伙还不想要？骗我的吧？」一边
说，他用一条腿分开秦小雨的腿，在入口处摩擦了会，感觉到应有的湿润后，就
轻车熟路地顶了进去。
「没有……」秦小雨内心轰然一声，糟了，她想，她都答应了Ｒｏｂｅｒｔ
不会和梁晨有什么，是的，是ｐｒｏｍｉｓｅ，都差点宣誓了的那种坚定……可
是梁晨来的第一天，不超过１２小时，她已经在他身下……为什么就没有意志力
去拒绝？可是怎么拒绝呢？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他是安妮的爸爸，是自己七年的
丈夫……好吧，即使现在是名义上的前夫，可是内心，她却认定自己是属于他的，
属于他们原有的家庭的。是的，心里归属是这样的，毋庸置疑。可是身体，却轻
易地背叛了内心，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应有的快感，她时不时地会去想身体会不会
慢慢枯竭？越这样想越担心，越担心越这样想，于是，和梁晨的结合处，水分一
点点消失，真的慢慢干涩起来。
「我看你是不是想和他假戏真做啊？对我没感觉了？以前你都只知道闭上眼
嗷嗷乱叫，湿的一塌糊涂，今天怎么这样？」说着他也忍不住皮肤之间的生拉硬
拽，抽出来，用手指抹了些口水上去，重新插入。
秦小雨虽然闭着眼睛，她也觉察出来梁晨做了什么，一阵恶心，她说：「能
不能不做了？」
「不做？三个月了，我还不能干一次我老婆？」他倔强地挺近着。
秦小雨只好无奈地在头脑里追索Ｒｏｂｅｒｔ的影子，他的躯干，他的手脚，
他胸口浓密的汗毛，他从背后揪住她头发的狂野，他用手掌击打在屁股上的轻微
痛感，他将手指塞进她口中的迷乱，甚至他扼住她咽喉那一瞬间的窒息……那同
生同死的肉体堕落与灵魂飞升啊……秦小雨终于又湿润了，像一场绵绵细雨，沐
浴并浸润了梁晨的整个世界。
「真好。真好……小雨，你真好，比什么都好。」他将自己已经柔软的部位
顶在秦小雨体内，感觉自己像是从梦境醒来一样，ＫＴＶ包房里一脸精液的那个
女子，按摩房里衣衫单薄的姑娘，像妖魔鬼怪一样，裹着许多腐朽的气味，暗黑
的颜色，彻彻底底从自己的大脑里飞走了，她们的离开，使梁晨轻盈且洁净。有
归属感的爱情真好，每一次做爱就像回一次家，有不可比拟的抵达的幸福感。
梁晨压在秦小雨身上，安稳地不想离开。
「我们不该这样的。」秦小雨无力地说，「如果Ｒｏｂｅｒｔ知道了会不高
兴的。他不高兴了，我们就等于前功尽弃。」
「什么高兴不高兴，你是我老婆，又不是他的……你该不会和他有点假戏真
做了吧？」梁晨心里一紧。
「怎么会？只是觉得……呀，你没带套，万一怀孕了怎么办？」秦小雨一阵
惊吓，猛地往一边推了下梁晨，坐了起来。
「怀孕就怀孕呗，澳洲又没有计划生育。」
「可是，可是……」秦小雨一想着自己大著肚子和Ｒｏｂｅｒｔ生活在一起，
他得多厌恶自己，没有一个男人会从心底里觉得孕妇是美的，除非他是孕妇肚子
里孩子的父亲。
「你不会是在担心Ｒｏｂｅｒｔ不想碰你吧？」
「不是！就是他看见孕妇肯定不会心情愉快，而且可能还需要照顾我……你
换位想下，你会照顾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吗？会和她同床共枕吗？如果他提
出终止合约怎么办？让我们再回去？那得多丢人？」秦小雨一阵懊恼。
「不会那么背的，一次你就怀孕，再说，即使怀孕了，也没违约，Ｒｏｂｅ
ｒｔ是讲诚信的人，既然没违约，凭什么解除合约？再说等他发现你肚子大起来，
不也得有差不多四个月吗？那时候两年的三分之一都过去了，话说一日夫妻还百
日恩呢，他还会逼着你一个大肚子离开他，让你们举目无亲？」
「你这样说就有点无赖了啊，人家守规则不是你欺负人家的理由，当初合约
里都限制了我不可以和任何异性有染……好吧，你会说你不是随便的其他任何人
……其实，你想要，我们可以永别的方式啊，干嘛这样……总要弄出个岔子来。」
秦小雨很不高兴地简单整理好衣服，说，「我先去洗洗。」
「一起去。」梁晨拽住秦小雨。
「别这样了，我先去，完了你再去。」秦小雨坚持，她不想在去卫生间的途
中碰见Ｒｏｂｅｒｔ，尤其是她和梁晨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一起去，傻瓜都知道
发生了什么。
「不，就要去，他能和你鸳鸯浴，我也要。」
梁晨甚至有些撒娇。
秦小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我们轻点。」梁晨用手捧着秦小雨的头，再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
「好吧，那得快点。」
他们轻轻打开了门，开了客厅的灯，手拉手蹑手蹑脚地走近卫生间。
「妈的，倒像做贼似的。」一关上门，梁晨就说。
「本来就是在人家家里。」
「哦，对，我忘了，我还拉着人家的老婆……对吧？」梁晨没好气地说了句。
秦小雨不理他，一边开水，一边说：「平时安妮就在这里洗漱，这是她的专
用卫生间。」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这句话会给梁晨带来无限遐想。
果然，他说：「哦，那意思是你们俩用楼上主卧的咯，我说的没错吧，没少
洗鸳鸯浴吧？」
「没有，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你知道的。」秦小雨故作平静，她脑海里
却是两个人站在水流下的窃窃私语，以及Ｒｏｂｅｒｔ用毛巾给她一点一点擦干
的安静与温柔。
「也许吧。」梁晨脱光自己，走进了水里。两个人将衣服皱皱巴巴地堆在盥
洗台上。
「别碰我。」秦小雨挡开梁晨上下乱摸的手，说，「我蹲会，让那东西流出
来，少点怀孕几率。」
说着就双手抱臂，蹲了下去。
「你有时候怎么那么天真可爱，好吧，你蹲会，我洗完先出去了，省的你担
心Ｒｏｂｅｒｔ知道。」
等梁晨出去后，秦小雨这才站起身，慢慢地冲洗自己。这次匆促的做爱，给
秦小雨和梁晨非常不一样的感觉，梁晨觉得他像是受了一场午后小雨的洗涤，整
个灵魂都洁净清澈了，而秦小雨却觉得身体里突然暗藏了许多罪恶的种子，那些
小蝌蚪一样的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她不知道那个角落里，就会萌出一颗新芽
……但愿不会，但愿不会。按时间来算……秦小雨一阵惊喜，她就是这几天该来
月经的，从上次月经结束取环开始，刚刚好快四周了，那应该是安全期……秦小
雨站在水里，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求求上帝，求求各路神仙，保佑我这次
不要怀孕，保佑我明天就来例假……
是啊，如果明天来例假，那么７天后，例假结束了，梁晨也就走了。
想到这里，秦小雨才略略轻松一些。
她冲完澡，穿好睡衣裤。推门出去。
「还没睡啊？」她突然看见Ｒｏｂｅｒｔ背靠餐桌站着，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慌忙问。
「没，你，你们也没有？」
秦小雨懊恼地抚弄一下湿湿的头发，说：「一会就睡。」
「洗澡了？」
「啊……是的，怕影响你，就在一楼洗了。」
「哦。」
「你在这里很久了？」
「没多久。」
「那我去和梁晨打个招呼，然后上楼。」
「嗯，我也去睡。」Ｒｏｂｅｒｔ放下咖啡杯，转身上楼。
秦小雨走过去，看了看杯子，满满一杯咖啡被他喝得一干二净……那么就是
说，他在餐厅很久了？他看到了梁晨从浴室出去？而后又看到了自己？
算了，不想了，秦小雨回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一下子心里乱如麻。
推门进了书房。
「你和Ｒｏｂｅｒｔ说什么呢？」梁晨问。
「打个招呼而已……你出来的时候他在餐厅吗？」秦小雨问。
「在啊，他在煮咖啡，还问我要不要喝一杯。」
秦小雨的心结实地咚了一下，沉到了底。
完了完了，秦小雨想，Ｒｏｂｅｒｔ刚才一定什么都听到了，他们两个人一
前一后地从卫生间出来，还都头发湿湿的……可怎么去解释呢？要实话是说呢还
是隐瞒不说？实话实说的话，她大概就真没脸看Ｒｏｂｅｒｔ一眼了，要是隐瞒
的话……秦小雨无奈地用拳心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敲击了几下，可该怎么隐瞒呢？
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吗？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秦小雨比平时都起得早，她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想先做好早餐，
又怕碰见Ｒｏｂｅｒｔ，不过总不能让人家给他们一家三口做饭吧，那样就太不
像话了，想了想，还是壮了壮胆下楼了。看Ｒｏｂｅｒｔ怎么说吧。怎么说就怎
么应对。
Ｒｏｂｅｒｔ果然已经在厨房，他在煎蛋，看到秦小雨下来了，笑容微风一
样略过，极难察觉。
他问：「睡得还好？」
「一般吧，跟孩子睡不大习惯，她在床上总是横七竖八的。」
「他呢？」
「不知道……应该还没起床，要不我去叫他。」
「别，让他多睡会吧。」
「也好。」
秦小雨走了过来，帮着Ｒｏｂｅｒｔ切好培根和西红柿，又洗干净了生菜。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Ｒｏｂｅｒｔ终于在沉默了一会后问秦小雨。
「说什么？」装傻是不对的，秦小雨知道，可是不装怎么办，总得弄清楚Ｒ
ｏｂｅｒｔ到底知道多少吧。
「你觉得呢？」Ｒｏｂｅｒｔ偏了头看秦小雨。
「昨晚吗？」
「嗯。」
「没什么啊。」
「没什么？」
「嗯。」
「你确定？」
「你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嘛！」秦小雨继续装糊涂。
「那你跟我来。」说着，Ｒｏｂｅｒｔ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一手拉了秦小
雨，就进了一楼的浴室，并嘭的一声关了门，「你们，你和他，昨天是不是在书
房做什么了？是不是？回答我！你答应给我的承诺呢？」
「什么做什么？」
「不要当我傻瓜好不好？我都听见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想来着，你听到的声音可能是他和我拉拉扯扯的
声音，他想那个，我说我来月经了，他不信，就拉拉扯扯的……后来，后来我说
那我给你口吧……你知道，我没法完全拒绝他的，我跟他结婚那么多年，我很难
因为你而完全拒绝他……所以，我用口了。如果你觉得这也算，那就是吧，算我
不守信用，要怎么办你就说吧……」秦小雨半真半假地说着，眼神里竟然有真的
无辜在里面。要是Ｒｏｂｅｒｔ肯相信她，也许她会说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愿意，
因为不愿意而干涩，甚至可以讲出她对梁晨瞬间的排斥和厌恶，嗯，就是他用唾
液润滑的时候……她会告诉他，最后能完成还得益于她脑子里一直想的是他！
可是Ｒｏｂｅｒｔ会信吗？不，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相信的，他们一定都会
这么问：既然不想为什么还要做？为什么不拒绝？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事都有明显的是与非的，很多事，都是在模棱两可
中稀里糊涂地就做了。
所以，秦小雨必须这样半真半假地说。在她想来，口爱并不算真正的进入，
可能Ｒｏｂｅｒｔ的心理对口爱有一个可接受的缓冲。但如果他介意，就真的没
办法了。百分之百的谎言太轻浮，百分之五十的谎言，还是有些根基的。
「所以前后去洗澡？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奇怪啊……嗯……他弄脏了我的头发……」秦小雨觉得谎言编的越来越
使自己难堪。
「ｆｕｃｋｍｅ…」Ｒｏｂｅｒｔ用右手食指挑起秦小雨的脸，嫌恶却又仔
细地看了看她，「是这里？这里？这里？」他左手手指在秦小雨的脸上毫无规则
地游走着。
「别这样……只是口而已……而且为了你，我还骗了他，说我来月经了……」
秦小雨的确感到了过意不去，无论是对谁，她现在都是个十足的骗子。
「好吧，我得知道当时的详细情形，才能确定我是否在意，现在出去叫他们
起来吃饭，晚上我希望你用实际行动来解释。」Ｒｏｂｅｒｔ严肃地盯着秦小雨。
「好吧，虽然不懂你意思……但你眼神好凶。」秦小雨撅着嘴，做委屈状。
「你会明白的……只要你解释合理，我想我会原谅你的。」Ｒｏｂｅｒｔ咬
了咬下嘴唇，开了门，说，「去叫他们吧。」
四个人的早餐看似简单，却比往常温馨许多，安妮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鸟，不
停地盘旋或停落或跳跃在秦小雨和梁晨这两棵树的枝头上，基本上没Ｒｏｂｅｒ
ｔ什么事。吃完饭还非要爸爸妈妈一起送她上学，于是梁晨和秦小雨各自牵了安
妮一个手，去家附近的车站等校车。Ｒｏｂｅｒｔ将杯盘什么的放进了洗碗机，
隔着窗户看着三个人高高低低的影子，觉得很像中国房产广告的宣传画，一片和
煦的日光下，欣长秀美的妈妈和微微发福的爸爸领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儿，背后
是隐在虚幻的绿色或林荫大道后的漂亮房子，整个画面朦胧，幸福感迷蒙在空气
的每一个粒子中，像梦境就要落进现实一样……然而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Ｒ
ｏｂｅｒｔ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细节会在不远处发生，那就是安妮上车前秦小雨和
梁晨一定蹲下身子，扬起脸，迎接安妮一左一右的亲吻……
想到这里，Ｒｏｂｅｒｔ突然一种隐隐的心酸。
他在餐厅和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再仰头看天花板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空旷
感。
等秦小雨和梁晨回来后，Ｒｏｂｅｒｔ收回遥远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梁晨，
问：「今天你们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刚来那天都远远看过悉尼歌剧院和海港大桥了，估计悉尼也
就没什么可转的了吧？」梁晨说。
「那只是传统意义上的地标建筑，我倒建议你们去去蓝山，很不错的，我带
小雨去过一次，自然景色不错。」
「那要不咱们今天去蓝山吧。」秦小雨突然觉得出去玩不错，省的两个人在
家无事生非，尤其梁晨要再做什么，她是毫无办法的，安妮要在下午三点多以后
才到家……漫长的一天，可以发生太多的事。
「去的话简单，我开车带你们到中央火车站，然后你们坐火车去蓝山可以玩
一天，不用着急回来，安妮我会照顾好……好不容易来一次，只是可惜我没办法
带你们去。」
「不用不用，呆在家里就好。」梁晨说，他其实还是愿意多些时间和秦小雨
独处的。
秦小雨听了梁晨的回答后就开始着急，她有些求救似的看了一眼Ｒｏｂｅｒ
ｔ，完了又赶紧说：「蓝山不错的，我挺喜欢那里空旷又辽阔的感觉，山不大，
起伏平缓，挺好的，咱们也去吧，上次时间紧，都没怎么转，这下刚好，可以和
你坐坐悉尼的火车和公交车了。如果周末再去墨尔本，你就真的没时间去转了，
到时候回去人家问你关于悉尼的事，你一问三不知，多丢人。」
「那也行。」总归是和秦小雨在一起的，去就去吧，梁晨想。
「那我们赶紧收拾下走，山里凉，你们都多带件衣服……我们住的这个区有
一点糟糕的就是没有火车，幸好我去ｃｉｔｙ，刚好载你们过去，有点绕路，但
火车是直达，不至于迷路，倒太多车次的话怕你们弄不明白。」Ｒｏｂｅｒｔ拿
起外套，说，「我在车里等你们。」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Ｒｏｂｅｒｔ选择Ｍ２公路，一路疾驰，路上很少说话。
进了ｃｉｔｙ，Ｒｏｂｅｒｔ指着前方的一个有着时钟的高塔型建筑说：「那就
是中央火车站，１９０６年通车的，已经一百多年历史了。不过历史在澳大利亚
这个国家来说，大概没那么深刻，也没有那么多磨难，不像中国。」
「太苦难的历史，不要也罢。」秦小雨说。
「不过，这个火车站倒是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点痕迹的，１９１６年参加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澳大利亚军队在这里发生过暴动，人称ＢａｔｔｌｅｏｆＣｅ
ｎｔｒａｌ，造成一人死多人伤，该事件在１号月台入口处的大理石柱上留下了
一个子弹痕，这是悉尼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有关的唯一的一个痕迹。」
「哦……」
「一会你们下车可以去看看。」
「好的，谢谢。」梁晨说。
「给，这是你们的路线图，我简单写了哪里上车，哪里下车，你们可以在电
子显示屏上看到该在哪个站台上车，不懂的话，拿着纸条随便问一个工作人员都
可以。」Ｒｏｂｅｒｔ递给秦小雨一张纸条。
「还有，买票到Ｋａｔｏｏｍｂａ，直达的就好，直接买往返的。下车后，
搭乘ＢＵＳ６８６就可以，可以依次游览各个景点，那个好像是按次收费，到时
候上车买票就行。」Ｒｏｂｅｒｔ继续叮嘱。
「谢谢你。」秦小雨收起纸条，不免为Ｒｏｂｅｒｔ的细心所感动，而且他
表现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Ｒｏｂｅｒｔ载他们到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地方下车。互相道了再见后，梁晨
牵起秦小雨的手，仰望一下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气，说：「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
和你一起站在悉尼的街头……天气真好，都忘记多久没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白
的云了。」
「小时候不经常见吗？」秦小雨笑笑，其实梁晨的感慨她同样是有的。大学
毕业后按部就班地工作，努力地养孩子还房贷，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国一趟，
站在资本主义的天空下呢，可是一眨眼，他们都在这里了，奢侈地呼吸着洁净的
空气，吃着放心的食物，他们的孩子也已经在资本主义国家上学了，还免费。
「人生真奇妙啊，你说我们一个小念头，居然最后实现了，再要不了太久，
你们就是澳洲人了，绿色的护照本上左边一个袋鼠右边一个鸸鹋，可以免签去很
多国家旅游呢，唉，在中国，就是缺少自由。」梁晨感慨。
「也没见谁拴着你不让你动啊，你这不也到悉尼了吗？」秦小雨和梁晨走近
火车站大厅，一边四处张望找售票处，一边闲聊。
最后找到一处电子售票处，顺利买到两张ｃｅｎｔｒａｌｓｔａｔｉｏｎ到
ｋａｔｏｏｍｂａ的火车票。
这也是秦小雨第一次坐火车去蓝山，上次Ｒｏｂｅｒｔ带她来是开车的，到
了一个地点，他停了车，拉她走穿过密林深处，到了一个平阔的高处，两个人只
是那样拥抱着，感受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他们路过一处景点的时候，看到有把椅
子，面对着辽阔的山谷，Ｒｏｂｅｒｔ还逗趣地说，要是日落了，在那里野战一
番才够情趣，不过他们得赶在安妮放学前后回家，所以并没有逗留，也算留下了
一个遗憾。
梁晨拉着秦小雨的手，上了火车，两个人并排坐下，梁晨说：「来，靠着我。」
秦小雨犹豫了下，慢慢靠上去，心里突然想：要是有一天和Ｒｏｂｅｒｔ也这样
手牵手坐火车，坐公交，在车上依偎着他，时而假寐，时而指着远处的风景一起
感叹，时而彼此凝望，时而旁若无人地亲吻……或者在流动的风景里，讲述彼此
的童年也好……或者登上山巅，在最高处诉说誓言，在溪流与峡谷的地方执手无
言，在密林的曲径处忘情深吻，只需要保留对方的呼吸声就可以……那样多好，
像两个懵懂的少年，欢快地走在未知的路上……可是无疑即使下次来，他仍旧是
会开车的。
两个多小时过去，火车到站了，梁晨依依不舍地收起一路拍照不停的手机，
和秦小雨下车到了蓝山脚下的小镇Ｋａｔｏｏｍｂａ。
「哎对了，小雨，我这次来，好几个同事让我给他带ｉｈｏｎｅ５ｓ呢，我
也准备换一个，一直都没跟上时代，ｉＰｈｏｎｅ４的时候就没跟上用，我这部
手机像素很差劲。」
「那得好几千呢，你来回这一趟就花了不少呢吧？」秦小雨有些担忧，以前
是他们两个人挣工资养孩子供房，现在只有梁晨一个人了，虽说自己到现在也还
没花多少钱，但两年以后要给Ｒｏｂｅｒｔ三万澳元呢，折合人民币差不多２０
万了……
「没事，我算过了，我带五部手机回去，每部退税加上一点辛苦费，也多半
个手机出来了，还有啊，好多人让我买些保健品回去，这里面也能赚些，基本就
能白落一个手机。」梁晨洋洋得意地说着。
「给同事带怎么好要钱啊？让人知道了多难为情。」秦小雨皱眉。
「没事，他们且感激着呢，手机国内价格贵，保健品他们哪儿买信得过的去，
网上真真假假的谁能分辨清楚，我不也得费时费力去买吗？又不是给一两个人带，
好多人呢。」梁晨解释。
「好吧。」虽然听着也很有道理，秦小雨心里还是略略不舒服了点，她不大
喜欢一个男人这样为微利而计较的样子。
一路说着，就到了附近的车站，上了ｂｕｓ６８６，每人才２……２澳元就
可以玩一个景点。他们就先后去了Ｅｃｈｏｐｏｉｎｔ、Ｔｈｅｔｈｒｅｅｓｉ
ｓｔｅｒ、ＳｃｅｎｉｃＷｏｒｌｄ三个景点。梁晨说Ｅｃｈｏｐｏｉｎｔ远看
有点Ｕｌｕｒｕ的感觉，只不过一个是绿荫覆盖的山顶，一个是囫囵的一个红石
头。Ｕｌｕｒｕ他们都没去过，但之前梁晨对澳大利亚做过的功课不少。
秦小雨看着Ｔｈｅｔｈｒｅｅｓｉｓｔｅｒ的时候，心里竟然将那三座峰想
象成了她和Ｒｏｂｅｒｔ以及梁晨……大自然总是那么博大，可以容纳得了万事
万物万型，多么不可思议的事物都可以自然和谐地相处，就如梁晨Ｒｏｂｅｒｔ
和她，他们从最开始简单的合约关系，到现在这种靠谎言架构起来的和谐…
…不过这三座峰已经屹立千年，姿态隽永，他们呢？他们之间的一切会不会
在未来的某日，呼啦一下，全部倒下？
想想都是伤感。
「你和Ｒｏｂｅｒｔ来过这里吗？」梁晨和秦小雨并排站着看三姐妹峰，两
个人的思想却分岔很远。
「没，我想可能是在对面那个山头，那边景色也不错，而且还没人，这边是
比较成熟的旅游线路，所以会遇到一些人，但比中国的景点人少太多了吧？」
「那是少太多了，你说你们去的地方没人？」
「对啊，来回两三个小时，可能就遇见两三个人吧。」
「那么幽静的地方……你们有没有那什么？」梁晨笑容略显猥琐。
「你都想的什么啊？怎么可能！」
「那可说不定……」
「没有就没有，不信算了，我们下去吧。」秦小雨觉得梁晨的思想从来到现
在，一直都没离开过性和猜测，虽说可以理解，但这样明显的打探还是让秦小雨
觉得不自在。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生什么气？」梁晨拍了拍秦小雨的背，但这并没
能使刚才生发的伤感和愠怒轻易挥散。
幸好在ＳｃｅｎｉｃＷｏｒｌｄ的行走安慰了秦小雨。她们依次去了Ｓｃｅ
ｎｉｃｓｋｙｗａｙ，Ｓｃｅｎｉｃｒａｉｌｗａｙ、Ｓｃｅｎｉｃｗａｌｋｗ
ａｙ、ＳｃｅｎｉｃＣａｂｌｅｗａｙ。坐了底部透明的缆车，领略了全球最斜
的铁轨，又了解了下很久以前人们在这里掘矿的历史……然后结束一天的行程。
等他们到了ｃｅｎｔｒａｌｓｔａｔｉｏ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两个人正
发愁怎么回家呢，Ｒｏｂｅｒｔ打电话来说可以坐ｂｕｓ到家最近的那个站，他
会在那里接他们。
Ｒｏｂｅｒｔ说：「因为要给安妮准备晚饭，所以不能留在ｃｉｔｙ等你们，
ｂｕｓ选Ｍ６１就可以。」
「谢谢你。」秦小雨真心感激着Ｒｏｂｅｒｔ，他一向总是把安妮放在第一
位。
「他人还不错。」听了秦小雨的转述，梁晨也感叹，「看来当初真没选错人。」
「嗯，他对孩子很耐心，你看到了孩子房间那些家具，都是他重新置备的。」
「哦……也没听你提起过……不会是想早点和你同房，故意讨好孩子的吧？」
梁晨嘿嘿一笑。
「谁都像你？」秦小雨一阵尴尬，她都忘记了当时正是这个原因，她才一直
没提Ｒｏｂｅｒｔ给孩子买家具的事。
「男人的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傻瓜。」梁晨说着搂了一下秦小雨。
两人到家后，Ｒｏｂｅｒｔ从冰箱里拿出两盒ｐｉｚｚａ，在烤箱里烤熟，
又每人热了杯牛奶，说：「你们简单吃下吧。」
他自己煮了杯咖啡也跟着坐下，问梁晨接下来的打算，梁晨说想买ｉＰｈｏ
ｎｅ５ｓ，还需要买些保健品什么的。Ｒｏｂｅｒｔ说：「那你叫上Ｊｅｓｓｉ
ｃａ，她有车，一两天就能买全。不过澳洲药店很多，你要选择便宜的去，每个
超市也都有保健品卖，只是价格贵些，只有一两家药店便宜，我给你下这两个药
店的名称，到时候让Ｊｅｓｓｉｃａ带你们去就好。」
「定价差异大吗？」秦小雨好奇地问，来这么久自己还没去过药店呢。
「大，有时候超市和药店就相邻着，但是价格差异还是很大。」Ｒｏｂｅｒ
ｔ答。
「那他们傻啊，那还会有谁去买贵的？他们不懂竞争法则？」梁晨也觉得有
趣。
「不知道，反正到处都会有人买。」Ｒｏｂｅｒｔ耸耸肩。
吃完晚饭，秦小雨要刷盘子，Ｒｏｂｅｒｔ说：「你们先去冲个澡吧，跑了
一天了。」他特意又加重了声音，说了句，「小雨你的换洗衣服都在楼上，你就
用楼上的浴室吧，我暂时不上去。」
秦小雨说好，然后切了些水果就上楼了。
第三十章
冲完澡，秦小雨一手拿着睡衣，一手理着没吹干透的头发，顺手关了灯，推
门出来，却发现卧室的灯是黑的，窗帘也严实地合上了，室内一片浓重的毫无预
期的黑暗。她正准备去摸灯的开关，突然被一个人拉住，抵到墙边，热的身子被
冰冷的墙刺激得一阵发颤。
Ｒｏｂｅｒｔ！
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来，因为很清楚地可以听到梁晨和安妮在对面的屋
子里玩闹的声音。
「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怎么了？」Ｒｏｂｅｒｔ的话成为一股热热的气流，
喷在秦小雨的脖颈跟耳后。
「没怎么，告诉过你了，只是用口啊……」秦小雨略有惊吓，不震动声带地
说。
「做给我。」Ｒｏｂｅｒｔ一边说，一边两手按压着秦小雨赤裸的肩膀。
秦小雨的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身子慢慢低下来，她能感觉到乳头因为突如
其来的惊吓和冰凉，坚硬地峭立着，可是却没有谁来温暖和安抚。
她调整了下脚的位置，慢慢跪下来……是的，这样的高度刚刚好，即使昨晚
她并没有这样面对梁晨，但突然之间，她喜欢上这个姿势，喜欢黑暗中Ｒｏｂｅ
ｒｔ以她看不清的面容，凛然且居高临下着。她甚至还想，这地毯太柔软，若跪
在沙石和枯叶之上，膝盖被铬压成青红色的伤痕，手摸上去，碎石沫扑簌簌地往
下落，一股微细的疼痛蔓延，才更符合爱的凄美吧。
Ｒｏｂｅｒｔ用双手扳着秦小雨的双肩，让她的头直抵自己的胯部。
他褪下自己的裤子。
「是这样？！」
秦小雨偏着头躲闪Ｒｏｂｅｒｔ那坚硬的刚刚锻造出来的，透着热气的，兵
器一样的东西。
Ｒｏｂｅｒｔ用一只手握住他那兵器的底部，用它开始轻轻在秦小雨的脸上
左右拍打……
「是这样吗？」Ｒｏｂｅｒ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喘息越来越紧促。
秦小雨一言不发，她闭上眼，咬紧嘴唇，一时不知道此刻是应该张开口，还
是就这样闭着。
「你是闭着嘴巴给他做的吗？嗯？」Ｒｏｂｅｒｔ开始用他的武器在秦小雨
的唇上涂抹，像涂抹口红那样，一圈又一圈，秦小雨的唇上被一层透明且黏连的
液体覆盖了，他又开始试图用他的武器撬开秦小雨紧闭的双唇。
「张开！」Ｒｏｂｅｒｔ抓住秦小雨脑后的头发，使劲地向自己的方向按压
了一下……秦小雨顷刻间口腔爆满，她无声地呼吸着，不敢发出一丁点呜咽的声
音。
梁晨和安妮就在对面的房间玩手心手背的游戏，安妮噼噼啪啪地击打着梁晨
的手背，那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仿佛梁晨每一次都躲不过似的，逗得安妮咯咯直
笑。
「是这样吗？」Ｒｏｂｅｒｔ挺进着，秦小雨努力扩充自己的口腔，使他能
进得深一点再深一点，她甚至闭合自己的喉咙，期待他的撞击在到达最深处时，
有一个温暖柔软的回应……她还用上下唇尽可能地包裹起牙齿，避免不小心刮到
他……她倾心倾力地将自己演化成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柔软且有强大吸力的阴道，
她渴望她的每一处肌肤都可以给他战栗的高潮。
他很快就处在喷薄的边缘，突然，他抽离出来，微屈起身子，用湿漉漉却滚
烫的武器在她胸口滑过，尤其经过那两颗峭立的乳头时，他表达出了一种爱怜和
不舍，他绕着她们转圈，又抵着她们，让她的胸一个点一个点地凹陷……
「别……」秦小雨煎熬地抓住他的武器，不知道是放开还是含入。
「起来！」他两手从她的腋下撑起她来，使她背对自己，半趴在床头……他
将自己的武器从她股缝里塞入，问：「是这样吗？」
秦小雨正有些留恋他那一点温暖在冰凉的两腿之间的滑动，突然又觉得不对，
猛地转身，说：「没有！」
她又说了句：「没有！」
然后继续跪下，像先前一样，不由分说地含着他，吞吐起来，直至他悉数地
将满身心的欲望倾吐给她……
Ｒｏｂｅｒｔ捏着她鼓鼓的腮帮子问：「说，我要不要原谅你？」
「我不知……」秦小雨一着急，口刚张开一点，「道」字还没说出来，就感
觉有东西要流出来，慌忙闭上，那种粘稠地似乎断离不了的液体，一下子被她吞
下去一大半，她气恼地站起身，用裸的胯部撞击了一下Ｒｏｂｅｒｔ。
开了灯，疾奔马桶，吐了口中已经不多的液体，才有机会说句完整的话：
「讨厌，我咽了好多。」她怒目对着Ｒｏｂｅｒｔ。
Ｒｏｂｅｒｔ笑着说：「ｔａｓｔｙ？」
「不知道，讨厌！」秦小雨撅着嘴。
「不会和梁晨的时候也咽了？那我俩谁的味道好？」
「我没有！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是不小心的，又不是存心要咽的，那东
西能吃吗……」秦小雨着急地解释。
「看把你急的，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快穿上衣服，去哄安妮睡觉吧……
刚才有没有冷到？「
「能不冷吗？墙那么凉。」秦小雨娇嗔地瞪了一眼Ｒｏｂｅｒｔ，赶紧穿上
衣服，还能感觉衣物纤维从乳头上蹭过的感觉。
「你直接出去吧，我洗洗就睡了，今天他也跑累了，应该能睡个安稳觉。」
Ｒｏｂｅｒｔ意味深长地对秦小雨笑着说。
「哼，早就知道你是有预谋的。」
「预谋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啊……那你怎么想的？」Ｒｏｂｅｒｔ狡黠一笑。
「我没你那么想，不过，累点的确好，昨晚我就没睡好，老担心你会生气。」
「我是有些生气，不过，现在你哄好了我。」
「呸。」
「呵呵，快去吧。」Ｒｏｂｅｒｔ摸了摸秦小雨的头，笑呵呵的。
秦小雨先到楼下喝了一杯冰水，然后才又到的安妮房间，她怕自己脸上还残
留一点潮红。
「妈妈妈妈，我和爸爸玩手心手背他老输，我们来玩吧。」安妮开心地拉着
秦小雨的手，自己的小手手心向上，和秦小雨的手心相对，「当我手反过来打你
手背的时候，你得开，躲不及时就会被我拍到哦，就算你输。」
「好，不过妈妈也好笨的。」
「没事，别怕，我会轻轻拍的，不疼。爸爸，刚才我没打疼你吧？」
「没有没有，安妮打爸爸像挠痒痒一样。」
梁晨和秦小雨相视一笑。
孩子的确婚姻和感情的润滑剂，无论秦小雨内心怎样慢慢起变化，可是一旦
和孩子在一起，她看梁晨就是亲切的，是不可替换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家里用惯
了的一扇门，一个抽油烟机，甚至没有甩干功能的洗衣机……因此，秦小雨为刚
才发生的一幕，突然感到羞愧和不安。
她柔声说到：「希望Ｊｅｓｓｉｃａ能订到房车，我们带孩子一起好好出去
玩玩，你看你来孩子多开心。」
「我来你就不开心？」
「你看你说什么呢？真是的。」
「刚才Ｒｏｂｅｒｔ去房间没和你说什么？」
「没有啊，我刚洗完澡出来，他问咱们明天什么安排，我说可能会去苹果专
卖店，或者药店吧，他说他没时间陪，让咱们找Ｊｅｓｓｉｃａ，她有车，方便。」
「哦……他没提昨晚？」
「没有。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和你一样，也一直担心他知道了不高兴，
又不好解释。」
「嗯，不过知道了就知道了，又没什么可隐瞒的。」梁晨心里竟然有一些遗
憾，也许他是真的希望Ｒｏｂｅｒｔ知道些什么，甚至每个细节，否则他这个正
牌丈夫真的像丧失了主权一样，地位尴尬又屈辱。
秦小雨抓起梁晨的一只手，说，「别说了，我们俩也玩手心手背吧，宝贝，
你当裁判好不好？」
「好！」安妮快乐地跳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地玩到十点多，秦小雨催促梁晨也赶紧去睡，白天跑
了一天，也都累了。梁晨在秦小雨额头和安妮的额头分别亲了几下，就下楼了。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Ｒｏｂｅｒｔ让秦小雨给Ｊｅｓｓｉｃａ打电话，问有
没有时间陪他们出去，Ｊｅｓｓｉｃ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同时告诉秦小雨房车
已经租好了，一天２２０澳元，油费自理，加上油费和简单的伙食三天大概差不
多１２００澳元吧。Ｊｅｓｓｉｃａ说费用三家可以平摊。秦小雨说Ｒｏｂｅｒ
ｔ那份自己出了，因为梁晨也过来了，没少麻烦Ｒｏｂｅｒｔ，Ｊｅｓｓｉｃａ
笑着说：「那你们自己商量，不过挺遗憾的，一个向Ｒｏｂｅｒｔ献殷勤的机会
没了……那我和我儿子出４００，定金我已经付了，回头取车的时候一起付清吧。」
秦小雨说好，不小心看了一眼梁晨，他正拿眼睛瞪自己。
她没有理会，转身对Ｒｏｂｅｒｔ说：「Ｊｅｓｓｉｃａ说房车已经订好了，
费用我们两家来承担吧，还要麻烦你开车。辛苦了啊。」
「不用不用，我习惯ＡＡ的，我也是去玩了嘛，还有你们作伴。」Ｒｏｂｅ
ｒｔ爽朗地说。
秦小雨这下再看梁晨，他表情也温和了下来。秦小雨知道梁晨在想那４００
澳元相当于什么，是的，多半个ｉＰｈｏｎｅ５ｓ呢。
中午十一点多，Ｊｅｓｓｉｃａ开车过来，她载着梁晨和秦小雨，按照Ｒｏ
ｂｅｒｔ给的药店名称，手机搜索好地址，一家一家去跑。
这里的药店已经全部是超市的模样，里面包罗万象，有香水区，鞋帽区，婴
幼儿食品区，日用品区，保健品区……最大的就是保健品，分各个品牌的专柜，
只不过一进药店秦小雨就觉得眼花缭乱，那么多不认识的英文单词，三个人一边
借助手机词典，一边对照图形，一个一个去买。但是好多东西都缺货，好不容易
找到华人店员，问为什么会缺货，华人店员无可奈何地说，澳洲代购的太多，都
买来邮寄给中国了。梁晨问怎么不多生产一些呢，店员说澳洲人工就那么少，而
且厂家从不会因为利益而降低生产标准，增加量产，所以就会造成缺货。
「真不会挣钱。」梁晨不无感慨地对秦小雨和Ｊｅｓｓｉｃａ说。
就这样，并不十分多的一些保健品，他们跑了不下７家药店，仍然没有买全，
还得第二天继续。
「真够讨厌的，药店六七点就关门。他们怎么对钱的态度总是一种爱挣不挣
得态度？」梁晨十分不能理解。
「药店还是好的，还能开这么晚，你看ｓｈｏｐｐｉｎｇｍａｌｌ里面那些
商店，五点就关门，才一副高傲的姿态，爱挣不挣呢。」Ｊｅｓｓｉｃａ说。
秦小雨皱皱眉说：「那他们开店能盈利吗？好多人下班以后都没法逛街了啊。
这一点上，还是怀念中国。」
「对啊，祖国的商业一片蓬勃，这里都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没劲。到
处看也没个娱乐的，国内娱乐业花样繁多啊。」梁晨感叹。
「所以人说国外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国内是好脏好乱好热闹……我家老王每
次来超过一周就嚷嚷着没劲，呆不住，就想回去。」
「我还好啊，觉得挺清净的。」秦小雨说。
「你那哪是还好，你那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每天和帅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隔三差五地还能享受帅哥给你做的早餐，幸福坏了，唉……能寂寞吗？梁晨你说
是不？」Ｊｅｓｓｉｃａ说完后又略觉不妥，偷偷吐了下舌头。
梁晨哈哈一笑，说：「顶什么用啊，把帅哥给她太上床，估计她都要被吓跑
……小雨我太了解了。」
「是啊，我也纳闷，那么一个帅哥放在眼前也不馋，真是暴殄天物……」Ｊ
ｅｓｓｉｃａ用胳膊肘碰一下秦小雨。
这下倒轮着秦小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喏喏地回应：「你们都乱七八糟
地说什么呢？我也就是个租户。」
梁晨着意地看了看秦小雨，发觉她的眼神里还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无辜……
不禁有些许迷惑，她是内心真的对Ｒｏｂｅｒｔ没有感觉呢？还是只是习惯
了假装？都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也许还有过无数次高潮，这时候面对Ｊｅｓｓ
ｉｃａ也还能如此坦然……梁晨内心始终是不大相信Ｒｏｂｅｒｔ性功能障碍的，
因为人种问题，他不觉得Ｒｏｂｅｒｔ会差很多。也许秦小雨只是出于安慰，就
像她现在对Ｊｅｓｓｉｃａ撒谎一样。你看，照样的无辜和真诚。
「咱们去附近一家中餐馆吃川菜吧，完了明天我继续带你们出来，明天早上
先去苹果店，然后药店，你们看好吗？」Ｊｅｓｓｉｃａ提议。
「好，说好了我请客，唉，这三个月就几乎没吃过什么辣的，还就是你那天
到我家，才吃了一次。」秦小雨笑着说。
「要不要叫上Ｒｏｂｅｒｔ？」Ｊｅｓｓｉｃａ问。
「算了，估计他回家要给安妮做饭吧。折腾过来也挺麻烦。」秦小雨说。
「哟，又给孩子白捡了个爸爸啊。」Ｊｅｓｓｉｃａ没心没肺地打趣到。
梁晨脸色一黑，觉得终于有人无意用针刺到了自己脆弱的自尊。或者无意当
众挑起一面他遮挡在自己生活上的面纱，他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乎什么，或
者在乎又有什么用。
秦小雨讪讪一笑，说：「你这口无遮拦的，赶紧吃饭去吧，不信就堵不上你
的嘴巴。」
这种无意间的唱和，以及欲盖弥彰，更让梁晨觉得无奈，甚至于恼怒，却又
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没必要想太多，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真的没什么，老婆还在身边，孩子则永远属于自己。
第三十一章
这一夜梁晨睡眠很差，尤其半夜又下起了雨，扑簌簌的雨声落在窗外的草坪
上，就像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躲在角落里说着什么话，具体说什么，对谁说的，他
想听又听不清楚，不想听却往耳朵里直钻。难道这里的雨也说的外语不成？
有阵子他索性起来，拉开窗帘，透过路灯，找到雨丝的踪迹，看着一层一层
的雨幕落下来，又隐身不见，就像此刻他的张望，也那样了无痕迹。窗外的花儿
开放得好寂寞，也不知为谁吐露着芬芳，这境况何其巧妙地影射进现实……梁晨
的脑海里这个家就像个储物柜，他和秦小雨分别处在不同层的两个不同位置的格
子里，而Ｒｏｂｅｒｔ和秦小雨，则是在同层的相邻的格子里，这种物理距离很
鲜明地划分了彼此的亲疏远近，尽管他来看她，她表现的并没什么不好，尤其和
孩子在一起的时候，那氛围让人恍然觉得是在北京自己的小家，虽然哪里仍有些
不对，但他分明又说不上来。
秦小雨电话跟ＱＱ里总是说Ｒｏｂｅｒｔ这不好那不好，毛病多，但在一起
的这两天，他并没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反倒有一种不说话也默契的感觉。
如果从世俗的角度来看，Ｒｏｂｅｒｔ不仅长相学识不错，年龄适中，体格健壮，
还有澳洲国籍，有一个月七千多澳元的工作，有带游泳池的８００平米的ｈｏｕ
ｓｅ，这些条件无论哪一个都远在梁晨之上，秦小雨如果真的突然决定假戏真做，
他梁晨又有什么办法？这在秦小雨来说，只是人生这幕剧换了个几个道具，一个
背景。
还好，秦小雨一如往常，做爱虽不积极，但后续也能配合得下去。她对他没
有不耐烦，也没有疏远，更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对Ｒｏｂｅｒｔ的留恋与企图，他
们甚至都说话很少。秦小雨给他的感觉就是，计划朝在按预期的方向进行，谁也
没偏离轨道。而且安妮的确是他们之间强有力的纽带，所以，所以……只要秦小
雨再次怀孕，那么就真的没任何顾虑了。
可是剩下的几天里，不单纯从生理角度考虑，而是从战略意义来说，梁晨实
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秦小雨亲密，毕竟秦小雨现在法律意义上是Ｒｏｂｅｒ
ｔ的妻子，大家都都已经入戏很久，就不能不按戏里的规则去做。
雨越下越大，梁晨又躺回床垫上，想起自己临出国前的情形，同事总是一波
一波地围着他，让他捎这个捎那个，连防晒霜和防蚊液都要让他从澳洲带，有人
怂恿他来买个农场或葡萄园，养一群牛羊，有自己的马场，去做个名副其实的地
主，还有人神秘兮兮地过来求证他是不是已经移民，或者移民的途径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像一把把往外推的手，把梁晨已经从原有的生活里推掀了出去，
他觉得再要让秦小雨带着孩子回国，已经绝无可能了。
那要是秦小雨这次没有怀孕呢？
梁晨想，那怎么也得让秦小雨在两三个月之内回国一趟，给她种上，否则漫
长的两年，真的可能会出现无数个不可把握的可能……当那夜他抚摸到秦小雨私
处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毛经过修剪不久，还没有长到原有长度。是什么
能促使她去取悦一个男人，而修剪掉长了三十多年的体毛呢？是一个性勃起困难
又早泄的男人吗？太缺乏说服力了。他之所以没有问秦小雨，是因为这是个毫无
意义的话题。秦小雨很容易就可以解脱，因为西方男人差不多都喜欢女人那里光
秃秃的，洁净幼嫩如少女。她可以解释这种取悦跟讨好只是尊重对方的习惯，还
可以表现出一定的嫌恶……秦小雨的表演他在Ｊｅｓｓｉｃａ那里已经有所领略
了，那无辜的眼神，真的太不容人去置疑。
而且他来看她，属于他们的时间本来就太少，未来又太长，更容不得猜忌和
争执了。
梁晨也发觉，其实纠结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愿意丧失自己的性专属权，
仿佛性的专属才是一切的基石，皮之不在，毛之焉存？哪里还找得到感情与婚姻
的影子？所以既便是已经形成交易，他还是担心性会慢慢剥离走秦小雨附着在自
己身上的感情。情感就是那么奇怪，像个空皮囊，里面必须装满欲望跟渴求，才
能得以饱满。
唉，想问题好累，梁晨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仍旧下雨，悉尼的冬天因为这场雨，又冷了几度，但街上人们的穿着
永远令人迷惑，使你不知道你到底处在哪个季节。前两分钟你看见有人可能穿着
羽绒服，而下一分钟则有可能看见有人穿短袖短裤。
十点多的时候，秦小雨听见门铃声，赶快催促梁晨收拾好准备出门，以为是
Ｊｅｓｓｉｃａ，却发现是刘慧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妇女站在门口。
「刘慧！」秦小雨有些惊讶。
「你……们这是准备要出去？」刘慧看看秦小雨，又看看后面陌生的男人。
「嗯，一会Ｊｅｓｓｉｃａ来，带我们出去……哦，我忘了介绍了，刘慧，
这是我老公梁晨，梁晨，这是新邻居刘慧，我给你说过的，她家也有个姑娘和安
妮在一个学校的。」
「哦，刘慧你好。」梁晨从后面走上前来，和刘慧握了下手。
「小雨，我也介绍下，我身边这位女士叫Ｌｉｎｄａ，是我新认识的，她是
非常个热心的朋友，经常来我家陪我练习英文，还送我圣经，给我讲圣经里的故
事，人很好呢，我告诉她我有个好朋友也住在附近，她就说想来认识你。」
「哦，那我是不是得用英文打招呼？」秦小雨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
人，她身材高大，腰臀已经和澳大利亚多数中年妇女一样，长成无情的水桶样，
但笑容依然灿烂，还不等秦小雨说什么，她已经伸出手：「你好，ｍｙｎａｍｅ
ｉｓｌｉｎｄａ，ｎｉｃｅｔｏｍｅｅｔｙｏｕ。」
秦小雨很惊讶她竟然用中文和她打招呼，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赶忙介绍自
己的名字，并说也很高兴认识她。
Ｌｉｎｄａ说她很愿意闲时来拜访，希望一起同秦小雨学习圣经，并互相学
习语言。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身上的肉也随之抖动着。
这多好的事儿啊，比Ｊｅｓｓｉｃａ心怀不轨地找Ｒｏｂｅｒｔ学英文不知
道好到哪里去了，秦小雨一着急就恨自己英文差，求之不得这个成语要能翻译出
来就好了，这要说给Ｌｉｎｄａ，Ｌｉｎｄａ还不得高兴坏，但她只能接连不断
地说ｔｈａｎｋｙｏｕｖｅｒｙｍｕｃｈ，好丢人。
刘慧说到时候可以叫上Ｊｅｓｓｉｃａ，大家一起聊天，岂不更好。
谁说不是呢，这下就有了杜绝Ｊｅｓｓｉｃａ和Ｒｏｂｅｒｔ进一步接触的
好办法了。秦小雨一阵激动，马上热情地要了Ｌｉｎｄａ的电话还有ｅｍａｉｌ，
说要不是着急一会出去，就请Ｌｉｎｄａ进屋喝茶。
Ｌｉｎｄａ说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刘慧接着说：「那你们先忙，回头我
再找你，或者你找我都行，我先和Ｌｉｎｄａ去我家了。」
秦小雨想一直想找个英文老师的，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虽然说Ｒｏｂｅ
ｒｔ也每天有任务给她，督促她，但在Ｒｏｂｅｒｔ面前她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英
文，总觉得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不如中文贴切，而且她还怕他会笑话她。
刘慧她们刚走，梁晨就问：「她现在和她老公怎么样？」
「也没经常联系，上次聚餐过一次，感觉还行，反正人家对她孩子好，又能
给身份，所以也值了。处着处着就会有感情的。」
「处着处着就会有感情的……嗯？」梁晨重复秦小雨的话，并抬头看她。
「你可真是！又乱想！人家是真结婚，要一起度过后半生的，肯定处着处着
就会有感情的，咱们这个是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交易，都想什么呢你一天！」
看着秦小雨的愠怒，梁晨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舒服。
Ｊｅｓｓｉｃａ来了之后，三个人高效地很快搞定五部ｉＰｈｏｎｅ５ｓ，
然后去ｄｏｍｉｎｏ要了俩ｐｉｚｚａ，匆匆吃完，就又赶去药店继续采购。
采购的时候遇到一件尴尬事，梁晨去买一种叫蔓越莓的东西，结账时收银员
说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一瓶，梁晨说我不是一个人，我和我俩朋友一起的，收银员
说，你们是一个ｔｅａｍ，按一个人算……梁晨说那好，他就先结了一个，然后
掉过头来再买一次，结果收银员说对不起不能卖给你，每人每天只能买一个，你
可以明天再来……梁晨一下子又气恼又尴尬，扔下东西后就一路地数落澳洲这种
莫名其妙的限购政策。
Ｊｅｓｓｉｃａ和秦小雨也表示无奈，只好多跑了好几家。这样一折腾，秦
小雨倒也理解了梁晨从中取一点利润的做法，这买东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不仅
体力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帮这点忙也确实不容易。梁晨在悉尼珍贵的
七天时间里，竟然有两天都浪费在了这种采购上，秦小雨不知道是该心疼他，还
是该暗自庆幸。是的，这样跑下去，晚上回家谁都会没有精力。
所以就这样安然地到了周五下午。
趁着俩孩子还在学校，Ｒｏｂｅｒｔ还没下班，Ｊｅｓｓｉｃａ叫上秦小雨
和梁晨，一起坐公交车去Ａｐｏｌｌｏ公司，完善了订车手续，然后就开着巨大
的六人房车回来了。这辆车长７……７米，宽２。３米，里面可以有三张双人床，
可以容纳六个成人，可以做饭，还有个精巧的卫生间。
秦小雨和梁晨都是第一次和房车接触，不免被里面的精巧设计惊呆了。白天
两个沙发坐的活动空间，到了晚上就可以是两张双人床，司机头顶凸起的地方，
也能睡两人，而且厨卫干净，微波炉冰箱都应有尽有。
「好吧？」Ｊｅｓｓｉｃａ开心地问。
「太棒了简直，孩子们会乐疯的。」秦小雨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你看，我开车或者Ｒｏｂｅｒｔ开车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坐在沙发坐上玩
游戏，看窗外的风景，对了，忘记了，你家安妮还得坐儿童座椅，哈哈……剩下
的大人呢就找副扑克好了，一边打牌一边看风景，一边喝酒，爽，热闹！」
「嗯嗯嗯，不错不错。」
「晚上了咱再一起坐在车外面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仰望星空，哎呀，浪漫
到要死，非得现场吟两首诗不可。」
「真是不错。」梁晨也忍不住赞叹。
「那肯定，没看是谁的提议！」Ｊｅｓｓｉｃａ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
「你太好了！」秦小雨搂着Ｊｅｓｓｉｃａ忍不住在她腮帮子上亲了口。
「非礼啊你，梁晨，管管你老婆，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啊？难怪对Ｒｏｂｅ
ｒｔ没兴趣，原来是垂涎我啊，哈哈。」
大家都被Ｊｅｓｓｉｃａ逗笑了。
一行人把车开到Ｒｏｂｅｒｔ家门口，Ｊｅｓｓｉｃａ说她回去接孩子，顺
便拿行李，让秦小雨也赶紧收拾，争取晚上就在６００公里外的一个ＢＩＧ４营
地过夜。这样周六只需要开４００公里就能到墨尔本。
于是各自收拾，等大家都聚齐之后，两孩子已经按捺不住激动，早早跑到车
上去了。
Ｊｅｓｓｉｃａ拉住秦小雨和Ｒｏｂｅｒｔ说：「别急别急，咱得分配下晚
上床怎么使用。」
Ｒｏｂｅｒｔ问：「这有什么可分配的？」
Ｊｅｓｓｉｃａ说：「你傻啊，人家夫妻俩不远万里来团圆，在你家没条件
也就罢了，外出还不得照顾一下？我的建议是梁晨秦小雨一张床，鉴于我家儿子
已经十四岁，所以，我和安妮一张床，Ｒｏｂｅｒｔ，你就委屈下和我儿子睡吧，
其实我要是个闺女，那就幸福了，俩孩子一张，你就是我的了……唉，可惜啊，
命运总是捉弄我。」
Ｊｅｓｓｉｃａ紧跟着做出一脸的无奈跟遗憾。但是大家都没笑。
Ｒｏｂｅｒｔ说：「我都行。」
梁晨看看秦小雨，他虽然觉得这样的安排不是十分妥当，但也挺感激Ｊｅｓ
ｓｉｃａ的良苦用心。
秦小雨慢悠悠地说：「还是别这样了吧，我觉得安妮还小，肯定习惯和我睡，
这样，你们看好不好，我和安妮睡，Ｊｅｓｓｉｃａ你和你儿子一起，梁晨就和
Ｒｏｂｅｒｔ挤一下吧。」
「不行不行，部分安排不合理，你和你女儿睡可以，让梁晨和我儿子睡吧…
…哈哈哈，终于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了……「Ｊｅｓｓｉｃａ一阵狂笑，这下
大家都跟着笑了，这厮的性格就是爽朗随意。
「好，我赞同。」梁晨说。他蓦地想起秦小雨似乎有吃过Ｊｅｓｓｉｃａ的
醋，也许这样安排还真不错呢。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Ｒｏｂｅｒｔ赶紧澄清。
「哈哈，玩笑玩笑，看把Ｒｏｂｅｒｔ吓得，我还害怕梁晨回去给我家老王
打小报告呢，到时候老王要休了我可怎么办？我这人老珠黄的，唉……还是老老
实实地吧，不过Ｒｏｂｅｒｔ，我惦记着你呢。」Ｊｅｓｓｉｃａ吐吐舌头，朝
Ｒｏｂｅｒｔ做了个鬼脸。
第三十二章
临出发前，Ｒｏｂｅｒｔ又仔细在Ｇｏｏｇｌｅｍａｐｓ上看了预订行程，
觉得一下子开６００公里有些不现实，于是他说：「我再找一个营地吧，４００
公里还差不多，一下开６００公里有点远。」
「６００公里算什么啊，一千多公里也小意思，在国内也就是北京到西安的
距离，我经常一蹦子开到，是吧小雨？」
「你那叫逞能。」
秦小雨一边说，一边在把带来的水果零食往冰箱和储物柜里整理。
「一路超速，真爽啊，一千一百公里十个小时就能到……不过现在不敢了，
超速拍照都全国联网了。」
秦小雨瞪了梁晨一眼。她很不喜欢梁晨不自觉暴露出的一些习性，她知道，
这种不守规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Ｒｏｂｅｒｔ一定立刻鄙夷加纠正。
不过他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这边开车规矩多，司机一般开两个小时就
要休息一会，好多车子都有行车记录仪来监督的，不过我们可以换司机来开。而
且开夜路非常不安全，经常路上会窜出来袋鼠什么的，估计这几年会好点，但还
是安全第一。」
「是啊，晚上开车什么也看不见，开车的休息不好，也没什么风景看，旅行
要只是赶路就没意思了。」Ｊｅｓｓｉｃａ也说。
「那我定那家ＢＩＧ４营地了啊？这边的营地都挺舒服的，可以洗澡做饭娱
乐，而且营地周围都风景优美，ＢＩＧ４是澳洲最大最有名的连锁营地，我刚查
了，咱们租的这个车在他们营地，费用还有１０% 的优惠，每晚４５澳元。」
「好，同意，就那吧。」Ｊｅｓｓｉｃａ说。
梁晨问：「非得住营地吗？咱们不是有房车吗？」
「营地有电，可以做饭洗衣洗澡的，这车上只有一个卫生间，我们六个人用
的话，会比较麻烦，再说，很多垃圾还需要在营地处理，其实我建议房车的厕所
能不用就不用了，反正这里路上到处都有休息站，休息站都有卫生间。」
「那在休息站也可以露营啊，忍忍一两天不洗澡也没什么吧？又不是夏天，
何必花那冤枉钱。」秦小雨听到梁晨这么说，想阻止都来不及，一下子觉得好难
为情，脸都要红了似的，在一个至少一天早晚冲两次澡的男人面前说这个话……
秦小雨用胳膊肘顶了梁晨腰部一下，轻声说：「去把安妮的安全座椅弄好。」
幸亏Ｊｅｓｓｉｃａ背过身在教训他儿子不能在车里上蹿下跳，她并没有听
到。
「定吗？」Ｒｏｂｅｒｔ看着秦小雨说。
「定吧，我们到了就八九点了吧？」秦小雨眼睛从Ｒｏｂｅｒｔ脸上很快扫
过。
Ｒｏｂｅｒｔ坐在司机座上，系好安全带，回头说：「那我电话预订了啊，
他们营地办公室六点就下班……你们也都坐好，系好安全带，我打完电话，就可
以出发了。」
车子开起来的前两个小时，两个孩子一路唉声叹气，说自己像被捆绑在椅子
上的囚徒，没有自由，那么大的空间都不可以玩一会，沙发座和床都没法享受。
坐在副驾驶的Ｊｅｓｓｉｃａ也忍不住问Ｒｏｂｅｒｔ：「要不让他们在后
面玩会吧，躲在床上也行，拉上小窗帘，不会有人看见的。」
「这路上不会有警察查车吧？有没有摄像头？感觉拍也拍不到后面去啊。」
梁晨也说。
「孩子不在座位上不安全，这和警察查不查车没关系，和拍不拍照罚不罚款
也没关系。」Ｒｏｂｅｒｔ不为所动。
Ｊｅｓｓｉｃａ回过头来，用口型比划了俩字「呆板」，然后抿着嘴对秦小
雨笑了下。
是的，一旦这个时候，秦小雨就觉得凡事真没必要那么认真，Ｒｏｂｅｒｔ
在这一方面就显得有点不通情理了。其实很多事都可以变通的，只要不是大违规
就行，比如说没人没车没超速拍照的路段偶尔超点速也没什么；开车技术好，一
边开车一边打电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开车只要不累不困，多开几个小时也没什么，
何至于那么娇气，非得俩小时休息一会？就像开车系安全带这事吧，在国内，后
排的几乎没人系安全带，前排乘客和司机也不全都系安全带……当然秦小雨并不
赞成这种做法，只是，秦小雨觉得不可能只有中国人才会犯这种小毛病，难道外
国人各个都是拿标尺量出来的，一点界也不越？中国有中国式过马路，他们就没
有闯红灯的？而且如果拿这些事和Ｒｏｂｅｒｔ讨论，一定首先会被Ｒｏｂｅｒ
ｔ直接鄙视的，就像刚才的一些小细节，不用说，Ｒｏｂｅｒｔ心里一定已经有
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他没说出来而已。
不过梁晨也真是，说话也不知道过过脑子，总给人留下些推测自己的由头。
不知道为什么，秦小雨就是担心Ｒｏｂｅｒｔ看不起梁晨，如果他对梁晨有
什么看法，其实就是等于对她自己有看法，她也怕他质疑自己到底喜欢梁晨什么，
质疑自己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个选择……其实梁晨有很多优点的，勤奋，实在，他
对她好，孝顺父母，对孩子好，以前也有上进心，只不过是在机关单位呆久了，
就知道上进心这东西实在没什么用，也不值钱，加之他又不会拍须溜马左右逢源，
所以感觉事业没什么起色，就自动划归于平庸了。可能Ｒｏｂｅｒｔ内心也会觉
得梁晨懦弱吧——自己不努力去想别的办法移民，反倒靠老婆委身于别人，不足
以给妻女撑起一片蓝天……秦小雨一想到这里，就突然恨起自己来……她不也一
样懦弱，甚至更毫无廉耻？为了一个澳洲身份，一开始的曲意逢迎倒可以理解，
现在不自觉的全心全意，背离自己的家庭就更令人无法理解了。是的，还撒谎，
不仅对梁晨撒谎，也对Ｒｏｂｅｒｔ撒谎……秦小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蜘蛛，吐
出每一条丝都是一个谎言，所有的丝结成网，将她网在最中央，也使她生存。有
时候她会滑稽地认为，谎言和爱似乎并无太多的矛盾，甚至像是爱的一层反光糖
纸。
车子严格按照限速行驶在路上，夕阳西下，金色的光从车子的右边斜斜洒进
来，Ｒｏｂｅｒｔ的头发透出梦幻的颜色，秦小雨从后面看着，就想用手去摸一
下。然而她不能，她用左手搓了右手一下，觉得那种想法顿时像解痒了一样。
Ｊｅｓｓｉｃａ一直在问Ｒｏｂｅｒｔ问题，问他对墨尔本了解多少，去过
大洋路几次，问南澳哪里红酒好，问哪些路段容易碰见袋鼠……Ｒｏｂｅｒｔ都
很耐心地一一解答着。
梁晨好奇地看着车窗外，时不时地拿新买的ｉＰｈｏｎｅ５ｓ拍照片，拍一
张就发一个微信朋友圈，还不忘加上地址。
从悉尼去墨尔本的路，基本都是沿海走的，车少路况好，不知不觉就走了三
个小时，天已经黑了。到了一个休息站，大家停下来简单吃了些面包水果，就当
是晚餐了，完了换Ｊｅｓｓｉｃａ开车。
ＢＩＧ４ＴａｔｈｒａＢｅａｃｈＨｏｌｉｄａｙＰａｒｋ位于距离
悉尼４００多公里的一个海边，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沙滩，不过他们到的时
候已经天黑了。营地办公室在门口给他们放了一份地图，还有彩色笔标注出来的
他们车子停的位置、公用厨房、那女卫生间和洗衣间，以及第二天可以看日出的
最佳地点。
院子的灯光下，有一群孩子在玩着滑梯和跷跷板，不少房车旁边的帐篷里烟
雾缭绕，散发出嗞嗞的烤肉声。有些已经摊开桌椅，一家人或者亲朋好友围聚在
一起吃吃喝喝了。
「挺热闹。」梁晨说，「坐这里吃烤肉喝啤酒看起来挺不错，还能听见海浪
声。」
「车子我冲上电了，要洗漱的开始洗漱，不着急洗漱的可以到处走走熟悉下
环境。我去把床铺收拾一下。」说着，Ｒｏｂｅｒｔ就开始把白天的沙发座一点
一点拆卸拼凑。俩孩子好奇地站在一边看着，心里惊异这车子里面像变形金刚一
样，稍微一收拾，就是三张双人床了。
秦小雨督促着梁晨早早冲了澡。然后她喊安妮一起去。
营地里的浴室和厕所是一起的，一边是马桶隔间，一边是浴室隔间，都干干
净净的，没进来之前，秦小雨还以为会像国内许多澡堂子一样，就是一间空屋子，
一个花洒下好几个涂着香皂的肉体在争先恐后地等着用水，其实这里的营地虽然
住了不少人，但好些个都是独立木屋，还有温泉套房，他们都自带浴室，所以秦
小雨和安妮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洗完澡出来，安妮看到一只碧绿碧绿的青蛙在洗脸池旁边，她对秦小雨说：
「妈妈，你看这是不是塑料青蛙？」
秦小雨分辨了好一会，正好奇干嘛有人在水龙头旁边弄个青蛙雕塑，是不是
有什么特殊含义呢？她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呱」一声，那青蛙跳走了。这吓了
安妮和秦小雨一大跳，安妮几乎都要哭了，秦小雨赶紧安慰说：「没事，青蛙又
不咬人，再说你看人家这里动物和人们相处的多和谐，你以前见过青蛙没？」
「没有见过真的青蛙，只见过书上的图片。」安妮老实回答。
「所以嘛，根本不用怕，你得多观察观察，万一它是青蛙王子呢。」
「那你要是公主，你会吻它吗？」安妮认真地问。
「嗯……算了，还是让王子当他的青蛙吧。」秦小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其
实还是惊魂未定的，她是真的害怕青蛙，但她不能流露出来让孩子从小也害怕大
自然里的东西。
「我如果是公主我就吻它，我不想让王子变得那么难看。」安妮坚定地说。
回到车里安妮非要拉着梁晨再去看看青蛙，Ｊｅｓｓｉｃａ的儿子也嚷嚷着
让妈妈陪着一起去看，秦小雨摆摆手说：「你们快都去看吧，绿油油的，真的像
假的塑料的青蛙，我差点都用手指动了，幸亏我没动，我要动一下，他突然跳一
下，我肯定就被吓死了。」
等他们走后，秦小雨这才意识到，车里只剩下了她和Ｒｏｂｅｒｔ。
突然间他们像被人流冲散的两个人，刚刚互相看见。
Ｒｏｂｅｒｔ问：「喜欢这里吗？」
「嗯。」
「为什么喜欢？」
「因为有大院子，能闻见青草味，能听见海浪声，能看见许多鸟，许多树，
并且生活在许多人中间，」秦小雨想说这里虽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舒适，但人不
像过客，饿了就可以去厨房自己做饭，寂寞了可以在月光下踩沙滩，听海絮语，
累了可以躺在房车里，把手伸出去触摸夜空以及星星。
「我也喜欢这种感觉，更多自由。」
「梁晨很快就要回国了……」秦小雨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样一句。
「怎么？舍不得？」
「不，我不知道，也许是解脱，也许还有内疚。」
秦小雨想，假如大后天她们和梁晨一起回国，生活那条唯一的线，可以从此
不打弯地一直走到老，婚姻，该多么安稳，多么令人欣慰。之前走过的一切，不
过是不小心拐到了个死胡同里，人生总得方向还在那里。要是不跟梁晨回去，她
就得被继续扯着，撕裂成一左一右，各自往前走着，她要是条皮筋，那一方向走
的远，就越容易扯断，也容易因为反弹力受伤。
「你会怪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吗？」
「你有吗？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对了，明天一起去看日出？」
「几点？」
「６点五十的样子。」
「嗯。」
「我去冲澡，你陪孩子吧。」
Ｒｏｂｅｒｔ说完，拿了洗漱用具，就下了车。
秦小雨脱了鞋，躺在了预先安排好的她和安妮的床，想：假如这一趟只是她
和Ｒｏｂｅｒｔ呢？此刻会在做什么？会去海边沙滩上踩海浪吗？会在月光下长
吻吗？他会在海未枯石未烂的现实里，说一句爱她或者喜欢她吗？或者坐在时而
有野兔出没的草地上，模拟一下两年后的离别？或者就只是躺在房车里，举着ｉ
Ｐａｄ看一部古老的英文电影？或者一起在营地厨房里煮包方便面？哦，他不爱
吃方便面，那要么给他煮速冻饺子也行……要么一起找同来露营的人去闲聊，他
们说一句，他给她翻译一句。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用拳头砸在自己的额头上……是的，为什么不是设
想的她和梁晨呢？为什么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呢？
她需要从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她需要因这个念头而讨好和安慰梁晨
吗？需要真的给他一次口爱或者一起躺在那张单人床垫上吗？
突然，她意识到，这个月的月经已经推迟三天了……会不会怀孕？
她又从手机里翻出那天去医院带环的照片，查看那天几号。嗯，到今天，她
的月经整整比上个月晚了三天，而且，平时她月经总是提早两天来的。
怀孕了？
谁的？
她的心忐忑了起来。
这忐忑，不是因为答案太复杂，而是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
第三十三章
几番辗转，夜就从身边擦身而过了，像拽了衣袖，仍然留也留不住的情人。
不大的房车，俩孩子玩闹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安静下来，除了秦小雨一直用手
按压在小腹上，左思右想外，其他人都睡得不错，梁晨还有微鼾。
Ｒｏｂｅｒｔ悉悉索索地醒来穿衣了，他站起身时，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秦小
雨落在被子外的肩膀。秦小雨和安妮睡在司机头顶的床铺上。
哦，六点了，秦小雨看看手机，也悄悄起床，孩子睡得太沉，就没有惊动。
Ｊｅｓｓｉｃａ倒是翻了个身，梁晨依旧呼吸均匀。
冬日早上的海滩，有些阴冷，太阳还没出来，海面是深沉的灰黑色，天边的
微亮给Ｒｏｂｅｒｔ一个很清晰的剪影，世界呈现简单的黑白两色。
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望，以背影的姿态等待秦小雨。
等两个人并排站在层层叠进的海浪前，Ｒｏｂｅｒｔ才问：冷吗？
「还好。」秦小雨裹紧外套。
想了想，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看日出，以前和梁晨在北京郊区的小山上看
过日落。日出和日落的感觉有什么分别呢？秦小雨想，大致就是一个隐含希望，
慢慢掀开帘子看各种情节上演，一个是倍感失落，舞台落幕，灯光熄灭，让人唏
嘘的感觉。
「那我们走走？」Ｒｏｂｅｒｔ问。
「嗯。」
ＴａｔｈｒａＢｅａｃｈ是面朝东的一个海滩，沙滩干净，少人，天色已经
慢慢变得青白，海岸线处开始一点点氤氲出一细长条的橙红。海浪恒久不变地扑
过来，又退回去，像勇猛羞涩却不易表达的爱情。
秦小雨走着，偶尔会回头看那两串脚印，此时的清晰湿润，其实过不了多久，
就会被海水冲刷平整，就像你从来没走过这段路一样。海水和时间，就这样能轻
易地擦除掉许许多多人的悲欢离合。
要不要告诉Ｒｏｂｅｒｔ呢？
又或许是自己过度紧张，未经证实的事，冒然给他惊恐怕是不好……秦小雨
想：两个人保守同一件秘密是件太可怕的事，会将两个人无限拉近，无限融合，
就像，就像……秦小雨看见此刻的太阳冒出一个红色的小头，已经映照在海面上，
拉长了灼目的倒影，嗯，他们就会像此刻的太阳与倒影一样，在整个尚显灰暗的
天空里，彼此辉映着存在，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而且，如果真的怀孕了，便会将梁晨再次推远。秦小雨不想这样，这个错不
应该叠加在无辜的梁晨身上。她也不想背信弃义，为一段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感情
放弃自己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家。并非所有的感情都是列成排的路灯，能以光明照
耀你、指引你，有些光芒，只是天空的烟花，一刹那光华而已。
「你在想什么？」Ｒｏｂｅｒｔ偏了头问。
「没什么，觉得这个时候海滩好静啊，静得像一切都还没醒，都来不及想什
么。」秦小雨长长地呼了口气，「看，还有白气，够冷。」
「冷吗？我帮你暖暖手？」Ｒｏｂｅｒｔ伸出手。
秦小雨抬眼看了他一下，说：「我还好。」她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要不去坐那里吧，你看太阳都出来一小半了。」
Ｒｏｂｅｒｔ看着秦小雨往石头那里奔跑过去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就想追
逐着她，从后面看她头发被海风掀起的样子，看碎金子一样的光芒在她头顶闪烁
……然后两个人累倒在沙滩，在洒满晨光的清冷空气里，在已被晕染的橙红色天
幕下，他想对她说一些毫无意义又非说不可的话，比如天空真美，比如你比天空
更美，比如看着你还觉得看不够，比如说自己是沙子，她是海水，就想这样一直
被浸润、被拍打、被推掀，却又不离不弃……
但他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两个人面向大海，面向一轮冉冉跳
动着升起的太阳。
日出很美，光芒很快就铺满了海面，渐渐地，刺目了起来。感情有时候也这
样，浓烈高光的时候，眼睛就会被刺痛。
「嗨！你也不等我。」梁晨远远地边跑边喊。
秦小雨有些惊诧，她走时他还鼾声均匀呢。
「哦，你也来看日出了啊，小雨说她先过来我还担心海边没人呢。」梁晨笑
着对Ｒｏｂｅｒｔ说。
「哦，我也是早上睡不着，起来瞎转的。」Ｒｏｂｅｒｔ起身说。
秦小雨的脸一阵子尴尬，问：「安妮呢？」
「还在睡，Ｊｅｓｓｉｃａ陪着……日出很美啊，比在山上看时更多了一层
景致，海面壮阔。」梁晨向着海面，伸开双臂，一副陶醉状。
「我去那边跑会步，一会就直接去房车那了，你们记得回来吃个早餐，我们
早点出发。」Ｒｏｂｅｒｔ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
「挺浪漫啊，俩人还相约着来看日出？」Ｒｏｂｅｒｔ移走，梁晨就满口酸
味。
「没特意约，他只是说这边可以看到日出，我早上睡不着了，就过来沙滩这
边，正好碰见他。」
「那就是说你们已经默契到不用去约了？」
「梁晨，别这么说，好吗？」
「那怎么说？秦小雨，那你说我怎么说？我就来七天，这七天时间你也要秀
恩爱给我看吗？你就不能忍一下，等我走了？我给你们留了那么多时间，对吗？
两年，两年还不够吗？「梁晨站在秦小雨的对面，他的身影遮挡了全部的朝
阳，声音急促而愤怒。
秦小雨仰头看看他，轻声说：「别这么说，求你别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说？在我想来，我来了，怎么着也是我和你住在一起，和孩子
一起，我们一家三口，没有外人，可是来了孩子上学，没办法去别的地方，好吧，
将就下也行，但至少你应该让我感觉到你对我的依依不舍吧？每天晚上十一点多，
你就说累了，就要去睡……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这次出游就不说了，安妮的确最适合和你睡。可是小雨你想想，我不远万里，漂
洋过海来看你和孩子……你对我是不是太……怎么说呢？我感觉是礼貌，是的，
礼貌了很多，而不像一家人那样亲昵，你甚至都不怪我什么，不怪我乱花钱买手
机，不怪我花那么久的时间去给同事朋友们采购保健品，而不陪你……也对我没
有要求，不主动，上次做爱都做的那么被动……」
秦小雨看著有点激动的梁晨，站起身，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她把头靠在
他胸口，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在别人家不方便，也不好意思表达什么，
又怕和你太亲昵引起Ｒｏｂｅｒｔ的不快，毕竟现在我们是有求于人家。至于你，
我没有主动，但是也没那么被动啊，不是都……满足你了吗？钱呢慢慢挣，手机
该用就先用着，也没什么，周围的人也早都用上了。再说，答应别人的事就得去
做啊，卖药的时候我不都一直陪着你么？」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总担心你会真的喜欢上他。」
「傻瓜，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我有安妮，有你，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生活在这里吗？一切不都明码标
价好的吗？那里还有感情的位子？「
「你们真的那个方面不和谐？」
「这还有假的吗？不都给你讲过了吗？所以我觉得我和他更像是朋友，而且
还是那种普通朋友，我们生活习惯上有许多不同，要不是有求于他，我早忍不下
去了。」
「这我明白，文化总有差异，即使他来中国熏陶了许多年，也不会像个中国
人的，我只是不大相信他那方面不行……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才那么说的吧？」
「好吧好吧，那我说他很厉害，金枪不倒，一次两三个小时，每次都让我欲
仙欲死？这下你满意了？」秦小雨仰起脸，笑的有些调皮。
梁晨一下子被这笑融化了。
此刻，太阳已经跳离海面，空气煦暖起来。他们就那样站着，也许都知道这
样的拥抱已经很久没有了，也将很久不会有，所以两个人都有些珍惜，即使什么
话也不说了，也还互相依偎着，感受一丝丝暖意隔着衣物纤维传导过来。
秦小雨实在没想到看日出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以为至少会和Ｒｏｂｅｒｔ有
一点两人的时间和空间，也许她还会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心，但结果却是在梁晨
的怀里，这般地假意温柔。
「你说，这次你会怀孕吗？」梁晨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秦小雨一大跳，怎么
可能？两个人的思维走向竟然一致。
「应该不会吧。」
「我倒希望能怀上。」
「你疯了，现在怀孕？」
「对啊，生个澳洲宝宝，我都了解过了，只要Ｒｏｂｅｒｔ承认，孩子一生
下来国家就给发５０００澳元，而且每周都有牛奶金什么的，加上现在安妮有的，
你每个月不用工作都够生活费了，估计还有结余……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什么好处？」
「嘿嘿，你想啊，你这要是怀孕了，他不得至少一年时间不能碰你？哪怕他
像你说的那么性无能，但他总是会有需求的，这样一来，有需求也不行了……」
「梁晨，你都想的什么啊你？」
「不管我想什么，我希望你怀孕是真的。对了，最近你真的没和Ｒｏｂｅｒ
ｔ那个？我记得你好像说很久没有过了，因为取环什么的。」
「呃……是的，没有。」
「那就好，求老天保佑你怀孕吧。说实在的，咱俩结婚早，生安妮那时候我
还不懂得怎么爱孩子，现在是真想再要一个了……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想那么远干嘛？」
「不远啊，说不定下个月就有结果，反正我觉得那天我射得很深，我靶子很
准的对不对？安妮就是例子。」
「你呀……」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还是女孩。」
「好吧，男孩女孩都一样，资本主义国家好像女孩不容易吃亏，到处都是保
护妇女儿童的，行，生个女孩也给她起个中英文一样的，像安妮一样。」
「你想的可真远……行了，别畅想了，回去帮忙做早饭吧。」秦小雨推开梁
晨，心里有些慌乱，转头又拉起他的手，俩人一起朝营地方向走去。
秦小雨看到Ｒｏｂｅｒｔ时，他已经在折叠桌上摆好了餐具，招呼孩子们过
去吃饭。秦小雨赶紧甩开梁晨的手，过去帮忙倒牛奶，Ｒｏｂｅｒｔ对这些都视
而不见，他和Ｊｅｓｓｉｃａ说着要不要晚饭在墨尔本吃一顿大餐。
「呦，两口子浪漫回来了啊，不错不错。」Ｊｅｓｓｉｃａ看到梁晨和秦小
雨后乐呵呵地说。
「看看日出而已。」秦小雨说完眼睛瞟了一下Ｒｏｂｅｒｔ，Ｒｏｂｅｒｔ
躲了过去。
「啧啧，你们度蜜月来了啊？搞这么浪漫还让我们活不活？Ｒｏｂｅｒｔ，
早知道咱俩也去看看日出，没准还能擦出点什么火花，你说是不？」Ｊｅｓｓｉ
ｃａ的话令Ｒｏｂｅｒｔ有些不知所措，他端起一杯牛奶，一口气喝了多半杯。
「下次有活动咱们就分组，俩孩子一组，我们一组，你和Ｒｏｂｅｒｔ一组，
怎么样？」梁晨打趣说。
「好啊好啊……Ｒｏｂｅｒｔ，你同意吗？」Ｊｅｓｓｉｃａ一半调皮，一
半挑衅地看着Ｒｏｂｅｒｔ。
「什么？哦……可以啊。」
「说的那么勉强，真没劲。」Ｊｅｓｓｉｃａ表示不满。
Ｒｏｂｅｒｔ憨厚地笑笑，递给Ｊｅｓｓｉｃａ一小块蛋糕。
「这还差不多。」Ｊｅｓｓｉｃａ满足地朝秦小雨挤挤眼睛。
吃过早饭，一行人开始直奔墨尔本。
到达墨尔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照例在墨尔本市区附近找了家房车营
地，然后Ｒｏｂｅｒｔ建议大家集体坐火车去ｃｉｔｙ，最好感受下墨尔本最具
特色的免费有轨电车ＣｉｔｙＣｉｒｃｌｅｔｒａｍｓ，因为墨尔本是澳大利亚
唯一保留有轨电车的城市，而且这趟车会环绕墨尔本市区一周，既怀旧又能粗略
地了解墨尔本的城市规模和风貌，还十分经济。
大家表示十分赞同。
一圈下来，每个人都觉得墨尔本似乎更有些品咂不尽的味道。连梁晨都悄悄
对秦小雨说以后要真能留澳大利亚，就定居墨尔本。
秦小雨说：「人家说墨尔本一天四季，没有悉尼气候好。」
「那悉尼房价还贵呢。」
「悉尼人口多，工作机会多啊。」
「墨尔本挺文艺的，我觉得更适合你。」
「悉尼已经有一点熟悉了，墨尔本还太陌生。」
「不会是因为Ｒｏｂｅｒｔ在悉尼吧？」
「你呀……干嘛话题老往那上面拐？好像咱们已经都留这里了一样，这么早
就争论这个。」秦小雨不禁觉得可笑。
其实有时候觉得这两年的路程是很难一下子跨越的，因为现在，她的每一天
都被分成了许多的分分秒秒，每一分每一秒上都可能悬挂一个情节，时间因此清
晰而缓慢。
「Ｊｅｓｓｉｃａ，你喜欢墨尔本还是悉尼？」梁晨还是将这个话题扩散了
出去。
「当然悉尼了，墨尔本像个风情万种的少妇，住这里我觉得我气质上输掉了
很多，还是在悉尼好，悉尼像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我能拿捏的住似的。Ｒｏｂ
ｅｒｔ你感觉呢？」
Ｒｏｂｅｒｔ把眼光从城市的人流中收回来，说：「我喜欢悉尼，自然不扭
捏。就像喜欢老婆一样，喜欢墨尔本呢，就像喜欢一场艳遇或者外遇那样。」
「这回答有趣，不愧是澳洲人，我们这帮中国人也就别在这不懂装懂了，还
是做好一名过客吧，走，去找家火锅店吃火锅，好不好？」Ｊｅｓｓｉｃａ提议。
「好。」梁晨和秦小雨异口同声。
俩孩子也是欢快地表示赞同。
Ｒｏｂｅｒｔ问：「火锅可以不吃辣的吗？」
「找家火锅店吃鸳鸯锅底，或者那种每个人一个小锅的就行。」梁晨说。
「好，那没问题了。」Ｒｏｂｅｒｔ抿着嘴微笑了下，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
似乎越过了每个人的头顶，又似乎在低位徘徊，总是不安和不定的。
「看，我说和他吃饭都吃不到一块去，对吧？这就是生活里最大的矛盾，所
以，你放心了吧？」秦小雨悄声对梁晨说。
「嗯，这我信。」梁晨附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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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18 09:45:51